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十三奇怪的屋子
日上三竿,阳光暧暖地照进屋里。 沈逸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一张被子被细心地盖在身上,不禁感到一阵暖意。昨夜为北宫厥驱除镇魄又身中玉真子一剑,身体本已支持不住,后来又被万里飞鸿带着急来急去,待万里飞鸿停下时,沈逸已然晕了过去,竟是一睡至此。 沈逸动了动,只觉左肋间伤口已愈,毫无痛感,想必是袁鸿为自己治好了,不禁伸个懒腰坐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楚灵儿端着一盏茶走进来,笑吟吟道:“大懒虫!终于起床了,感觉怎么样?” 沈逸接过茶一饮而尽,笑道:“完全恢复,现在杀十个玉真子不成问题!” “那好,”楚灵儿道,“你整理一下,跟我去赴宴。” “赴宴?赴什么宴?”沈逸疑道。 楚灵儿笑道:“大懒虫,当然是午宴!北宫凌瑞请我们去的,不吃白不吃。唉……”楚灵儿忽然叹口气,“真羡慕你,睡完便吃。” “哈哈哈,”沈逸笑着,起身道:“不仅如此,还有人给茶呢。要是再能给洗把脸,那就更好……” 话未说完,一条湿湿的毛巾已然递到面前,上面传来淡淡幽香…… 北宫府的花园中,不知何时建起了一座草屋。草屋依草而结,傍花如画,颇有杜甫草堂之风雅。 北宫凌瑞早已在草屋中摆好酒宴等候,见沈逸二人来,笑迎上前道:“昨日未及给两位接风,实是有所怠慢,今日特来补上。不知两位昨夜可能安睡?” 沈逸拱手道:“多谢少主美意,昨夜一切安好!”说着三人走进草屋。 草屋中已摆好一桌菜肴,上面赫然五副杯筷,沈逸看了不由问道:“怎么还有两位没来么?” 北宫凌瑞先请两人坐下,然后道:“今日还会有一位道兄与一位唐门少侠要到蔽处,在下想介绍他们与沈兄认识。请两位稍等!” 沈逸闻言,不禁与楚灵儿对望一眼,笑道:“如此,我们便稍等片刻。” “有劳!”北宫凌瑞笑道,“两位稍坐,在下先出去看看。”说完便欠身走出去。他走得竟是有些急促,好似赶去做什么事一般。 沈逸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未及有所反应,北宫凌瑞已然完全踏出这间草屋。 “啪”地一声,北宫凌瑞的后脚刚迈出,草屋的房门窗户竟然全部自动关上! “不好!”楚灵儿惊叫一声,闪身至房门处,整个屋子却已被封死!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冥冥中,似有什么奇异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这个小小的空间。 沈逸喝道:“灵儿,快回来!” 楚灵儿却是浑然不觉,耳中唯有那种惑人的声响,好似来自幽冥的低怨,又似九天传至的喃颂。一切,总是那么不分明。 四周墙上,突然亮起了点点莹火,将屋内照得幽暗如梦。伴随着那不知名的声音,点点莹光开始离开,轻轻飘浮在半空,漫舞着,盘旋着,飘飘上升,渐渐聚成一个耀眼的光环。但只在那么一瞬,光环又刹那分解成无数莹点,纷纷下落。 满天光雨划落,好似情人的手轻轻抚摸心田,两人一时看得痴了。 只是,眼前的一切竟又是那么地朦胧。 蓦地,怪音嘎然而止,浮在空中的无数莹火齐齐一暗。楚灵儿双眼迷离,想要走向沈逸,却不见半个人影。四下寻找着,只见不远处一柄长剑隐现,迷雾中,持剑人一身道袍——竟然是玉真子! 楚灵儿惊叫一声,手中暗器直向玉真子射去…… 沈逸紧紧握住手中剑,乍醒还梦,凝神寻找楚灵儿的所在。却见三十米外,唐月正面对着自己,面上冷笑隐现。这小屋左右不过十米,怎会有如此视觉?沈逸费力地眨眨眼睛,突见唐月竟赫然闪至眼前! 唐月出手总是那么果绝,迎面便是暗器突发而至! 沈逸剑出如风,一剑挡下暗器,直朝唐月斩去。剑气如凝,唐月不敢硬接,身形疾退,同时暗器连连,直破入沈逸剑气中。 沈逸担心楚灵儿安危,意在与唐月速决,飞身而上…… 楚灵儿所发暗器尽数被玉真子格开,不由后退,不期然竟逼至墙边,避无可避。玉真子面目狰狞,长剑霍霍从天而劈!楚灵儿一咬牙,袖中青光一闪,将其逼退! 万千莹光中,沈逸身如游龙在天,长剑铮然怒斩。唐月却是极为要强,迎剑风而立,长袖摆动间,一道寒光电射而至,击在沈逸剑上。 好熟悉的感觉! 沈逸心中莫名一颤,手中剑招变幻,直攻唐月。 唐月不甘示弱,飞身躲避间暗器不断,一时钉铛之音不绝于耳,两人直斗得天昏地暗! 沈逸瞅个空隙,与唐月身形相交时反手一剑刺出,直中唐月右肩。唐月吃痛,登时乱了方寸,身形手法便慢了许多。 沈逸目光一凝,他绝不会错过一丝机会,高手过招,胜负原本就在一息间,沈逸深谙此理。现在唐月微乱,却给了沈逸必胜的机会。一声龙吟中,沈逸手中长剑直刺而出! 这一剑,势在必得! 一缕幽香从唐月身上飘忽而至,萦绕在沈逸鼻息间。 好熟悉的味道!沈逸心神一颤,握剑的手竟自抖了起来,眼前出现唐月惊恐的眼神。 面对着沈逸夺命的这一剑,唐月发出最后一击! 一缕青光电闪而至,时间好似凝固了,刹那永恒…… 青光越!竟是青光越! 难道……沈逸的心震动了。 那一缕留恋不已的幽香,那一股为自己担惊时流露的眼神,此刻渐渐地清晰起来。沈逸忽然觉得心口好疼,眼前唐月的模样渐渐消退,清晰地浮现出的,是楚灵儿的面容! “唐月”,竟是楚灵儿! 原来自己伤害到的,是最心爱的人么? 夺命的一剑,正刺向自己最心爱的人! 沈逸的手,立即松开了…… 楚灵儿面前的“玉真子”,在即将得手时长剑忽地跌落在地,青光越没体而入! 一切,突然安静下来,万千浮空的萤光彻底熄灭了。 片刻过后,只听一声巨响,草屋四散而飞。纷纷的碎屑过后,留在原地的,是一只与草屋同样大小的铁笼! 这本来就是一只铁笼,只不过里面暗设幻术,又被装饰成一座草屋罢了。 缕缕阳光射入笼中,噩梦,终于醒了! 楚灵儿呆呆地望着重伤倒地的沈逸,突然明白了一切。她轻轻地将沈逸搂在怀里,滴泪无声。伤害了自己最心爱人的滋味,谁能体会,谁又忍心体会!如果能让这一切不曾发生,她宁愿一辈子被关在这个笼子里。 怀里的沈逸缓缓张开眼睛,他的前胸被青光越击中,已是奄奄一息。楚灵儿心痛万分地看着,沈逸却仍是笑笑,吃力地抬起手去抚摸楚灵儿的脸颊:“再哭就不漂亮了。” 楚灵儿的眼泪流得更快了,万千情怀尽在不言中,沈逸闭上眼睛轻笑道:“幸亏我没伤到你。灵儿放心,我不会死的……” “哈哈哈哈”铁笼外突然传来北宫凌瑞阴挚的笑声:“好一对痴男怨女!” 楚灵儿愤恨地朝外看去,只见北宫凌瑞志得意满地望着他们,犹如看着笼中困兽。北宫凌瑞身边,唐月面无表情地站着,却不见了玉真子真在何处。 北宫凌瑞目露凶光:“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跟我作对!今日你们落在我手里,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唐月在一旁忽然道:“让他们生不如死,少主不如交给我来办!” “嗯?唐少侠竟然对这个感兴趣?”北宫凌瑞面露微笑道。 唐月点点头,向前跨出两步,右手已笼入袖中。 楚灵儿轻轻把沈逸放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来直直面对着唐月,眼中杀机毕现。 唐月仍是面无表情,淡淡道:“今日我便杀死你的情郎,让你痛不欲生!”说罢缓缓将右袖举起。 楚灵儿目光凝视,昨夜与唐月交手,唐月的右手一直没用过,真不知他右袖中藏有什么深有可测的暗器!只是,楚灵儿怎能让沈逸再受一点伤害?她忽然握紧右手,凛然相对,拼死也要守护自己身后的人。 唐月淡淡一笑,右袖忽甩! 沉寂已久的右手,终于使出了!楚灵儿傲立在沈逸前面,面对着这深不可测的一击,没有一点胆怯。守护自己心爱的人,是多么神圣!下一刻会如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宁可自己死也不让沈逸再受一点伤。她要争,两个人的幸福,现在握在自己手中! 楚灵儿面对着,青光越绝然而出。 青光电闪,唐月感到时间在那一刻停住了。往昔年华,渐渐重演一遍。他看到自己儿时的无忧无虑,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到后来,他学会与别人勾心斗角,利用一个个恶毒的手段掩埋了自己的良知,再后来,他便抛弃了一切珍贵的东西,亲情友情荡然无存,他便加入了魔教,无所事事只知为恶。渐渐地,展现在自己面前的,只剩空虚…… 人生岁月,只在弹指挥袖间么? 自己这一生,竟再无一丝光! 唐月笑着,青光越透体而过。他倒下,握住的右手缓缓张开,楚灵儿看着,忽然呆住了——唐月的右手,竟是空空如也!…… “我终于见识到十成的青光越!”唐月今生最后一名话,随风而逝。 “傻子!”北宫凌瑞看了良久,忽然道。 楚灵儿把目光从唐月身上移开,淡淡道:“他比你强多了!” “哼!”北宫凌瑞冷笑一声,“现在玉真子已经带人把那批官银由秘道运出,不久我圣教便籍此银招兵买马,干一番大事!你们两个枉自费尽心机,终究还是被我困住!”他忽然又笑了笑,道:“这样最好,我看圣教似是对你不忍加害。现在你落到我手里,万一他们想过河拆桥,我便拿你作筹码!” “过河拆桥?”楚灵儿冷笑道,“原来你对魔教并不信任。既如此,你为何还要与他们合作?” 北宫凌瑞并不答话,只是冷笑一下。 楚灵儿继续道:“你仔细想一下,自你们合作以来,北宫府的重要实力被消灭,你可曾得到什么?魔教到现在,除了唐月自己寻死之外,却是一点也没有损失。真正枉费心机的,恐怕是你吧?” “住嘴!”北宫凌瑞怒不可遏,咆哮道,“若不是你们两个,我北宫府那些精英也不会去死!” “不!”楚灵儿抱住沈逸,道:“每次你派人去暗杀我们,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对你的人只是伤而不杀。水鬼、夜风都是如此,那个杀手组织‘蜇’,却是毁于隐杀手之手。到现在你应该明白,真正杀死他们的——是你!” “什么?”北宫凌瑞的声音颤抖起来,像是在问楚灵儿,又像是在问自己…… “嗖嗖嗖”,忽然三道极其凌厉的指风从背后袭来。北宫凌瑞目光一凝,闪身躲过两指,不及回头,第三道指风已毫不留情地击中他的左腿。 一阵烧灼之痛传来,北宫凌瑞不由疼得跪下,低头去看伤口,只见伤处衣衫似焚——竟然是北宫绝学孤诣指! 北宫凌瑞忽然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开始浑身颤抖起来,极度惊恐地缓缓掉转过头,口中喃喃道:“爹!……” 眼前,一个枯瘦而又高大的身影直立风中,白发狂乱,双目如炬,直似病愈后的雄狮,一股威严之势直面压来,正是北宫厥! 北宫厥身后,袁鸿与万里飞鸿、梁振跟来。袁鸿见铁笼中沈逸伤得不轻,立即走过去一掌将铁笼劈开,走进去为沈逸疗伤。万里飞鸿与梁振也跟进去察看沈逸的伤势,剩下北宫厥独自面对北宫凌瑞。 “畜牲!”北宫厥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大喝道,“毒害生父,勾结魔教,将我北宫世家一败至此!我枉生你这逆子!”他怒极而喝,声音中暗含无上内力,直震得北宫凌瑞口吐鲜血,倒地颤抖不已。 岂知北宫凌瑞竟是极为顽抗,他支撑着站直身子,浑身浴血地面对着北宫厥,眼中满是哀怨。 “好孽障!”北宫厥大怒,“还不悔过!”他声如洪钟,震得北宫凌瑞头痛欲裂,七窍尽数流血,又直直倒了下去。 北宫厥直似一座大山,愤怒地俯视着北宫凌瑞。只是,北宫凌瑞在一阵巨痛过后,竟又喘息着缓缓站起。他虽然立身不稳,却是摇摇不肯坠下。眼中,已是有泪流出。 北宫厥直视着,心中忽然震了一下,想要再喝,却终究止住了。 “为什么?”北宫凌瑞哽咽着,似一株可怜的衰草,“为什么爹你总是这样对我?从小到大,我最崇敬的便是爹爹,我一直努力着,希望做出一点事来让爹爹高兴,希望得到爹爹的青睐……哪怕是,一句赞赏也好。可是你——”北宫凌瑞提高了声音:“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满意,你只会一遍遍地骂我,贬低我!难道……我真的是一无是处吗?” 北宫厥听着,凌厉的眼神渐渐软了下来,不知不觉换了另一种目光,重新审视着这个满眼幽怨的儿子。他的身子,竟也有一丝颤抖。 北宫凌瑞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无比凄惨:“那日我又被爹爹骂,便心灰意冷地去喝酒。我碰到一个灰袍人,他问我要不要加入魔教,共举大事……好!我便加入魔教,做一件大事让你看看!当然,你绝不会同意我这么做。所以……所以我便给你下毒!你可知道,我下毒时心里是多么地难过?” 眼泪,如泉涌。心,早已死。 北宫厥怔怔地看着北宫凌瑞,眼中也有一点泪光闪动,喃喃道:“儿子……是为父错了,但你也错了。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梁振在远处,突然听出一丝不祥之意,大声呼道:“老爷……” 却听北宫厥身上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众人齐看去,只见北宫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代大雄,竟然就这样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自断筋脉而亡! “爹……”北宫凌瑞不由跪下,失声痛哭。 众人见之,不由叹惜。 外面,一群官兵突然闯了进来。为首一人身着官服,喜怒不形于色,却是扬州知府余季亲自前来。余季身后,捕头马九成以及白秋寒一干人都在。白秋寒手中绑着一人,却是满身伤痕的玉真子。 原来官府早已被梁振告知秘道出口,提前在出口附近作好了埋伏,玉真子带人搬运官银被逮个正着。现在那批官银已被师爷刘平运回府库,其余人则前来查封北宫府。 马九成走上前看一下北宫厥,回身禀道:“大人,北宫厥已死!” 余季轻叹一声,对梁振道:“你举报有功,将你家主人厚葬了吧!”然后看一眼北宫凌瑞,淡淡地道:“将他带走!” 马九成领命,刚要上前,却听北宫凌瑞淡淡道:“不必!”说着,他直直跪倒在北宫厥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眼中泪犹在,他最后看一眼自己的父亲,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刀,引颈自尽! 鲜血,洒满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