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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暗房中的鞭影
风雪獍被萧暮阳带回侠义山庄时,燕惜绝正在门厅中坐立不安,他看得出来,萧暮阳这次不是一般的生气。他看见萧暮阳进门后径直朝暗房走去,身后的风雪獍极不情愿地跟了进去。 烛光摇曳,萧暮阳的脸被映成了蜡黄色,而风雪獍依旧是一脸晶莹剔透的白,躲在阴影里。 “那个女孩就是你所谓的朋友?”萧暮阳问到。 风雪獍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这不关燕大哥的事,是我趁他不注意溜走的。” 萧暮阳冷笑了一下,道:“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他走到风雪獍面前,数落道:“你已经十七岁了,却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他后来说了些什么,风雪獍一概屏蔽掉了,从小到大,类似这样的数落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就是做梦也能背出八十套类似的句子。 他低头站在那里,头脑里想着的还是竺罂,他开始察觉,竺罂对萧暮阳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 她总是喜欢谈论有关萧暮阳的话题;她亲口说,她想嫁像萧暮阳那样的男人;她发现自己撞进了萧暮阳的怀抱时流露的兴奋和激动;她…… 风雪獍想不下去了,因为他感到肩背上有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传来,伴着疼痛他听到了皮肉绽裂的声音。他骤然间回过神来,猛一回头,看见萧暮阳手上正拿着一条五六米长的鞭子! “你……你这是干什么?”风雪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要教训他,也犯不着用这么长的家伙吧? 萧暮阳并不答话,只是又在顷刻间挥出一鞭,风雪獍是个活人,是活人就懂得躲避危险。忍着剧痛,风雪獍蹬地而起,凌空一个翻身躲过了刚才的那一鞭,落地后看见方才的那一鞭落到他平时用的桌子上,那桌子已应声变成了两半! “这么狠?!不用吧!”风雪獍的语气中已不只是恐惧, 更增加了愤怒!这样的鞭法,分明是想把他活活抽死! 只听萧暮阳沉声道:“你再敢躲,我就叫你变成那张桌子!”话音刚落,又有一鞭朝风雪獍左肩处袭来, 风雪獍身体向下蜷曲,又躲过了。长鞭闪过后,他蹬地而起落到了萧暮阳身后,怒道:“我爹不会允许你这样对我的!” 萧暮阳闪电般回身,瞪着风雪獍道:“我再说一遍,你再敢躲,我叫你立刻变成那张桌子。”于是,又有一鞭呼啸着向风雪獍飞来。 风雪獍觉得,他不躲才真的会变成那张桌子,所以,他再次跃起。按常理说,那一鞭他已经躲过了,可是萧暮阳的鞭法是无法用常理来推断的,在落回原地的瞬间,那长鞭竟去而复返,重重打在风雪獍的腿上。风雪獍站不稳,“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他以手撑地想站起来,却发现小腿上竟已殷殷地渗出鲜血。 萧暮阳走到他身后,沉沉道:“你还想躲么?” 说话间,又有一阵阴风从背后袭来。风雪獍腿部受伤,已无法施展轻功,他只得就地一滚,滚到墙角扶着墙壁站起来,可是还没等他看清萧暮阳在哪儿,就感到有一鞭结结实实地落到了他的大腿和臀部,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颤声道:“不躲了,你也别打了……好不好?” 萧暮阳轻轻一笑,并不理会他开出的条件,只是淡淡道:“转过去,我不想抽到你的脸。” 听到这个命令,风雪獍简直觉得萧暮阳是个变态,难道他想把自己其他地方都抽成烂泥,单留着一张脸供着?! 见风雪獍没有动,萧暮阳声音转沉,喝道:“没听到吗?!” 风雪獍此时真感到如同身陷地狱一般,被这吼声一震,缓缓挪动了一下身子,背对萧暮阳。 看着风雪獍的背影,萧暮阳手上的鞭子却忽而脱落了。一些记忆中的画面在脑海中延展开来,他的头忽而沉沉垂下,一阵酸楚和愧怍之情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爬满了他的心,他在心中默默道:“鸳蝶,对不起……我不该打人……你……一定不希望看到这些的。” 风雪獍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萧暮阳的鞭子,正纳闷间,萧暮阳已经大步走出了暗房。他方才想起了关于柳鸳蝶的什么事,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当然啦,还有我知道,你以后也会知道。) 在萧暮阳离开的那一瞬,风雪獍瘫软在地上,泪水终于喷涌而出,双手不住地试探身上的伤口,他甚至哭出了声音,他毕竟只有十七岁。 以前父亲虽然也打过他,但那只是当下会疼,哪能让他流血? 仇恨在他心里滋长——“萧暮阳!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算我什么人?和你结拜的是我爹又不是我!”但这些话他只有憋在心里骂,因为他真的有点怕了,长这么大,萧暮阳是他怕的第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风雪獍想挣扎着从墙角站起来,他用衣袖擦了一下脸,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在哭,可是抽泣声依然难以压制。 进来的是几个家丁,还有燕惜绝。 燕惜绝见风雪獍身上有血污,心里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他冲过去,扶起风雪獍,颤声道:“庄主他……打了你?” 风雪獍没有回答他问的废话,只是反问道:“你没事么?” 燕惜绝摇摇头,道:“他只是骂了我几句。” 风雪獍的嘴唇已经发白,但他却挤出一丝笑容,道:“那就好,你……你以前还说你会比我更惨。” 燕惜绝看着他那抹无邪的笑容,心底升起万般怜惜,不只因为他所遭受的痛楚,更因为他正在和将要蒙受的欺骗。不忍心再往下想,燕惜绝抱起风雪獍走出了暗房。 从此之后,风雪獍虽然开始恨萧暮阳,但是萧暮阳的话他再也不敢不听。那些伤口直到一个月之后都还在隐隐作痛,但风雪獍却已经彻底练成了七掌绝魂。 这一个月中,他没法再去见竺罂,只是常常给竺罂写信,托燕惜绝给竺罂带去,竺罂几乎每封信都会给他回。 风雪獍没敢问竺罂是否把萧暮阳当成梦中情人,但是竺罂在信里表达了对他伤势的关切,还告诉他——你有一张王子的脸,专心习武,我在等待你英雄的气概。 而且,竺罂后来的信里已经越来越直白地表达了对他的思念和依恋。他现在才知道竺罂原来读过那么多书,写起信来诗词歌赋一应俱全,有些句子他甚至根本看不懂,但那蕴藏其间的脉脉情意他不难体会:“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风雪獍看着这些竺罂亲手写下的字,立即打消了头脑里的疑虑,心想:萧暮阳一把年纪了,总不至于和我抢老婆吧? 当然,竺罂和风雪獍之间的每一封信燕惜绝都看过。有一次,燕惜绝大大方方地看完了竺罂刚写好的信,忍不住叹道:“罂儿,你是不是把他当成萧暮阳来写的?这么肉麻。” 竺罂早已习惯了,什么事情都不瞒燕惜绝,她红了红脸,道:“没有啊,其实,獍哥哥也不错。” 燕惜绝眼睛一亮,道:“这么说,你已经爱上风雪獍了,你跟我说的那个”计划“也不用实行了,是不是?” 竺罂闻言,无奈地低下了头,回想起自己在萧暮阳怀中的那一刻,她的心跳依然会加快。 燕惜绝跑到竺罂面前,道:“罂儿,你听我说,萧暮阳今年三十四岁了,你才十六岁,他比你大了一倍还多呢!况且,他心中其实早有喜欢的人,虽然……那人已经死了。” 竺罂抬起双眸,投给燕惜绝一个坚定的眼神,道:“师兄,今生今世,我只会爱萧暮阳一个人,非他不嫁。” 竺罂的这一番话说得平平淡淡,但燕惜绝却好像被吓到一样,摇着她的肩膀,道:“罂儿,你着了魔了么?萧暮阳真的就那么招你喜欢?” 竺罂笑了笑,笑容复杂而忧伤,她说:“我就是喜欢他,从十岁一直喜欢到现在,就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饥荒。” 燕惜绝长叹一声,道:“我只是可怜风雪獍,那小子,对你可是认真的。”其实,他更可怜自己,他对竺罂又何尝不是认真的? 竺罂不语,只是不知不觉地攥紧了披风上缀着的一枚紫水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