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书桌前修浩随手翻开一个叫王金玲的女生的外语笔记，字迹工整，条理清晰，板书从前面往后面抄，例题从后面抄，整整地写了五六百页。修浩大体看了看觉得跟参考书是总结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准备丢到一旁时，看到她笔记本的第一页写着“好好学习，天天补课。”八个字。修浩苦笑了两声，从后四个字可以看出，高考前的她跟现在的自己一样身心具惫。

　　修浩拿出妈妈给他买的复习资料，每科三本，还有一套近五年来各省的高考试题，有上百张试卷。看到这些，修浩想到了陈小春的一首歌《神啊，救救我吧》。学校里发的资料已经做不完了，现在妈妈又买了这么多回来，他觉得很懊恼。忘着这一大堆课本、资料、笔记，就不想动笔。

　　最后，修浩还是硬着头皮从那叠高考试卷中今年的湖南卷的数学做了起来。大概做了一个小时，修浩觉得自己会做的已经都做完了。然而高考的数学考试时间却是两个小时，做题的效率可想而知。修浩看着自己的卷子，看看都做了些什么。12道选择题全添满了，五个填空题只会做3个，后面六个简答题做了两道半，后三道根本无法动笔。就算做了的全对，也才刚刚在及格的边缘。修浩看着卷子，感到力不从心，非常烦恼。因为他的成绩，自从来到七班后便在一点一点地退步，从五百分左右退步到了不足四百分。

　　修浩高一是重点班的学生，成绩还算是中等。可是，自从高二文理分班时，没能考入重点班，学校用被随机派位的方法分到了七班，恰好七班又是理科班中成绩最差的一个班级。

　　当时，文理分班的结果下来后，妈妈对修浩没能考入重点班而大发脾气。妈妈还曾想花点钱送点礼找熟人把修浩弄进重点班的。那时候的修浩拍着胸脯说，要靠自己的进入重点班，而不是走“后门”。并且还向妈妈发誓第一次年级大考就要考入重点班。

　　由于心天一中的重点班是流动的，每次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的年级前五十名进入重点班。如果，其他普通班有考入年级前五十名的马上就可以进入重点班学习。反之，重点班的学生如果掉出了年级前五十名，则马上会被赶出重点班。由于重点班都是心天一中最好的老师，教学方法、复习进度、练习强度，都要比普通班强得多。在说，重点班的学习也要比普通班的浓烈得多。班里的竞争也是十分激烈，里面的学生都是一天当两天用，早上七点就开始早自习，体育课也不上，下课时走廊里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所以每次考试的前五十名基本上都是中点班的，即算有变动，也就那么一两个。所以，想进重点班，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修浩认为，只有在那样的环境下才能化竞争为动力，才能考上个好大学。

　　在高二第一个学期的期中考试，修浩只考了全年级第53名，与进入重点班擦肩而过。面对妈妈的责骂，修浩忍气吞声地低下头，再一次向妈妈保证，期末考试中一定要考入重点班，如果做不到，任凭妈妈惩罚。

　　在下半个学期里修浩咬牙切齿地努力学习，他给自己制定的学习时间是每晚学到11点，这个时间量对于一个高二一学期的学生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很刻苦的呢。可是，让修浩万万没想到的是，期末考试的成绩却跌到了年纪78名，比期中考下降了25名。

　　妈妈对他“能靠自己成绩靠进重点班” 彻底失望了。修浩在妈妈面前已经无话可说，无法狡辩。妈妈也并没有惩罚修浩什么。当妈妈再去找熟人想走后门进入重点班的时候，重点班的班主任（修浩高一时的班主任）王老师在得知修浩只名列年纪78名的时候，死活不答应。妈妈说尽了好话，还向王老师保证，修浩一定在下次大考中进入年纪前五十名。王老师却说，那等他进了年纪前五十名再顺理成章地进来吧。就一句话说的妈妈无言以对。

　　回到家后，妈妈把在王老师面前所受地气全都发在了修浩身上，把修浩狠狠地骂了一顿。

　　“你看看你自己，一点用都没有，别人是努力让自己从普通班考进重点班，你却从重点办跌出来还不知道努力。家里什么事都不要你做，只要你好好读书，你都读不好。我们做小孩的时候一边读书，还要一边帮家里挣钱，也照样可以考上大学。你呢？只读书可能还会考不上。我看你如果没考上大学靠什么来维持生存，别想在我们身边吃一辈子，我们只有义务把你养到十八岁。再看看跟你同届的表弟，在重点中学的重点班，你却连个普通中学的重点班都进不了。一年后，他进了清华，你却连个大学都考不上，等着别人笑话吧。”这是妈妈从学校回来对修浩说的话。

　　听了，修浩不敢反驳，就算“我就考上个大学给你看。”这样的都不敢说出口，怕自己再一次做不到。然而，妈妈说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落在修浩的心上，割出一道道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伤口。

　　那年过年，修浩也过得不愉快。大年初一亲戚们围在一起吃饭，婶婶不断地夸表第在学校里怎么怎么棒的时候，修浩看到妈妈在一旁摇着头叹气，仿佛再说，修浩你真没用。

　　修浩把做完的数学试卷和参考一个一个地核对，12道选择题对了7个，做的三道填空题对了两个，后面做的简答题没一道得满分的，算算分数才68分，离自己定的目标相差甚远。

　　修浩看着那张试卷，眉头紧锁。他没有着急去看自己做错的题目，而是想着自从来到七班后所发生的事情。然后那些零散繁多的画面似乎拼凑成了一部无声的电影。

　　修浩分析自己堕落的原因，首当其冲的是心理的波动，他还以为这会没事的，可是他错了，它对他影响大得吓人。

　　都是因为高考，不允许再想太多的事情，压抑着自已，就像在一个固定轨道上旋转，生怕一旦偏离就会粉身碎骨。精力是一个常量，分给别的东西多了，面对高考的精力就会少了，而有些事情是无法阻止的，那就让它慢慢的量变吧，不去面对是不会达到质变吧？

　　修浩一直这样想啊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别老看，多动笔做题。”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来，“你这样看有什么用啊，要动手做，别人重点中学的每天至少做各科都要做几套呢。不是给你买了‘题海’吗？尽快做完。”

　　修浩最讨厌妈妈这样了，自己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要自己拼命的延长学习时间和做题量。而且，动不动就把自己跟重点中学或表弟相比，修浩觉得很惭愧，但是又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

　　似乎有一个伤痛存在于这个家庭，对于修浩，那是一个无法探知的伤痛。伤痛时时刻刻在成长、成熟，终于与他共存了。他的存在就是伤痛的存在，他成了伤痛自己。

　　从小到大妈妈都是教育修浩 “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应该这样，应该那样”，修浩根绝自己被关在一个一个正确的洞里跳来跳去。

　　修浩看了看挂钟，已经一点半了，从10点半晚自习回来后就做了一张试卷，而且错题还没弄懂，效率实在是低得可怜。修浩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是这样的学习状态了——花的时间长，弄懂的东西少。很多时候，心思都没在学习上，想到了别的地方，别的事情。

　　又拖了半个小时，修浩终于决定去睡觉了。他走到客厅，妈妈在翻着一本时尚杂志，爸爸早就睡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已经没有了晚上看电视的习惯，偶尔晚自习回到家后，看到爸爸在看电视，洗把脸出来的时候，电视机已经被关掉了。

　　“妈妈，我去睡了。”修浩说，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妈妈看可看墙上的挂钟，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修浩回到房间，刚准备关灯的时候，客厅里的灯突然熄了。修浩想，妈妈对自己的那些苛刻的要求，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好。想让自己考个好大学。妈妈每天都陪着自己到很晚才睡，早上六点还不到就起床给自己做早餐。想到这里，妈妈也不容易，只是她用错了方法。妈妈未曾尝试跟自己沟通、交流，并不了解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只知道一味地要求自己的学习的刻苦程度。所以，很多时候，修浩都会对妈妈的那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要求感到极其的反感。

　　现在的修浩似乎患有轻微的神经衰弱症，躺在床上很久了都没有睡着，每天都处在困顿疲乏的状态中，分明觉得累得连手都抬不起了，但是为什么一躺在床上就睡不着呢？在床上不停地翻滚着，换了很多个姿势，还是睡不着，总是处在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中。

　　以前的事情不断地从头脑里涌现出来，自从来到七班后，发生的事情又再一次地出现在眼前。搞得修浩心烦意乱，他越是命令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越是一个接一个地涌现出来，自己无法掌握。

　　好象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什么时候睡着的，修浩自己也记不地了。只知道，早上被叫醒的时候，头痛得厉害，浑身乏力，比起睡觉前还要疲惫得多，像是跑了一整晚的长跑后累得不行的样子。

　　就这样，修浩常常是拖着这样的身子按时到学校上课。很多时候就不知不觉地倒在了课桌上睡了过去。

　　这样的生活还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