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高飞骑着车搭着虞婷去学校班主任家里打听升学考试的成绩，到学校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班主任李老师家在新修的教职工宿舍的四单元四楼。

　　开门的正是李老师，她约摸四十出头，中等身材，有着教师特有的斯文和儒雅，脸上带着惯有的慈爱和笑意，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那是虞婷送给她的毕业礼物，以前她一直戴一副老式黑框眼镜，显得非常老土。高飞送给她的是一支派克金笔，在全班五十四位同学中，两人的礼物堪称重量级的，谁叫他们是她最宠爱的学生呢！

　　高飞三年来每年都被评为“优秀学生干部”，他不仅是学生会副主席兼文体干事，还是学校文学社的主编，摄影兴趣小组的组长，并利用课余时间组织了一支业余足球队，常和其他中学的业余球队比赛，在校际间打出了不小的名气，但他从未因此影响过学习，成绩总保持在年级前列。

　　虞婷年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她还是学校广播室的播音员，成绩一直都在班上前三名之内，由于人生得美艳，因此一扫过去大家认为漂亮女孩子多半成绩不好的偏见。

　　高飞对学习似乎漫不经心只花了三份精力在上面，只有虞婷最清楚他在课堂上从来没有认真听过讲，全靠自学，有时他自学一节课的内容老师要讲几堂，他嫌老师的进度太慢，浪费他的时间，因而被大家誉为“怪才”。第一怪：从来不做作业也不交，他认为用笔来做作业太浪费时间，因此各科的习题他都是用眼睛来做的，大步了偶尔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用这种方法他不仅光看书上的习题还做了很多参考书上的题，只是他自己从来不买参考书，都是向同学借的，全班每个同学的各种参考书他都一一借来看过。由于题做得多，他的测验成绩一直不错，老师找不到批评的理由也只好听之任之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他交不交作业了。第二怪：从来不理会学校安排的课程表，常常上这科他却看那科的书，他有为自己度身定做的课程表，因为成绩好老师们也不介意他这么做。第三怪：除了白天上午下午一共七节课在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学习外，其他时间他都不碰功课的，晚自习全部用来看课外书。

　　语文老师曾在其他班批评一个上课讲话的同学说：“你以为你是一班的高飞啊？只有他可以上课不用听我讲，考试照样得高分，你行吗？”此语一出更令高飞声名大噪，因为从小喜好文学所以他的功底很好，从小学六年级开始他就模仿成人口吻陆续在各种报章杂志上发表了不少作品，如今每个月他都能收到或多或少一笔或几笔稿费。

　　高飞和虞婷在学校老师心目中是一对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唯一引起争议的地方就是他们太过脱略形迹，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避嫌疑。他们结伴上学、回家，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怎么看。如果说他们恋爱吧，一般十个谈的九个影响学习，可他们成绩一直很好；说他们没有恋爱吧，他们又亲密得过分跟恋人没什么区别，这就让老师们百思不得其解，莫衷一是。

　　李老师曾委婉地分别找他们谈话，要他们注意影响，结果高飞问：“什么影响？我们一没违反校纪校规，二没干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有什么影响？如果说有那也是些好事者闲着无聊讲出来的。如果说连男女同学的正常交往也不可以还被说三道四的话，那为什么不干脆男女分校一劳永逸？”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让李老师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虞婷则更加大胆放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在谈恋爱，不过我不否认我喜欢他，我爱他！而且从小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并不能算错吧？啊，老师？我把他当哥哥一样，说不定将来真的会嫁给他，到时候一定请您喝喜酒！”说完做了个鬼脸逃出了办公室，弄得李老师啼笑皆非，不过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两个挺有个性特立独行的学生，虽然她并不完全了解他们。

　　好象高飞，李老师从来拿不准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看上去他是如此的孤高自傲卓尔不群，但是他的人际关系又很好，大家都跟他合得来。无论男生女生成绩好坏，甚至是那些孤僻内向不善交际的同学也把他当作朋友。因为他学识丰富，谈吐风趣幽默，为人客气豪爽，从来不会看不起那个同学都是一视同仁，所以大家都乐于和他交往。他在大伙中还享有“万事通”的美名，因为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每当大家有什么争执不下时都会找他做仲裁，因而在同学中很有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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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闹哄哄的晚自习上大家都在议论着时局的发展，只有高飞若无其事地跟往常一样抱着一本小说猛啃，连教室突然安静下来老师走到跟前亦不知，看到有趣处他还忍不住笑出声来，全班为之愕然。当然他被班主任李老师请到了办公室，其实他看小说李老师一直是不闻不问听之任之，只是在这种非常时期他还有心情看小说实在令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把他叫到办公室就是想听听他对目前的时局有何看法，结果高飞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她再一次感到面前这个少年的不凡和睿智，他的思想和认识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年龄，有些恐怕是成年人都达不到的高度。他说：“我对政治不感兴趣，那种翻云覆雨，反复无常的游戏是小孩子玩的。无论在什么社会政治斗争都是残酷无情的，各种政治势力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无不明争暗斗，必欲置对手于死地而后快。当然斗争的结果是不言而喻的，成者为王败者寇，，输得一方只有任人宰割，赢的一方则可为所欲为甚至混淆是非颠倒黑白，那时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这回大学生们的动机是好的，无可厚非，但有好的动机未必就能做出好事，有很多时候是欲束则不达，往往适得其反，更有可能被人利用而还茫然不知。他们忘了是在同政府打交道，面对的是专制强权和国家机器，光凭喊口号、绝食、演讲就想动摇一个已经根深蒂固的专制政体，简直就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不错，现在大部分民众都支持他们，但得意不可再往。眼下政府摆明了采取低姿态退让原则，如果就此以为政府软弱可欺那就大错特错了。政府只是暂避锋芒，以退为进，以强示弱，姑息养奸，同时也是给学生们一个见好就收的台阶下，另一方面也可以在民众中树立一个已经仁至义尽的形象。假如学生们一意孤行仍然不听劝阻对抗到底，那么一定是死路一条。要知道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就是最好的例子！”高飞侃侃道来，听得李老师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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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慢慢冲淡了人们的记忆，一切都像不曾发生过那样复归平静。大家都忙着挣钱去了，响应中央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号召，谁还记得谁又愿意去记得那血淋淋的往事。

　　虞婷也是个让李老师头疼的学生，别看她外表一副娇美可爱的样子，却是个外柔内刚宁折不弯的性子。学校规定女生不准穿高跟鞋留披肩发，她偏拧着干，李老师拿她无法。后来有一次被校长撞到了，把她叫到办公室，本想狠狠批评她一顿，谁知她一番慷慨陈辞反把校长驳得哑口无言。她说：“学校一直以来填鸭式的教学模式早该淘汰了，教改空喊了那么多年连因材施教都做不到，更别谈什么培养人才了！现行的教育制度跟以往的科举制度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考定终身，甚至还不如以前呢！学校施行的是一种野蛮的强制性的高压政策，进学校就像进监狱，学生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被抹杀，个性被同化，培养出来的是一群读死书、死读书的复制品，既无特长又没能力。本来很多有才华的学生就是在这种因循守旧刻板的教育方式下被埋没了，简直就是误人子弟。学校不把精力放在怎样才能使每个学生都学有所成上，反而关心学生的衣着发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为此制定一些表面文章式的规章制度，岂非本末倒置小题大做？”一番话说得校长老脸无光，震动很大，他很赞赏虞婷，把这番话在学校的行政会议上讲给大家听了。从此以后校长着手改革，逐步把学校建成了一所驰名全国的特色中学，名列全国百所重点中学之列。后来虞婷毕业，校长将她保送进了北京大学。其实虞婷那番话有很多是高飞平时发的牢骚，而她亦把这件事引为平生最得意的事情之一。

　　“高飞！虞婷！你们来看成绩的吧？还提东西来做什么？真是的！”李老师笑容满面地道。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了！”高飞把在路上买的水果递给老师，一面搞笑地学着广东人讲普通话，把李老师和虞婷都逗乐了。

　　“你这孩子！”李老师接过口袋闪身让两人进屋。一家人还在吃晚饭，李老师的丈夫是无线电厂的工人，他们有一个独生女儿叫赵蓉蓉，跟高飞和虞婷同班，三人是很要好的朋友。叫了一声“赵叔”，虞婷问：“蓉蓉不在家吗？”

　　“我在洗澡呢！”从卫生间里传来赵蓉蓉的喊声，她听到二人来了十分高兴。不一会儿赵蓉蓉就穿好衣服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高飞情不自禁望了一眼她异常饱满的胸脯，他从来也没想到她的乳房竟然这么丰满坚挺。平时她都打扮得比较朴素，穿着也很保守，因此他没有认真注意过她。李老师爱怜地拿来一条干毛巾给女儿擦头发，一面嗔道：“头发都不擦干，想着凉啊！”

　　趁着赵蓉蓉吃饭的当儿，高飞和虞婷跟李老师去看成绩。“成绩今天下午才出来，你们考得都不错，特别是虞婷，是我们全市的统考状元！”李老师有些激动地道。虞婷也没想到自己会考这么好，不过她并不喜形于色，只是开心地找来纸笔把几个要好同学的成绩抄了下来。高飞也考得不差，虽然比虞婷少了几十分，但升上本校的高中没有问题。

　　赵蓉蓉很快吃过饭叫两人去她房里玩，并端来一盘洗好的苹果。高飞老实不客气抓起一个就啃。“你不削皮的？”赵蓉蓉问。“苹果皮是最有营养的，大部分的维生素都在上面，削来丢了实在可惜！”高飞一边说一边三两口就把一个苹果吃了个精光。

　　“蓉儿！这回你考得不错呃！”虞婷道。这段时间有线电视正在放香港拍的武侠连续剧《射雕英雄传》，风靡一时，里面的女主角被男主角叫做蓉儿，赵蓉蓉名字里面有个蓉字，不知是谁捡样最先这么叫，于是很快就传开了。

　　“好什么？比起你来差远了！”赵蓉蓉的话里不无遗憾，本来她的成绩在班上在年级都是最好的，初中三年一直保持着年级第一的位置，这次比虞婷少考七分，着实让她心里不服。

　　“这回是我运气好，临场发挥不错而已！”虞婷中肯地道，她很有自知之明。

　　“哇！用不着这么谦虚吧！才差几分就说差远了，那我岂不是差得更远？你是不是在指桑骂槐说我考得很差？”高飞玩笑道。

　　“没有啊！我可没那种意思，你多心了！”赵蓉蓉急忙解释。

　　“这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虞婷调侃两人道。

　　“我能有什么意？我敢有什么意？我要是对蓉蓉有意只怕某些人的醋罐要打翻了！”高飞玩笑道。

　　“我才不会吃醋呢！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蓉儿才不会看上你呢，她在等她的靖哥哥，是不是啊？蓉儿？”虞婷和高飞平时笑闹惯了，在好友面前亦是言笑不禁。

　　“你们两口子斗嘴干吗扯到人家身上？”赵蓉蓉红着脸嗔道，随后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虞婷：“拿去！快把你的嘴堵上，免得竟胡说八道！”

　　虞婷把苹果分成两半，拿了一半给赵蓉蓉，然后抓起削下的一串果皮放到高飞手上调皮地道：“喏！你说它营养丰富，浪费了可惜，把它吃了吧！”高飞白她一眼把果皮放回盘里道：“我说大小姐，你这不是故意刁难我吗？我只说果皮有营养，可没说过喜欢吃它，你不要搞错了！”虞婷抿嘴一笑。大家又聊了一阵，高飞提议明天约上几个朋友一起去杜甫草堂玩，虞婷和赵蓉蓉都表赞同。

　　离开李老师家，整个城市已是万家灯火，美丽异常。虞婷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双手搂着高飞的腰，将一个身子紧紧倚在他背上。风吹起她的如云秀发，缕缕发丝不时落在他的颈项里。

　　“你把头发捋捋好不好？落在我颈子里痒酥酥的！”高飞道。

　　“风吹的，我有什么办法？你倒是骑慢点，当心人仰马翻！”虞婷捋了捋头发道，对他的快车她不无担心。

　　“没关系！死了有你陪葬我死而无憾！”高飞大声道。

　　“去你的！”虞婷在他背上轻轻擂了一拳骂道：“你死你的，关我什么事！忘了告诉你，今天上午我坐出租车来的时候，那个司机老从后视镜里看我，差点出车祸，吓死我了！”

　　“谁叫你老爹老妈把你生那么漂亮？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果真是红颜祸水，一点不假！”高飞戏谑。

　　“你才是祸水呢！”虞婷使劲捏了一把他的腰眼，高飞装摸左阳地故意怪叫一声道：“谋杀亲夫啦——”逗得虞婷咯咯直笑，又捶了他一把骂了声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