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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马号西屋,郭容真和米拉谈话谈得不很投机。

  米拉跟郭容真说了对当前运动的看法,又谈起知青点和老关家的交往。她直言不讳的替老关辩解,谈到人们对她和老关的议论,米拉的情绪激动起来,她滔滔不绝地说,直到郭容真打断她的话。

  “米拉啊,你说老关怎么如何的好,我不想猜测你的动机。”郭容真和颜悦色,“你不给他评功摆好,我也会对老关坚持两分法的。你们知青点跟老关家是邻居,你们之间的正常交往我也不反对。我想,这不是你找我谈话的目的吧?米拉啊,从工作组下队来我也没有跟你认真的谈谈,既然你找到了我,说明你还相信我。相信呢,就应该掏心讲真话,你说是吧?”

  “郭师傅,我只想问你一句话,”米拉两颊通红,眼睛闪着期待,“人们舆论我和关队长的话,你也听到啦,你信吗?

  “这话怎么说呢,结论应该产生于调查后而不是调查前的嘛。”郭容真神秘地微笑着,“关键问题是,你肯不肯向我吐露真情,我是坚持这样一个原则的:小事不计较,大事不放过。”

  “啥是小事儿,啥是大事儿?那些心术不正的人造出的谣言,在你听来是大事儿?”

  “生活作风也不是简单的问题。”郭容真神情严肃,“这种事儿如果出在当地社员身上,我可以不闻不问。但出在党员干部、女知青身上我就不能不管,我不能不把它看作大事!知青是党派到农村来的,爱护你们的身心健康,这责任义不容辞!”

  “啊!……郭师傅,这么说,你相信……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啦?”米拉急得有点儿磕巴,“你难道看不出那帮人埋汰我,往关队长身上泼脏水,目的是要把他弄臭整垮,他们自己捞取权力吗?”

  “话这样讲不对!头些天你在社员会上就这么说,哪能这样讲话呢?我承认,老关做了不少的工作,可这些不能掩盖他的错误。米拉啊,你们知青有文化,可你们涉世不深,天真烂漫,难免不上当哟。我只问你,你和老关到底有没有超乎寻常的关系?

  “什么,超乎寻常?你让我承认坐过他的大腿!跟他有男女的事情!你……”

  “话既然挑明了,就请你把话说下去,你们到底有没有这种事情?”

  “这话纯属胡说八道!是造谣儿!”米拉仰脸嚷了起来,她觉着颊上火烧火燎似的难受,脑袋发胀,她完全的被激怒了,“造谣儿可耻,信谣儿可卑!”

  “我跟你说,这种事情的责任不在你,你是受害者。我们是要保护你的……”

  “郭师傅,你非得逼我承认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才肯罢休吗?我恨你!你失去了我对你的信赖!”

  米拉出了马号又奔马代表家走去。她急于把事实澄清又有些不知所措,稳不住阵脚了。米拉想找马代表唠唠,把人们传说的事儿说说清楚。也给自己讨个公道。马老汉下地干活儿还没回来,马老太蹲灶坑前忙活着凑火烧饭。这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看上去利索洒愣儿。知青点还没盖起来的时候,几个女知青在这儿住过,老太太跟知青们处得都很熟。

  “哟,哟,是米拉呀。哟,快屋里坐去。”马老太往灶坑凑把柴站了起来,她笑呵呵地跟米拉打招呼。这老太太见啥人唠啥嗑儿,两句话准让你心里暖和。“闺女,你可是稀客哟!咋这多日子不登大娘的门槛儿啦?真叫大娘想得慌哩。哟,你这闺女,越长越俊俏,招人儿疼哩。”

  “马大爷不在家,我先走了。”

  “干嘛那么猴儿急呀?不行,今个儿你就别外道啦,在大娘家吃了饭再走!”马老太拦住了米拉,她的嘴唠叨着,“吃好吃赖的大娘愿跟你唠唠嗑儿哩。快,进了大娘的门儿手就甭闲着,去帮大娘抱把柴火,大娘炖的云豆土豆,还放了肉哩……”

  米拉和马老太边唠嗑边做着饭,马老汉哼着曲儿回来了。他咧着厚嘴唇,走道儿一步一颠,哼唧的是老年闲子的四季歌儿,光有调儿没有词儿,一付悠然自得的样子。

  “马大爷,你那么高兴呀?”米拉跟马老汉打趣儿道,“真是先声夺人呀,人没到呢声儿先进屋啦。”

  “嘿嘿,米拉来了呀。是的嘞,俺是高兴,谁不乐呵哟,咱自己栽的稻子熟了!你不乐呀?”

  “我不乐。我哭还找不着调儿呢。”米拉噘嘴发起了牢骚,“马大爷,你听见了吗,那帮人说我的话多难听啊,我肚子里急得都要着火啦!”

  “也真是的,哪个缺八辈儿德的瞎掰扯,往人家姑娘身上泼泔水,”马老太附和着米拉的话,“谁家没有闺女媳妇的,真是造孽呵!”

  “米拉啊,酸讲话啦,啥事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犯不着上火呵。”马老汉没理老伴儿的话茬儿,他劝米拉道,“耐心等等,事情舆论过一阵子,它自然就清楚啦。”

  “等?我等不了!气都要把我肚子憋炸了。马大爷,那些话你信不信呀?”

  “嘿嘿,酸讲话啦,脚正甭怕影子斜嘛……酸讲话啦,无风树不响啊……”

  “啥?……”米拉惊鄂地张大了嘴,啥了半天啥也没说出来,“啥?……”

  “狗屁‘无风树不响’!”马老太看出了米拉脸上的急剧变化,她使劲腕了老头子一眼,“我说你杀人啦,做贼啦,也是无风树不响啊?逼里头放屁没影儿的事也叫无风树不响啊?你这大把年纪的人了,不晓得啥叫造谣儿掰瞎,听风就是雨啊?”

  “你跟着瞎唠叨个啥哩!”马老汉截住老伴儿的话头,板起脸教训起老太太来,“你整天围着锅台转知道个啥,酸讲话啦,这叫政治运动。你说人家瞎掰,工作组老郭可把这事儿看成是政治问题……”

  “政治问题就由着那些人逼逼扯扯,让人家大姑娘家整天哭哭啼啼的抱委屈呀?”

  “所以说呀,俺才说要等的嘛,事情舆论过一阵子就好啦。酸讲话啦,政治,政治的事儿没有总对的,也没有总错的,办鞋厂得等着,造河塘养鱼也得等着,堡子里的粉坊多管用啊,满堡子的人们都能借上它的力,说不让干了不是也给拆啦?干资本主义尾巴的事儿都得等,不等就犯政治……酸讲话啦,船到码头自然直……”

  听着马代表两口子拌嘴、呛呛,米拉让委屈压抑得直想哭,她想淋漓尽致地大哭一场,她感到了失望,恐怕浑身是嘴也难说清楚自己的事儿了。乡村男女间的风流事传播得快,话像长了翅膀,你添个鼻子我画个眼睛,越传越蝎虎,越传越逼真,日后让我怎么做人啊!

  “酸讲话啦,事要实火要虚,”马老汉继续开导米拉,“你没有那事儿,怕个啥哩。满打满说,你们有那种事儿,工作组和贫下中农也得帮着你挣口袋,给你撑腰的……”

  米拉觉着嗓子眼儿一阵堵得慌,她啥话也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