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十
归心似箭!日夜兼程!经过七天七夜的连续奔波,我终于赶到云南昭通二团。这里就是孙晓晖在信中多次描绘的那个原始、古朴、充满神秘色彩的世外桃源。我来到这里时,我的同学孙晓晖他们早已从航校毕业,分配到昆明巫家坝机场歼击机航空兵师,正在改装歼—5。我无心欣赏昭通的原始风光,也无暇体验这里的风土人情。从陆军挑选来的新学员已经开始了紧张的飞行训练。我必须紧紧跟上,不能再掉队。也许是有从前的飞行基础,我的飞行技术很快就在飞行一大队的学员中高出一筹。但我却常常感觉焦虑不安。因为我的同期同学已跑在前面。我是一个在后面拼命追赶队伍的人。我怎能满足现状呢? 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是我终身难忘的日子,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站在金沙江畔,面对鲜红的党旗,举起右手,庄严地向党宣誓:踏着红军的足迹走,穿云破雾不迷航。为了崇高的飞行事业,为了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随时准备献出青春和生命……望着波涛奔腾的江水,我百感交集,热泪盈眶,在心里默默地说,党啊!今天你终于接受了我,让我走进了你的伟大怀抱。我这一生一世跟定了你,永远不回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九七四年六月,我终于结束了长达八年的航校生活,毕业分配到昆明巫家坝机场航空兵XX师。我的同学孙晓晖他们就在那里。 这一年,我已经整整24周岁。入伍八年,岁月蹉跎。我的同学中有好几个已是飞行中队长。孙晓晖是同学中的佼佼者,已提升为飞行副大队长。他们都能飞三种气象,都能战斗值班。而我,刚出校门。我和我的同学差距是巨大的。要缩短这个差距是要付出艰辛的努力。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我已经八年多没有回过家了。我本来可以在航校毕业之际探亲一次。我很想家,想爸爸妈妈,想爷爷奶奶,想弟弟妹妹。但我没回去。因为我们航空兵师马上就要改装歼—6型超音速歼击机。我可以不飞歼—5,和我的同学们直接改装歼—6。这样,就机型而言,我们就在一个起跑线上。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我怎能错过呢?歼—6是国产的第二代喷气式歼击机,其飞行性能相当于苏联的米格—19。在国土防空作战历史中,已击落敌机十多架。在航空兵部队属于先进的歼击机,有“蓝天美男子”和“英雄飞机”的美称。我刚走出校门,能有幸直接驾驶这种飞机保卫祖国的领空,该是多么光荣和自豪啊!这不正是我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吗? 改装任务完成后,我才回家乡沈阳探亲,见到了我阔别九年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弟弟,妹妹。我的奶奶已经双目失明。奶奶用那双干枯的布满皱纹的手把我从头摸到脚。我的母亲偎依在我的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抽泣着,肩膀瑟瑟地颤抖。我的鼻子一阵阵发酸,眼睛模糊了。我已经是一个走南闯北的军人,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我不能在这种场合流泪。我紧紧地咬住牙,极力地克制自己的感情。但滚烫的泪水还是涌出了眼眶,一滴一滴落在母亲早生的白发上。 闲暇的时候,母亲问我:“个人问题是咋想的?”我说:“还没想过。”母亲说:“你都二十五了,也该找对象了。”我说:“我刚毕业,要做的事情很多,不想现在就找。再说,部队规定飞行员二十八周岁才能结婚,谈早了没有用,还分心。”母亲就不再问了。 我一回到部队,孙晓晖就跑来神经兮兮地追问我:“快坦白交待,找没找对象?”我说:“没找,真的没找。”孙晓晖说:“没找也好。我们一起在空军疗养院里找。那里年轻的女兵个个漂亮。”孙晓晖已经去过好几个空军疗养院疗养,对那里的女兵情况比我有发言权。他说:“不是我自吹自擂,每次疗养,都有年轻漂亮的女兵往我枕头底下塞纸条。”我对孙晓晖的话深信不疑。 那时,我和孙晓晖都不想过早谈对象。我们都很崇拜拿破仑的那句名言:“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们没有当元帅的野心。但我们都想能当个师长、团长干干。当时,我们师长只有三十六岁,我们团长才二十九岁,都是全天候飞行员,飞行技术堪称一流,身体也特强壮,打篮球满场飞。我们想,只要打好各方面基础,实现这样的目标是有可能的。只是我们都心照不宣。都在不声不响地飞着,努力着。 我和孙晓晖都是二十七岁那年去杭州空军疗养院疗养时找的对象。那时,孙晓晖已经是飞行副团长。我也当上了飞行大队长。我们俩在战斗值班时是长、僚机,去杭州疗养时也形影不离。我形影不离孙晓晖还有一个动机:因为孙晓晖是美男子,会有很多漂亮的女兵往他枕头底下塞纸条。如果多了,他见不过来,也许我会捡个便宜。结果一连二十天过去,没有一个漂亮的女兵往他枕头底下塞纸条。这让我对他从前的自吹自擂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于是,我就着急了,说:“孙晓晖,再有十天疗养就结束了,我们别再玩深沉啦,赶快下手吧!否则,哈特曼计划就要落空。” 孙晓晖好像也突然觉悟了,对我说:“谁说不是呢!赶快行动吧!这段时间我已经物色了一个,是理疗科护士长,叫苏娟,每天给我左膝做蜡疗十分精心,嘘寒问暖,关爱有加,就等着我表态呢。你呢,你怎么样?”我说:“我也看上一个,你也天天能看见,就是疗养科的郑护士郑一霞。其实我身体棒得很,可郑一霞每天都要给我测六次体温,摸六次脉搏,比别人正好多一倍,好像我是她的重病号,要特殊照顾。”孙晓晖说:“这么美丽温柔的女兵向你表达爱情,你怎么还不吐口呢?”我说:“我想等郑一霞先说。”孙晓晖说:“你歼击机飞行大队长不主动出击,还等人家姑娘先张嘴呀?人家一天都摸你六次脉搏测你六次体温了,你还让人家一个姑娘怎么做?你还等着郑一霞往你枕头底下塞纸条啊?做梦去吧。” 说着,孙晓晖就带我去理疗科看苏娟。我没有去过理疗科,没见过苏娟长得啥样,就非常想看看孙晓晖的意中人。我们进屋时,苏娟正在整理理疗器械。我在心里惊叹:又是个漂亮的女兵!怎么漂亮的女兵都被空军疗养院招来了?孙晓晖介绍说:“这是苏护士长苏娟同志,这是我的老同学张小飞。”苏娟笑着对我说:“欢迎欢迎。”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啥好。孙晓晖急忙说:“是这样,我的同学张小飞右膝打球扭了一下,想请苏护士长做一次蜡疗。”苏娟笑着说:“好啊,张小飞同志现在就可以躺在床上,我这就去做准备。”本来我的右膝没有扭伤,但这时我只好装成扭伤的样子上了床。趁苏娟去里屋准备的空当,我小声对孙晓晖说:“这么漂亮热情的女兵,你一个歼击机飞行副团长还不往上冲,你谦虚啥呀?”孙晓晖小声说:“明天做蜡疗时,我一定当她面说:苏娟,我爱你!”这时,苏娟端着熔化好的蜡盘出来了,问:“你们两个老同学在嘁嘁什么呢?”我和孙晓晖都笑了起来。就这样,我认识了苏娟。没想到,苏娟和郑一霞还是护校时的同班同学,关系很铁,像一对亲姐妹。 第二年夏天,我们团本来是去青岛海滨疗养,可我的郑一霞和孙晓晖的苏娟在杭州,就都想去杭州。团长很关心我们俩的个人问题,就跟师里联系,特批我们俩去杭州疗养,并向我们俩下达了命令:“这次去,一定要把终身大事定下来。” 一个月的疗养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临别前,我、孙晓晖、郑一霞和苏娟去登天目山。登到半山腰时,还能看到游人。到了山顶,就看不见游人了,仿佛进入了原始森林。我们就拿出带来的啤酒、鱼罐头、香肠、酱牛肉,开始野餐。一边吃着,一边喝着,就把结婚的时间、地点、形式定了下来。野餐的气氛好极了。我和孙晓晖都很兴奋,频频干杯。后来,我和孙晓晖就都有了几分醉意,说话也无拘无束了。孙晓晖说:“等结了婚,我的僚机可要换成苏娟了,专飞夜航。”我说:“到那时,我就是郑一霞的法定长机,我要带着郑一霞全天候飞行,风雨不误。”苏娟和郑一霞对我们俩的酒话似懂非懂,就在一边咯咯咯地傻笑。我说:“如果我们都生了男孩,长大了就都去当飞行员。”孙晓晖说:“如果我们生了一男一女,就结亲家。”苏娟和郑一霞都羞红了脸,说:“你俩坏!你俩坏!”我们俩就哈哈大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