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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困境
残星有一半说错了。 因为那并不是毒气,而是迷烟。 像风雪獍这样的人是没有谁会愿意让他轻易死去的。 生平第一次被迷倒,风雪獍这次醒来时并不关心自己在什么地方,而是想尽快找到残星。 但是,他什么也看不到,他的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住了,浑身上下被各种各样的枷锁捆在一个十字架上,几乎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他暗自运气,想用强劲的内力把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挣开,却听见了残星的声音:“别挣了,那是经过特殊工艺制造的刑具,越挣越紧。” “残星,你还好么?”风雪獍果然感到那些冰凉尖锐的刑具勒得更紧了,脖子上的一个铁圈已几乎卡得他无法呼吸,他赶忙尽量放松,连呼吸都放得很平缓。 残星黯然道:“我还好,至少……比你要好。” 这时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传来,风雪獍和残星都没有再说话。 一个男人的手抓住了风雪獍眼前的黑巾。 “不是说他可以用眼睛杀人?”这是杨非的声音。 楚天阔道:“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也信。”于是他一甩手“哗”地摘下了风雪獍眼前的黑巾。 风雪獍抬眼看到自己正呆在一个地牢一样的地方,捆绑残星的刑具显然比自己的要简陋得多,她只是被一条绳子缚在一根柱子上。 风雪獍并不想杀人,他曾经被迫在擂台上连杀九人后来又用“腥风血雨”一瞬间杀了十几个六大派弟子,他知道,无论你有多么合适、正当的理由和借口,杀了人之后,那感觉都不好受。所以,即使可以用眼睛杀人,他也没有这么做。 这时候,楚天阔很自豪地捋了捋胡子,道:“没想到吧,这场葬礼本就是六大门派为诱捕你而设的。” 风雪獍笑了,笑容和萧暮阳的一样优雅,他淡淡道:“能惹得大家这么费心地抓我,倒真是荣幸之至。” 楚天阔见他处在这样的境况下,居然还笑得出来,不由生怒,便对站在他身后的杨非说:“非儿,教训一下这小子,看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杨非径直走到墙边,取下挂在那上面的一条鞭子,走近风雪獍。 风雪獍讽刺地笑了一下,道:“就这个?哈,比起萧暮阳用的那条真是小巫见大巫,我会怕这个?!”他没有看杨非,怕他因为心存不忍而惹上麻烦。 楚天阔喝道:“非儿,还不动手?!” 杨非一挥手,鞭子落在风雪獍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似乎并没有心存不忍。 一连挨了十几鞭,风雪獍没有一声呻吟,可是残星却叫出了声音:“别打了!你们别打他了!有什么目的你们直说便是,何苦这样折磨人?!” 风雪獍却苦笑道:“残星,这你都不明白吗?他们的目的就是折磨人啊。”说话间,杨非的鞭子又落下来三四次。 虽然这条鞭子威力不大,但是打的次数多了风雪獍也绝不会好受。 打到三十多下,风雪獍的脸上已经挂不住笑容。 楚天阔一伸手阻止了杨非,他很虚伪地用衣袖擦了擦风雪獍额上的冷汗,道:“疼么?风少侠?哦,不对,应该是萧少侠。你爹让你杀了,我这是替你爹管教管教你。” 风雪獍啐道:“是谁告诉你是我杀了萧暮阳?谁告诉你侠义山庄遭劫?……”没等他质问完,楚天阔一个耳光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楚天阔抢过杨非手上的鞭子,又在风雪獍身上抽了几下,道:“你这个无恶不作的畜牲,用那么卑劣的手法对付我师父,现在又犯下这一连串惊天大案,你还有资格知道是谁揭发了你吗?” 风雪獍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是因为你师父的事记恨我,那你要怎么打我都可以,甚至把我杀了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但是……你所谓揭发我的人其实是栽赃我的人!” 楚天阔道:“栽赃?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六大门派留守长安的人亲见你用”潋月夕星“眨眼间杀了十几个人,这件事难道也是栽赃?” 风雪獍一时语塞,默然低下了头,因为,这件事确实是事实。 楚天阔一把抓住风雪獍的头发,迫使他的脸仰起来看着自己,逼问道:“臭小子,不想挨揍的话就告诉我”潋月夕星“的秘籍在哪儿!” 风雪獍闻言嘲讽地笑了一下,道:“原来你不是为了你师父,而是想学”潋月夕星“。” 楚天阔怒道:“废话少说!” 风雪獍瞟了他一眼后,道:“实话告诉你,”潋月夕星“已经被我姓风的爹一怒之下烧了,你如果想学的话,只有一个办法——拜我为师!” 楚天阔闻言怒不可遏,挥鞭便打,直打得风雪獍胸前血肉模糊。残星的哀求和皮鞭的脆响成了风雪獍在昏迷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一桶盐水泼醒了风雪獍,他依旧被锁在那个十字架上,盐水浸透身上的伤口,传来钻心剜骨般的刺痛。楚天阔一把扯开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露出了他鞭痕累累的身体,摇头叹道:“你说你这么一个江湖败类,也学人家装什么英雄好汉?”转而又拍拍他的头,柔声道:“乖,告诉伯伯”潋月夕星'在哪儿,伯伯便不打你了。“ 风雪獍看着他那副样子,差点呕吐,但转而想到自己已经杀了一个武当掌门,如果再杀一个实在说不过去,只得忍着怒气道:“我告诉你也是骗你的,”潋月夕星“的确已经毁了。” 楚天阔闻言又想揍他,却被杨非止住:“师父,他是整个武林的罪人,武当没有权力私自处决的,再打下去,只怕就无法给六大门派交出活人了。” 这时有人来报告楚天阔说六大派的掌门已经来齐,他便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了。 杨非见楚天阔走远,道:“雪獍,你不要怪我。” 风雪獍叹道:“我为什么要怪你?你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杨非垂首道:“你做出这样的事,也……也该受点苦头。” 风雪獍猛地抬头道:“杨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给你们通的信?是我做的我不会否认,不是我做的我也绝不承认!” 杨非只是摇头道:“我并不知道,我所有的信息都是师父告诉我的。” 不一会儿,六大门派的掌门人都来到了那间地牢,看着此刻浑身是伤、动弹不得的风雪獍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只有峨嵋派的慧心师太,以一种充满幽怨和嫉恨的目光看着他,忽而拔剑抵住风雪獍的的脖子,道:“畜牲!就算你嗜血成性,你怎么能连你的亲生父亲都杀呢?萧大侠……萧大侠武功盖世,只有他爱的人才能杀死他!”说到最后,她已几近哽咽。 风雪獍冷笑,道:“想不到连尼姑也迷恋萧暮阳,告诉你,萧暮阳一生只爱我娘一个女人!我看你说不定就是因为被他拒绝所以才出家为尼的吧?” 慧心师太闻言,脸色铁青,手上的剑在刹那间割向了他的脖子,杨非及时出手止住了她,道:“师太,现在还不是行刑的时候,您也不要为了一己私……” “非儿,你退下!”楚天阔轻叱道。 杨非只好退下。 慧心师太余怒未消,盯着风雪獍那张憔悴但依然美丽的脸,她的眼中闪出了一丝残酷的光,她不会看不出来这张脸和昔日的柳鸳蝶有多么相似。 她忽而拔出一把匕首,走近风雪獍,道:“明天带他到武林大会上示众之前,我以为应该先做一件事情。” 众人问:“什么事情?” 她把匕首在风雪獍面前晃了晃,道:“各位难道不觉得,他长得有点不太像一个恶徒么?” “不——你们不能这样!”残星凄厉地喊着,仿佛要被毁容的不是风雪獍而是她自己。 风雪獍却只是冷冷道:“没事,就算我满脸都是疤也比某些人要好看。” “你——”慧心师太握着刀的手已在颤抖。 残星依然在没命地喊叫:“不可以!不可以!你们名门正派的人做事怎么能这么残忍?!” 慧心师太怒道:“臭丫头!再叫,我先毁了你的脸!”她的刀已经碰到了风雪獍的脸颊。 “且慢!”这时,少林寺的玄慈大师道:“一个人长得想不想个恶徒并不重要,如果他心如蛇蝎就算长了一幅菩萨相也没有用,况且容貌受之父母,他的父母都是武林豪杰,这么做恐怕不敬。” 风雪獍想起竺罂,她说她喜欢的人要有英雄的气概,王子的脸。 如果自己不再有王子的脸,她就更不会喜欢自己了。 不知为什么,虽然明知竺罂利用和欺骗了他,身处困境时,他首先想到的还是她。 每每想到竺罂,他就会想起他们在一起时的那份无忧和快乐;想起她在夕阳中身着紫水晶雀翎披风的倾城一笑;想起她流泻在自己指尖的长发四溢芬芳…… 无论如何,竺罂曾在他有危难的时候搭救过他,在他生命最绚丽的年华里给过他一份值得回忆终生的快乐和甜蜜。 玄慈一语即出,慧心师太只好作罢但却极不甘心地掴了风雪獍一个耳光。 六大门派的人走了之后,楚天阔开始继续他的逼问。 又一顿鞭笞过后,楚天阔忽而瞟了一眼残星,对风雪獍道:“萧少侠,你不怕皮肉疼,不知怕不怕心疼?” 风雪獍倦怠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啐道:“你要是敢动她,信不信我瞪你一眼就能要了你的命!” 楚天阔脸色变了变,忽而笑道:“你要是真有这么大能耐,又怎么会忍到现在?” 风雪獍也笑道:“因为我不想连杀武当两任掌门。” 楚天阔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扔下手中的鞭子,快步退了出去。就算赢的几率很大他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风雪獍见他走后,一颗头颅沉重地垂了下来,意识也渐渐涣散,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用“妖瞳摄魄”,却要任由这些人辱骂、折磨他 。 当他被一阵颠簸刺痛身体而再度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人肩上。 一个黄衣女子背着他穿行在洒满月光的林荫道上。 “残星,怎么回事?我们……”他一边问,一边想从残星身上下来。 残星见他醒了,便把他放到地上靠着一棵树,道:“是杨大哥放了我们,他说再不放你走,明天长安西郊开武林大会,你会被当众处决。” 风雪獍叹道:“放了我,楚天阔会放了他么?” 残星流着泪看了看他身上的伤,颤声道:“你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别人做什么……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风雪獍见残星又要背他,撑着树自己站了起来,道:“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背我呢,我自己能走的。” 残星道:“你腿上也都是伤,还嘴硬!” 风雪獍笑了笑,道:“只是皮外伤而已,又没伤筋动骨。我还以为楚天阔会有什么酷刑呢,闹了半天就会用鞭子,真没创意!” 残星看着他那副样子,真是哭笑不得,道:“莫非你还想尝尝我们漪云宫的‘九大活死刑’?” 风雪獍眼中闪过好奇的光,道:“什么‘九大活死刑’?” 残星深吸了口气,用一种很阴森的语气道:“这是漪云宫九种最残酷的刑罚,第一种叫‘有眼无珠’就是生生挖去受刑者的眼珠子;第二种叫‘灭顶之灾’,就是用火点燃受刑人的头发一直烧到头顶;第三种叫‘蝼蚁附膻’就是把人打成你这种样子后再往伤口上浇蜂蜜放蚂蚁来咬;第四种叫‘骨肉相残’就是把手伸进刑具那里面会有东西折断你的骨头再让你自己的骨头戳穿自己的皮肉;第五种叫‘胼手胝足’就是用特制的铁砂板生生磨掉手心和脚掌上的一层皮;第六种叫‘妙手丹青’就是分别用竹签和火针刺进指甲缝最后所有的指尖都变得一块红一块青;第七种叫做‘怀壁其罪’就是用特制的玉勾穿透胸怀勾住肋骨;第八种……” “不要再说了!你们漪云宫简直该叫地狱宫才对!”风雪獍早已听不下去,他全身的汗毛都在晚风中竖了起来。 残星也打了一个寒颤,转而对风雪獍说:“怎么样,够不够有创意啊?” 风雪獍很后怕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当初若不是你救了我,说不定我已经尝过一两样了。” 残星见他那副样子,自悔不该说这些吓他,便换了轻松的语气道:“小雪,咱们快走吧,再不走那个武当掌门该带人追来了。” 风雪獍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残星背了起来,忙道:“残星,你不用背我……真的……” 残星道:“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别乱动!”走了几步后她低声嘟囔道:“看你那么瘦,其实……还挺沉……” 到了一家药铺,人家早已关门,残星把风雪獍放下来,狠命地砸门。 一个老人开了门,残星立马收起那一副红粉罗刹的样子,恭敬道:“老伯,我弟弟受了伤,再不看伤敷药会死的,您看能不能……” 那老人看了看一身是伤的风雪獍,惊讶之余也升起万般怜惜,便帮着残星把风雪獍扶了进来。 残星给了老人一锭银子,他便端出一盆水,叫残星帮风雪獍清洗一下伤口,自己则去药柜前取药。 一边拿药,那老伯一边问道:“姑娘,是谁把你弟弟伤成这个样子?”他也有他本能的警惕,见风雪獍手脚和脖子上都有锁链磨过的痕迹,又是一身鞭伤,像极了越狱出来的死囚。窝藏钦犯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 残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风雪獍抢道:“是我爹。”残星一愣,又赶忙点头道:“对,都怪这小子在外边闯祸……” 老人闻言后一笑,道:“好在你还有个姐姐心疼你,不然的话,只怕真要给你老子打死了。” 风雪獍低头道:“我爹最偏心了,从来不打我姐,光会打我!” 残星见风雪獍这时候还有心情演戏,又好气又好笑。老人拿着创药走过来,一边帮他敷,一边道:“这么说你们今天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风雪獍道:“可不是么,我爹气还没消,我不敢回去。” 老人便大发善心道:“那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一夜吧,我去找一件我儿子的衣服给你换上。” 风雪獍赶忙道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