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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醉死英雄
风吹雨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风雪獍再也安静不下去,他冲着漪云宫主大喊道:“你杀了我爹?!我不会放过你的!” 萧暮阳干咳了两声,道:“獍儿,不得无礼。”他转而对柳玉蝶道:“玉蝶姐,虽然你放出风声说要取风吹雨的命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杀他的,他到底是怎么出的事?” 漪云宫主的眼泪已经泉水般涌出,她忽而抬起眼来用怨毒的目光注视着萧暮阳,颤声道:“你……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牲!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你,风大哥不会死的!” 萧暮阳伸出两只手示意她冷静,轻声道:“我知道,我错了,玉蝶姐姐你别激动……”他知道以柳玉蝶现在的状态,你什么也不用问,人在悲伤时本能的倾诉欲望会让她自动告诉你一切,而如果你追问,就一个字也别想知道。 漪云宫主以手拭泪,果然抽泣着诉说了一切。 那晚,风吹雨冲开穴道后发现暗器上有毒而自己并没有中毒,自然想到是因为萧暮阳提前给他吃了解药。 结发妻子与结义兄弟的不伦之恋,养育了十七年的儿子骤然成为他人骨血,这些本已足够令他崩溃。然而,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他,行走江湖数十年的仁义大侠风吹雨,第一次败得如此狼狈!而击败他的人,居然是那个可以说是在他的羽翼下逐渐成长起来的小弟弟——萧暮阳。 萧暮阳儿时顽皮的笑容闪现在回忆中,瞬间幻化作了最尖刻的嘲讽。 他依稀记得,萧暮阳的父亲临终前对他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暮阳,我求你……帮我照顾他、管教他,千万不要让他误入歧途……” 从那一刻起,他就像萧暮阳的第二个父亲,萧暮阳敬他,也怕他。 萧暮阳有武学天分,但是却从不肯用功,他最喜欢钻研如何速成。风吹雨教给他一套掌法,他往往只挑选其中最狠最毒最有用的一招来练。背着风吹雨,他经常学一些不入流的暗杀术和邪门功夫,一被风吹雨发现,他的借口也是那句:“我只是玩玩而已。” 想到这些,风吹雨越发相信风雪獍是萧暮阳的儿子。 为了不让萧暮阳误入歧途,以前他总是拿出长兄为父的派头来教训萧暮阳。记忆中,他经常把萧暮阳拎到萧家先祖的牌位面前跪着,或是点了他的穴用藤条一抽就是半个多时辰。萧暮阳从来不哭、不叫、不求饶,打完了后认个错,想干什么继续干,只是干得更隐蔽。 后来,他娶了柳鸳蝶,一个让他迷恋终生的女子。自从柳鸳蝶走进他的生活,的确如萧暮阳所说——他就几乎没打过萧暮阳,说得更准确一点的话,是几乎没痛快地打过。 不是因为萧暮阳变乖了,也不是因为他的心变软了,而是因为柳鸳蝶总是会很及时地出现,阻止他采取任何形式的暴力手段。 柳鸳蝶对于这个第一个揭开她红盖头的少年怀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疼惜。 “也许,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一坛酒下肚后,风吹雨回顾着这些往事,心痛如绞。 是的,他早该看出她对萧暮阳的爱。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因为“七掌绝魂”。那天柳鸳蝶恰好也在侠义山庄,可是他知道这次非同往常,这样阴险毒辣的武功居然是萧暮阳自己创出来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窃人内力不说还要至人于死地。再放任下去,萧暮阳还要创出什么武功?!他于是先佯装做没有发现,和颜悦色地把萧暮阳叫到一间屋子里,锁死门窗后马上变了脸,训斥了几句便把萧暮阳点了穴扔到床上准备狠揍一顿。柳鸳蝶听只有七岁的燕惜绝通风报信,赶到门口后却进不去,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捅破窗纸,看见萧暮阳被风吹雨点了穴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风吹雨手上的藤条已经落下去几个来回,发出令人揪心的脆响。 “风大哥,你住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又打人?!”柳鸳蝶的声音箭一样射进了风吹雨的耳膜。 风吹雨一愣,回头看见柳鸳蝶焦急的泪眼,道:“鸳蝶,这回你再拦,这小子以后就要遗臭万年了!” 萧暮阳用余光瞟了一眼柳鸳蝶,心里倒希望柳鸳蝶不要出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落入心宜的女子眼里对于他来说简直比挨打还要难受十倍!于是,极力想挽回面子的他很充好汉地喊道:“嫂子你别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我早都习惯了。”话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史上最重的一下。 柳鸳蝶全身一抖,仿佛那是打在她身上的,她一边用力踹门,一边道:“风大哥,你再不住手,我就死给你看!” “鸳蝶,你胡说些什么呢。”风吹雨不耐烦地看了柳鸳蝶一眼,手上的藤条却停住了。 因为柳鸳蝶竟然已经真的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冷冷道:“开门!不然我还是要死给你看!” 风吹雨气急败坏道:“我又打不死他,你犯得着这样吗?!” 柳鸳蝶手上的刀光一闪,一滴血自她的玉颈泪珠儿一般地划下,风吹雨大惊失色,慌忙冲过去把门打开,夺下柳鸳蝶手上的刀,急急道:“鸳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鸳蝶却马上绕过他,冲进来解开萧暮阳的穴道,关切道:“我是不是来晚了?他打疼你了吧?要不要紧?” 萧暮阳穴道一解,马上“噌”地翻身坐起,他把左手肘关节搭在弯曲的左腿膝盖上摆了一个很帅的坐姿,泰然道:“不晚,不疼,不要紧。”虽然,实际上,刚刚的那几下已经让他的额上沁出了不少冷汗。 没等风吹雨过来咆哮,他又万般怜惜地察看了一下柳鸳蝶颈上不足半寸长的浅浅伤口,道:“嫂子,下次您可千万别再开这种玩笑。你知道……我情愿让大哥打死,也不想看到你受一点伤。” 他们对视着的眼神里暗含了太多让当时的风吹雨迷惑不解、让现在的风吹雨痛不欲生的东西。 “鸳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又一个酒坛被摔得粉碎。 店小二看得出这个酒鬼是江湖大侠,不敢劝,只有回去禀报他的店主。 风吹雨可能真的被痛苦冲昏了头,随随便便走进的酒楼居然正是玉风楼——背后主人是漪云宫的玉风楼。 漪云宫主的剑成了风吹雨酒后醒来看到的第一样东西。 他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女人——美丽、冰冷、幽怨。 “玉蝶,我对不起你……”风吹雨对着这持剑的女子,喃喃地道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的酒并没有醒,醒的只是酒中的迷药。虽然以风吹雨的酒量,不至于喝两坛就醉得天昏地暗,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当你想醉时,哪怕只是一杯,也可以醉得人事不省。 漪云宫主愣了一下,自从风吹雨见过了她的亲生妹妹——柳鸳蝶,就再也未曾用这样温柔的目光看过她。 风吹雨凄然一笑,又道:“鸳蝶,哈哈,柳鸳蝶,我一直用我的生命去爱她,而她,她却喜欢那个姓萧的畜牲!我是天底下头号大笨蛋!我苦苦思念了她十七年,甚至还帮她和萧暮阳养儿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浑浊的泪自风吹雨眼中涌了出来,在他饱经沧桑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晶莹。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无限凄伤:“玉蝶,这么多年来,委屈你了……我……我那么拼命地去追求和爱护一个骗子,却让真正爱我的你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和难堪……玉蝶,你要杀就杀吧,杀了这个让你心碎、让你流泪、不知好歹的臭男人!” 柳玉蝶怔怔地听着他的泣诉,所有的仇恨都在顷刻间瓦解,因为,她所有的恨都不过源自无法自拔的爱恋。 冰凉的剑尖从风吹雨的喉间缓缓滑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谁都看得出来,柳玉蝶不忍心杀风吹雨。 剑尖已经滑落到心口,柳玉蝶握剑的手已在颤抖。 一身酒气、满面泪痕的风吹雨忽而抓住了抵在心口的剑尖,像孩童一样天真地笑了,当柳玉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一切已然太迟。 一尺剑锋刺入了他坚实的胸膛,红得那么纯粹的血顺着剑锋滴落。柳玉蝶惊慌中抽出那剑,他就心满意足地向后躺了下去。 “你……你这个自私鬼!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满意了么?!你明知对不起我,可你到死都不明白,我只要你爱我,不要你死……” 冷月凄风中,她的泪和风吹雨的血一起流淌、交融…… “他是在酒醉中自杀的,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让他难堪,让他痛苦!”漪云殿内的柳玉蝶再次泪流满面,她怨恨地瞪着萧暮阳。 风雪獍瘫坐在地上,眼中有泪光晶莹——残星已被折磨得生不如死,风吹雨又在酒醉中自杀身亡,两个对他来说犹如亲人一般的人如今都遭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他感到内心深处一阵令他眩晕的空虚。 萧暮阳听完后表情依然平静如水,淡淡道:“大哥这又何苦呢,这么脆弱……”他在想,自己的心要是也这么容易崩溃,那他早已自杀过无数次了。 他的童年虽然物质生活丰裕,但却饱含了太多不为人知的酸楚。父母早亡曾在他年幼的心灵上留下过深刻的伤。之后,风吹雨虽然像一个父亲那样照顾他,填补了一份关爱的空白却也带来了对自由严苛的束缚。最可恨的是,风吹雨对正邪武功鲜明的成见注定成为少年时的他钻研武学道路上最大的羁绊。他一直都坚信——如果没有风吹雨,他至少会早十年成为天下第一。 而他生命中又一次的巨大打击,莫过于柳鸳蝶。 十四岁的他就已经爱上了那个红盖头下他人的新娘。面对天天近在眼前的心上人,他的倾慕之情像春生的野草一样疯长。她美丽、温柔、体贴、善良,她总是在他有“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搭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叫他如何不爱她?但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情义、伦理、道德像一张无情的网缚住了他最初、最纯、最真的爱。 他依稀记得,除了那次酒后的误事,他和柳鸳蝶之间最亲密的接触是在十五岁那年。 风吹雨因为“七掌绝魂”而把他关在房间里打,柳鸳蝶以死亡做威胁才让风吹雨住了手。 他轻抚着她颈上不足半寸的浅浅伤口,看着她的眼睛,道:“嫂子,下次您可千万别再开这种玩笑。你知道……我情愿让大哥打死,也不想看到你受一点伤。” 然而,没等柳鸳蝶仔细品味这话中所蕴含的情感,风吹雨已经打破了这唯美的意境:“鸳蝶,你这是害了他,你也不看看这小子创出来的武功有多狠多毒!”他一甩手扔给柳鸳蝶一本手抄的书,封面上有萧暮阳遒劲有力的字——“七掌绝魂”。 柳鸳蝶翻开那本书,仔细地浏览。萧暮阳还坐在床上,头却已不禁垂下,他知道,她是温贤而善良的,所以出身武林世家的她医术冠绝天下,武功却相当低微。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只想救死扶伤、减少人间的痛苦与不幸。这样一种武功,她同样不会接受。 看着看着,柳鸳蝶的脸色渐渐变了,萧暮阳担心她会对自己失望,赶忙道:“嫂子,我……我搞这个不是要害人的,我就是玩玩而已……没当真的。” 风吹雨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上,喝斥道:“玩,你每次都说是玩!要不要杀几个人玩玩?!” 柳鸳蝶一把抓住风吹雨的手阻止他做出更过激的举动,而后对萧暮阳正色道:“暮阳,把这个烧了。” 萧暮阳愣了一下,但看看风吹雨,只得接过柳鸳蝶手上的书,点头道:“好吧。” 那是他半年的心血啊,居然要烧了? 他磨磨蹭蹭地取了一个火盆,背着风吹雨和柳鸳蝶又悄悄翻了几遍,好在是自己写的,背起来倒也容易,确定忘不了之后,他就当着哥哥、嫂子的面把那书烧了。 书烧完后,风吹雨的气还没消,他瞪着低头站在柳鸳蝶身后的萧暮阳道:“鸳蝶,这书毁起来容易,可他脑子里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却不是能跟着一起烧了的。你现在不让我教训他,以后这小子闯出什么祸事来谁负责?” 柳鸳蝶看了看身后的萧暮阳,柔声道:“暮阳,你脑子里有什么邪门歪道的东西?” 萧暮阳不敢看柳鸳蝶的眼睛,她那双美丽、纯善、充满信任的眸子其实比风吹雨手上的藤条要厉害百倍。于是,他兀自低着头,道:“没什么啊,就算有……我也会在心里把它们烧了。” 柳鸳蝶转而对风吹雨说:“听到了么?” 风吹雨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柳鸳蝶,道:“他说什么你就信啊?” 柳鸳蝶笃定地点了点头,道:“你不信,难道还要把他的脑袋劈开来一探究竟?” 风吹雨一时语塞。柳鸳蝶接着道:“风大哥,暮阳从小父母双亡,你应该多关怀他而不是总打他、骂他。他死去的父母要是知道你这样对他,只怕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 萧暮阳闻言忍不住鼻子一酸,虽然他心里清楚,父亲若是知道他研究这些东西,下手决不会比风吹雨轻。 风吹雨闻言沉默了片刻,道:“鸳蝶,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暮阳日后若真的误入歧途,只怕他九泉之下的父母会更不安心。” 柳鸳蝶又看了看身后的萧暮阳,道:“风大哥,你要管教他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一定要动手呢?何况,刚刚我进来之前,你也打过他了。你武功高强,出手可不比一般人。” 风吹雨无奈,甩手把藤条一扔,大步走了出去。 柳鸳蝶转过身来面对萧暮阳,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暮阳……你的伤……” 萧暮阳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哪儿有伤?你别担心,真的不疼的。” 柳鸳蝶却伸手用衣袖擦了擦他额上的冷汗,道:“我知道你爱面子,疼死也不叫一声的。他打得那么重……不肿也青了。你等着,我去拿一些药给你。”话毕转身欲走,却被萧暮阳拉住。 “嫂子,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萧暮阳说着,鼻子一酸,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柳鸳蝶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挣开他的手,匆匆跑了出去。萧暮阳记得真切,那一刻,她的脸上红霞纷飞。 那天晚上,萧暮阳拿着那个柳鸳蝶给他的装着伤药的小瓶饶有兴致地把玩,早已忘却了创伤的疼痛,也根本没打算往伤口上涂药。 “嫂子,鸳蝶……我可以直接叫你鸳蝶么?”他出神地盯着手上的药瓶,嘴里自言自语地叨叨。 “你要是早一点嫁给大哥,我就能少挨多少打啊……可是……我真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嫁给他……” “我要是早生几年该多好……” “鸳蝶……” 说曹操,曹操就到。柳鸳蝶的身影竟真的出现在门外,她轻轻敲了敲门,道:“暮阳,是我,我可以进来么?” 萧暮阳霎时兴奋得跳了起来,忙道:“欢迎光临,嫂子请进。”话毕已经奔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一开,柳鸳蝶就看见了萧暮阳顽皮、可爱、迷人的笑容,也不禁一笑道:“我来是担心你的伤势,看你这副样子,想是没什么要紧的了。” 萧暮阳怕她要走,赶忙作出虚弱的样子,倚在门框上,道:“本来就不要紧的,倒叫嫂子操心了……” 柳鸳蝶见状赶忙走进去扶着他,道:“怎么好像……比白天还严重了?你用过药了么?”她抢过萧暮阳拿在手中的小药瓶,打开一看,皱眉道:“为什么不用?难道信不过我?” 看到柳鸳蝶失落的样子,萧暮阳有点慌了,急急道:“不不不,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是因为……因为……”他还不敢告诉她是因为舍不得。他舍不得用掉她给他的药。 “因为什么?”柳鸳蝶追问。 萧暮阳终于想到了合适的理由,道:“因为不好意思让别人给我涂。你知道……我的伤……在那儿。” 柳鸳蝶的脸一红,垂首道:“那……怎么办?以前我没来的时候,他打伤了你,你也从不用药的么?” 萧暮阳摇摇头,道:“不用,所以我才说,从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每个人都说……我该打。” 柳鸳蝶听着这句话,眼眶竟湿润了,道:“为什么?” 萧暮阳把房门关上,拉柳鸳蝶走到床边坐下,他看着她,忽然有一种倾诉欲,很多藏在内心深处的苦楚刹那间全涌了上来:“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是个坏孩子,谁都看我不顺眼,长辈们都说……每个第一次见到我的人都被我的外表骗了,说我的内心其实丑陋不堪,脑子里都是歪门邪道,说我虽然聪明但从不把聪明用在正路上……他们都和大哥一样成天担心我会走上邪路。” 柳鸳蝶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我不觉得你坏啊,其实,你能创出那种武功,我很为你感到骄傲。虽然,我不喜欢杀人,但是江湖上哪天不死人?我明白,身在江湖,很多时候,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即使是仁义如风吹雨,不是也杀过人么?何况,天下有哪种武功不是以伤害对手为目的的?暮阳,其实真正坏的是这个世道,不是你。” 萧暮阳的一颗心几乎都粉碎在她温柔的话语里,她如此理解他、如此信任他、如此欣赏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红颜知己?可她——她为什么要嫁给风吹雨?! 柳鸳蝶看了看手中的药瓶,无奈道:“既然……你不想用,那我就把它拿回去了,你早点睡吧。”话毕起身欲走。 萧暮阳拉住柳鸳蝶,红着脸咬了咬嘴唇,终于道:“那什么……要不然……嫂子你帮我涂吧……”他想留住那个小瓶,更想留住柳鸳蝶。 柳鸳蝶一惊,面上飞红,轻声道:“这……你不是不好意思让别人帮你涂的么……?” 萧暮阳头一低,道:“可是……嫂子不是‘别人’嘛。” 柳鸳蝶红着脸犹豫了半晌,终于道:“那……好吧。” 萧暮阳闻言立即跳到床上趴着。柳鸳蝶的手刚触及他的裤腰,又突然缩了回去,就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她羞涩地咬了咬嘴唇,把脸凑到萧暮阳耳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暮阳,我……我可真的看了啊?” 萧暮阳的头埋在两条弯曲的手臂里,用力点了点。 柳鸳蝶闭着眼,终于把萧暮阳的裤子褪下来一截,她感到萧暮阳颤抖了一下,睁开眼一看,有七八道两指宽的青紫色伤痕叠加交错,其中一条已变成黑紫色的,还有细细的血丝往外沁出。柳鸳蝶感到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道:“都这样了……还说不疼。” 敷完药之后,柳鸳蝶示意萧暮阳不要起来,帮他把被子盖好后嘱咐道:“晚上睡觉别压到伤口,这两天最好别坐,我得赶快走了,帮你涂药的事……最好……别让你大哥知道。” 萧暮阳顽皮地笑了一下,道:“对,不告诉他,这是咱俩的秘密。” 柳鸳蝶羞涩地笑了笑,道:“好好睡吧,我走了。” 萧暮阳不舍地拉住她,道:“嫂子,明天……你还来么?” 柳鸳蝶微笑着点了点头。 柳鸳蝶的笑容闪现在萧暮阳的脑海里,他也禁不住笑了。 风雪獍忽而哽咽道:“萧……爹爹,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你真的那么不在乎结义兄弟的生死么?” 萧暮阳回过神来,道:“獍儿,你应该直接叫我‘爹爹’,不必加上‘萧’。至于大哥,你叫他‘风伯伯’好了。” 风雪獍简直觉得他已经冷血到不可救药,道:“好,风伯伯死了,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萧暮阳叹了口气,道:“感觉?有啊……很难过。”他知道风雪獍毕竟是风吹雨养大的,对他有感情是很正常的,所以不忍让他失望。而自己对风吹雨的感情大部分都是憎恶——憎恶他阻挠自己研习阴毒的武功、憎恶他娶了自己今生今世最爱的女子。就算他可以不计较小时候挨的那些藤条,他也忘不了风吹雨那几乎要了他的命的一掌。既然风吹雨曾存心要他死,那他为什么还要为风吹雨的死而难过? 漪云宫主已从悲愤中恢复平静,幽幽道:“暮阳,聊够了么?” 萧暮阳算了一下时间,约摸过了两个半时辰,道:“玉蝶姐,你刚刚除了给獍儿封住了真气外是不是还伤了他?” 漪云宫主微微一笑,道:“担心的话你就自己去看看啊,还跟我聊什么天?” 萧暮阳也微笑,道:“玉蝶姐,你怎样惩治你的宫女我不管,可獍儿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外甥,你难道对他就没有半分感情?” 漪云宫主脸上的笑容消散了,她幽幽道:“看来,有时候我们这些人也需要多说说话、聊聊天,而不是成天打打杀杀。” 萧暮阳道:“没错,感情是需要培养的。暴力只会促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断僵化。到最后,你只为杀人而杀人,甚至都想不起最初的原因。” 漪云宫主无奈地笑了笑,道:“你总是这么会说话。只可惜,就算我想认这个外甥,他也不肯认我了。” 风雪獍又看了一眼残星,咬牙道:“没错!你把残星害成这个样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萧暮阳道:“獍儿,她是你娘的亲姐姐,你不能这样和她说话。至于残星……那是漪云宫内部的事。”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敢看残星。 残星虽然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她依旧能听能想,在她的脑海里,她能想象出萧暮阳对她的漠视,更能想象出风雪獍对她的同情。 是的,只是同情。 当那一切败露的时候,她就没想过要活下去,可是她一直撑到现在,只是想再见风雪獍一眼。虽然,她看不到他了,但她至少听到了他的声音,她想问他——如果她还是从前的那个残星,他会不会要她?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最后的企盼换来的诀别不过是卡在喉间注定无法说出口的爱恋! 残星知道她的样子有多惨,如今的她显然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她的存在已然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污染,也是风雪獍心头的羁绊。 她忽而反手握住风雪獍抓着她的手,微微笑了。 她笑,因为她根本不能哭。笑是她唯一能做出的表情。 她用青红相间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而后轻轻摆了摆手,便在一刹那间自断心脉,永远地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