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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花——细腰宫里露桃新
与其说掌天洞,还不如说掌天府来得合适。连个拱圆的洞口也没有,洞的入口大得她只能看到那扇巨型的石门,还有石门左右两旁的两只石怪物。 “它们是貔貅。”上灵韵韹摇摇头,领着身旁连貔貅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女子进了掌天洞。 掌天洞里果然有天刺第一洞的架势,别说大门,就连中庭,走廊,甚至多数的房间门口都有仆人的看守。 女子跟着上灵韵韹走进客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嘟着嘴大叫:“这大厅用得着这么大吗?” 上灵韵韹懒得理会她的奇言怪语,看见上灵庥庇从后院走进客殿来,微笑着福身道:“庥庇,你回来了。” 上灵庥庇?女子坐在椅子上踢着脚,传说中把自己打伤,又把自己救回来的天刺头号杀手,该是个凶神恶煞,大大只,肌肉满身抖的举重巨人吧?看洞口那扇不知道要几个人才拉得动的大石门就知道。 她转身看上灵庥庇,厄,怎么跟想象中的差那么多?虽说比上灵汣渹要高上不知道几个头,可是却一样清瘦,一身黑压压地跟天刺里其他的杀手一样,头发高高地挑半盘起,除了那身黑衣,看起来根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嘛。“你们这些人,搞什么减肥啊?”这样的人怎么使出让人闻风丧胆的空天掌呢? 望着上灵庥庇一副苦笑不得的模样,上灵韵韹也没心情为那永远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的怪女子做翻译,只对上灵庥庇介绍道:“这位姑娘就是庥庇你半月前带回来的那受伤女子。” 上灵庥庇点点头,对上灵韵韹道了句谢,走近她们,蹲下来查看女子的脸色,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站起来问身边的上灵韵韹:“这姑娘的伤势……” 女子耸耸肩,接过上灵庥庇的话,“我睡了三天,好了。” 上灵庥庇转头看上灵韵韹,后者不作声,跟上灵庥庇交换了一个眼神。 上灵庥庇收到上灵韵韹“迟些讲”的讯息,也就没再多问,对上灵韵韹拱手道一句“多有劳烦之处”,上灵韵韹微笑着点点头,告辞退下了。 “我听说过我不在的时候,杉杝他对姑娘无礼了。”上灵韵韹离开后,上灵庥庇向女子拱手道歉。 “杉杝?”女子歪头想了想,“哦,就是那个千叶散哦?呵呵,没事啦,是我自己多嘴。” “姑娘海量。在流沄洞里住得还习惯吗?” “嗯。”女子轻声应着,眼神空洞了起来。 流沄洞,那个有着一整片桃花林,藏着一段哀伤往事和一个外表冷漠内里却温柔的男子的地方。 “那就好,汣渹漂泊惯了,他要是对姑娘有招待不周之处,请姑娘见谅。” 上灵庥庇礼貌地微笑着,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仿佛害怕吓着她一般。女子心想,像他这样的人,看起来一点杀气也没有,本来以为上灵汣渹跟上灵韵韹在杀手界里就已经算出类拔萃了,一个冷傲却瘦弱,一个端庄且多才。现在看来,这天刺还真的是‘人不可貌相’的例子聚集处。连派内头号杀手上灵庥庇,也都长得一副温文儒雅的书生样,死在他手下的那些人,应该很难瞑目吧? “姑娘伤势虽然无碍,今日想必也操劳一整天了,在下领姑娘到厢房里先行稍息,晚上再设宴为姑娘洗尘如何?” 女子笑笑,站起来跟着上灵庥庇提步要走。上灵庥庇伸手要帮她提手上的行装,女子“啊”的一声赶紧挡开了上灵庥庇,而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自己拿就可以了,没那么娇贵的。” 上灵庥庇虽然心存警觉,但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微微一笑转身继续领路。 女子在他身后呼了一口气,摸着背后布包里的枝条,暗暗庆幸,还好没有弄伤她的桃花簪! 走廊上转了几个弯,上灵庥庇领着女子在一个庭院里停了下来,轻轻推开身边的厢房门,半侧身子让女子进去,“姑娘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这是缡尔,姑娘可以随时找她。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姑娘见谅。” 女子踏进了厢房,名叫缡尔的婢女马上对她行了个礼,“奴婢缡尔向小姐请安。” 小姐啊……? “那个……”女子有点不安地转身向上灵庥庇。 “嗯?” “我……会在这里住多久?” 上灵庥庇想了一下,抬头挥挥手让缡尔出去,缡尔向二人微微弯了一下腰,带上门出了房间。 “姑娘,”上灵庥庇向厢房里的茶座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女子坐到茶座上,“在下本想,姑娘长途奔波,该是劳累了。但既然姑娘问起,在下也不敢加以推搪隐瞒。”上灵庥庇坐在女子的对面,倒了两杯茶,双手把其中一杯递给女子。女子接过,喝了一口,是普洱。 “你喜欢喝普洱?”女子拉开了话题。 “普洱正气。”上灵庥庇笑着轻抚杯身,“姑娘习惯喝什么茶,可以让缡尔去沏。” “你们……还分给我一个丫鬟,真的准备让我长期住在这里了吗?” 上灵庥庇隔着手中茶杯渺渺升起的烟雾看女子,果圆的脸,瞪着一双雾水漫漫的眼睛,看起来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带着目的潜进来天刺的人,“姑娘不记得进来天刺以前发生的事了吗?” 女子摇摇头。 “可是听闻姑娘却比天刺里的杀手都要熟悉天刺?” 女子皱皱眉,比他们更熟悉天刺,有这么夸张吗?她顶多就指点了上灵杉杝几句,跟上灵汣渹闲聊了几天而已。 “姑娘,实不相瞒,天刺派在江湖上树敌良多,行事不得不小心。姑娘对天刺如此熟悉,又因为在下的过失,令姑娘忘记家住何处。若是现在让姑娘离开天刺,一来无处可去,二来处境也危险。” “所以我一天没有想起自己从哪里来的,都没有办法离开吗?”女子一副忧心的样子。 “姑娘,就算我们天刺放人,你可以到哪里去呢?”上灵庥庇也不无道理。 女子低头不语,现在自己的处境确实不安全。如果说,是因为自己知道天刺太多的秘密,江湖上才人人想要俘虏自己,那……“你们不干脆杀了我?省得麻烦。” “嗯?”上灵庥庇没想到面前的小女子竟挑出了这样一个敏感的话题,一时语塞。 “既然我对天刺威胁这么大,你们是不是迟早会杀我的?” 上灵庥庇看着面前的女子,她问出这样的话来,脸上没有半点将死的恐惧,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天刺派虽是以受命杀人起家,但也绝不滥杀无辜。姑娘请放心,只要姑娘的名字一天不出现在天刺的任务栏上,姑娘在天刺里,绝对比在外面来得安全。” 女子点点头。上灵庥庇欠欠身道:“姑娘也该劳累了,在下不打扰姑娘休息……” “上灵……我可以叫你庥庇吗?” 上灵庥庇点点头。 “庥庇,谢谢你。” 上灵庥庇走出房间,带上房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房内的女子。女子跟他交投的目光里仿佛有泪在闪烁。上灵庥庇轻轻叹了口气,道一句“姑娘今晚就好好休息吧”,然后带上房门。 “洞主。”缡尔弯腰叫了一声。 “好好伺候小姐。” “是。” 上灵庥庇走了几步,又交待一句,“今晚的晚宴,你看小姐喜欢吃什么,帮忙去厨房吩咐吧。” “是,洞主。” 女子听到上灵庥庇和缡尔的脚步声都渐远了,才走回床边,轻轻地拆开行装,里面只有几件或青或白的衣裙,青葱之上,染着星星点点的桃红。 女子拿起那枝已经有点凋零的桃。才过一天……桃花已不依旧了,人面,也很快就会全非的吧? 即使天刺里众人对自己如何照顾周到,但自己在这里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外人吗?俘虏吗?还是仇敌? 女子忽然挂念起记忆外的家人,他们……会担心自己吗?会寻自己吧?以为自己死了,会伤心吗?那个记忆承载不到的家,里面有自己的什么人? 住进天刺派的第十天,她从重伤到痊愈,从木叶洞到流沄洞,再到现在的掌天洞……连自己还有几天性命都不知道的她,现在对着上灵汣渹一天前因为想起死去的娘,而施舍给她的一点柔情落泪。过去的事,她都不记得了,但昨天的那一片桃花林,是如此尤在眼前。而上灵汣渹,再见又是何时呢? 上灵庥庇绕到另一个庭院,看到上灵韵韹背对着自己,正坐在一片葱郁之间抚琴。 “真是声先夺人……”上灵庥庇忍不住赞叹起韵韹的琴音。 听到他的声音,琴音骤止,上灵韵韹转身看上灵庥庇。 “人更娇。”上灵庥庇微笑着接自己未完的话。 “庥庇,”上灵韵韹脸上却没半点因被称赞而喜悦的表情,“那姑娘……” “掌天洞的七弦琴,还合用吗?” “庥庇。”上灵韵韹厉声道,她急于知道那女子的事。 一时间,上灵庥庇和上灵韵韹都相对无言,沉默漫散开来,上灵庥庇转身背对上灵韵韹。脑里想到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女子微皱的眉头下,那双含泪的眸,还有……那强掀起的笑意。 那情景,配着她的一句“庥庇,谢谢你”,竟是如此凄凉! “庭深斜阳过,叶潇潇,风细细,飞花落无痕。” “庥庇?”上灵韵韹眉锁更深,上前一步绕到上灵庥庇面前,“庥庇……” “那女子,看来不像是对天刺不利的人。” “庥庇,目前各人都只是猜测。真相如何,只有她清楚。庥庇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对天刺的了解从何而来?”上灵韵韹看上灵庥庇不作声,叹了口气,“任务完成才刚回来,你也累了,先行休息吧。”欠了欠身,上灵韵韹摇摇头,提着黑色的裙摆走进了房间。 从汣渹的白茉红桃茶到庥庇的言辞包庇,上灵韵韹忧心地皱皱眉,到底那女子,何来如此大的能耐? 算草率吗?还站在庭院里的上灵庥庇对自己摇摇头,就算是草率吧?为了那一句毫无防备的,人生里第一次听到的“谢谢”;为了那个被自己误伤而有家归不得,被逼进了危险境地里,冷静地分析自己会否被杀,含泪还是对他微笑的女子……就算是草率地相信她这一次了吧? 呵……上灵庥庇不免暗暗嘲笑自己。草率,可是作为一名杀手的致命伤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