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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冬夜的小北风刮得飕飕的,灌进脖子里让人全身打寒噤。郭容真跟佟德元、吹不响、几个人约好要开碰头会,他的肝不作脸,又犯疼了。郭容真吃下几片儿药,他来到了佟会计家。前些天,郭容真到区上参加了开展政治运动的工作会议,这让他感觉受益非浅,心里跟敞开了窗子似的亮堂了。前段日子生产队缺干部,好多的工作抓不起来。如今队官儿多了,却“瓦匠多了砌歪墙”,几个人干不到一块儿。佟德元和吹不响啥事儿不跟老关商量就发号施令,老关也像长了好管事的瘾,啥事儿都插手都较真,几个人常争得脸红脖子粗。郭容真想扶持佟德元这股力量,可他觉着有点力不从心了。他的指挥棒逐渐失去了灵验,从前人们的心思都偏向工作组,现在却人心向背了。批判过的东西又重新抬头了,皮鞋厂跟市里厂家的关系没断,仍然在继续搞,像是在打场“游击战”,把些闲散人员派往市里的鞋厂做活儿,名堂是补偿终止合同的损失,实质是门台鞋厂继续作业。匠人们也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照样打着农闲的旗号去赚外快,粉坊竟又加工出了粉条儿来,拿到集市去搞自由买卖……真是右倾翻案呵!现在,郭容真通过工作会议摸到了准谱儿,他对眼下的工作看清了方向。郭容真走进了老佟家,几个年轻人都到齐了,谈话很快切入了正题。 “从前,资本主义势力压而不倒。我们天天喊着发动群众,结果呢,团结的群众越来越少。”郭容真抵着疼痛侃谈着,“现在,通过区上的工作会议呀,我找到问题的答案啦,当前,自上而下有一股右倾翻案风,这股风蔓延全国。门台的阶级斗争,正是右倾翻案风在咱这儿的反映!” “我说怎么走资派咋干打不倒呢,敢情他们是有背景儿的呀!”佟德元笑嘻嘻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咱目前的工作,我认为,扳倒老关是关键,树不倒猢狲不散!” “就是的嘛,老关挨批判,他才打了几天蔫儿,现在又阳气梆梆的啦。”吹不响也吹着小胡子,眼珠子瞪得老大,“资本主义的现象,成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老关就是这资本主义的代表人物!” “区上的工作会议态度明确,像老关这样的干部,要坚决的罢官撤职,咱再用不着他来做检查!尤其对他暴露出来的新问题、迫害女知青的问题要查实,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郭容真偷偷的抵住肝部,它又在隐隐作痛了。“区上急着要老关的综合材料,就是要抓这个典型!材料我们搞了好多日子,经过大家广泛研究,杨达洲执笔。可里面对问题躲躲闪闪,大帽子底下开小差儿,很难说明问题嘛。我看那,杨达洲是向错误路线‘招安’喽!咱们还得做米拉的思想工作哟,要过细的做” 临近冬至昼短夜长,午后四、五点钟的光景天就黑了。劳力们聚到马号,郭容真就宣布会议开始了。郭容真说,一年到头啦,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工分算清了,红也分完了,该结算的事情都算完了。可还有没算的账儿,这就是,生产队一年来究竟走的是什么道路!实践已经证明,以老关为代表的队委会执行的是一条资本主义的道路。尽管有工作队及时纠偏,可老关仍我行我素,屡教不改,坚持错误。未来的征途任重而道远呵!我们不能再让老关这样的干部做带头人,当政治队长。必须得选出突出政治的人来当,由这个人带领人们走社会主义道路。郭容真事先跟马代表打过了招呼,提出让佟德元正式出任政治队长。郭容真跟马代表称赞佟德元的觉悟,讲老关坚持错误的严重后果,说工作组和区里的具体意见,讲更换队长的政治意义……老代表起先不怎么认同,架不住郭容真的几番劝说,反复开导,马代表最终同意了郭容真的意见。马代表说,酸讲话啦,办啥事儿都得有规矩,得让老百姓举个手,拍个巴掌才行哩。郭容真笑吟吟地问大家,我们经过了长时间的考察,听取贫下中农代表、和社员们的意见,决定由原青年队长佟德元同志担任政治队长。这个决定咋样呀?有不同意见可以提的嘛。 很快的,人们举手通过了,巴掌拍起来了。 郭容真宣布佟德元正式当选政治队长。尔后他把会场交给了佟德元,郭容真起身离开了马号。 工作组驻地很清净,人们都去各生产队开会了。郭容真伏案整理起老关的“综合材料”来。杨达洲执笔的这份材料,措辞激昂广论博引,接触实质问题却闪烁其词,把最能说明问题的好多事例竟给剔除了。是杨达洲有意的在庇护老关!杨达洲一贯革命性不坚决,把阶级斗争简单化。以往经杨达洲归拢的材料郭容真总是挺满意的,他喜欢这个颇具文采的年轻人。可眼前的这份综合材料却让郭容真头疼,这个材料关系到老关的定性和处理,写得不痛不痒怎么能拿得出手呢?郭容真琢磨好了,把材料推倒重新构思,删掉赘言絮语开门见山,用事实说话把罪错事实梳理成十条罪状。郭容真逐条地写着,写到“生活腐化堕落,利用职务权力拉拢奸污女知青”这条时他皱起了眉头。这条是指老关和米拉的关系而言,可米拉至今咬牙不承认,“莫须有”哪能有说服力呢?“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通过米拉的配合才能让问题成立,怎样做工作才能奏效?逼她把事情承认下来,她肯不肯就范?必要的时候给她做妇科体检,她能不能配合?以知青抽调让她回城为筹码,她会不会买账呢?……郭容真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突然,门咣当一声响,这动静吓了郭容真一跳,皮鞋匠闯进屋了。 “老郭啊,我是来跟你干嘴仗的!”皮鞋匠脚跨进门槛就嚷,就吵吵,气势嚣张,“我问你,凭着啥不叫关队长干了,又让他靠边站呀?我对你那个选举法儿有意见!” “哦,有意见?你有啥意见啊……”郭容真很吃惊,他想不到鞋匠会来找他,而且如此的明目张胆。邪了门儿啦,多少日子来他见着他都是属黄花鱼的溜边儿,今个儿竟吃了豹子胆来这儿兴师问罪。郭容真想发火,想狠狠地斥责鞋匠几句。他克制了一下情绪又把火压住了,“有啥意见可以提嘛,沙锅不打不漏,理儿不辩不明,说说看,我可没闲工夫跟你打嘴仗哟。” “我对你选队长的那套办法有意见!你口口声声民主选举、民主选举,我看你是打幌子糊弄人哩!”皮鞋匠把郭容真让他坐的小凳子拨拉到一边,他扯开了嗓子冲郭容真喊,“你这叫啥选法?净整那个‘哑巴挨狗操有嘴说不出来’的事儿!好就是好孬就是孬,不能‘年三十儿晚死毛驴子不好也得说好’!咱庄稼佬儿随帮唱影儿惯了,‘傻子过年看隔壁子’,你都定下来的事儿了让人举手,谁还能不举啊?我要求重新选!我算看明白了,你说的阶级、路线斗争,说到底,就是让人们富裕还是受穷的斗争!” “皮鞋匠,你可要对自己的话负责任!这不是闹儿戏!”郭容真面色严肃,“我们讲民主,也要讲集中制,少数服从多数,佟德元当队长的事就这样了,板上钉丁儿啦!甭说你,谁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听了郭容真的话,皮鞋匠一甩袖子一摔门走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