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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我和湘又开始饮食男女的日子,白天一起出去上班,晚上一起睡觉,可是,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彼此也越来越客气。

  有几次周末,我说:“湘,你没事陪我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吧。”

  湘总是很坚决地摇头:“不去!菜市场那种地方,我很不喜欢。”

  是的,我知道,湘自从当上副主任之后,就阳春白雪起来,不屑与市井之人讨价还价了。其实,比起菜市场,我也更喜欢去公园或者电影院,哪怕坐在家看看电视看看书也行。当然,这些想法我不能跟湘去说。没办法,总得解决生计问题,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高雅,另一个就得庸俗。

  因为平时不是经常有时间去买菜,所以,每次周末我从市场回来的时候,那景象总是蔚为壮观:无数个食品袋分别悬挂在我的胳膊和手腕上,甚至连每个手指头都各司其职,远远看上去,我很像是在耍杂技。

  这个周末,我又重复了同样的节目。

  当我耍杂技般从市场走出来的时候,一路上专心致志,目不斜视,一鼓作气地朝家的方向急走,这奇观自然吸引了无数行人的目光。我倒很想好好享受一下这些来自陌生人的崇拜,却丝毫不敢停留,不敢松手,因为我怕自己稍不小心,哪个塑料袋就会掉了下去——因为耍杂技纯属自学成材,我对自己的技艺是否精湛多少还持有怀疑态度。

  到家门口时,我实在腾不出手来开门,便用膝盖去“敲门”,居然还很响亮,这是我最近练出来的又一套独门绝好工夫。

  湘打开了门,又迅速的回到他原来的位置,眼睛里有被人打扰的不满,我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迅速冲进厨房,一股脑将食品袋全部放下,一看几个手指,淤血很深,全被勒得变了形状。我使劲揉了又揉,才稍微恢复一点原来的样子。

  像一台输入了程序的计算机,我又开始在厨房的油烟中孤军奋战了。

  刚泡好青菜,突然就听见了电视柜上手机的短信提示,我赶忙擦干了手,跑过去查收。湘漠然看了一我眼,又继续看他的电视去了。

  我打开一看,又是松的短信:你可以忘记一切,可我不会!包括你的过去,你的家庭和身体!

  松疯了吗?他想怎样?我心里惊得砰砰直跳,赶忙删了短信,关了手机,竭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慌乱极了。我预感松会有更升级的报复性行动。

  “丁玲玲……”刚要重新回到厨房,家里电话却突然响起来了,我神经质地跳起来,迅速跑过去抓起听筒,一看号码,果然是松。

  “喂!谁呀!”我心情紧张却有点其势汹汹地说。

  “李漠漠,你……不能这,这样……”松说话口齿模糊,显然是喝多了酒。

  我“啪”的挂了电话,并且故意不将话筒放回原来的位置,我很担心松会再次打来电话。

  “打错的电话。无聊!”我故做轻松地跟湘说,但表现出来还是很紧张。

  “人家打错了你紧张什么?”湘深深的看我一眼,从眼神里,我看出了他的不信任。然后,他很快就站起来,朝电话那边看了一眼,说,“漠漠,你好像没把电话放好吧!”

  “哦!”我只好硬着头皮回去放好电话,心里暗暗祈祷松不要在这个时候发疯。

  然而,我刚要离开,电话又响了。我吓得弹了起来,湘把我按下去,意味深长的说:“我来接,倒要看看是谁又打错电话了!”

  天!要来的终于来了!

  湘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后,就没再出声。然而,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愤怒,拿着话筒的那只手捏得紧紧的,似要捏碎了电话似的。

  自始至终,湘始终没说一句话。几分钟后,他终于挂了电话。

  一定是松!天哪!他到底会说些跟湘说些什么呢?

  我忐忑不安地站起来,故做镇定地问:“湘,谁呀?”

  湘一声不吭,狠狠盯着我,盯得我全身发麻。我害怕得正要后退,湘猛然用力抓过我的前襟,狠狠往前一推,嘴里吐出两个字:“婊子!”

  我倒在地上,眼睛盯着眼前这个愤怒的男人,感觉居然不再害怕,只有绝望和悲哀,还有无尽的恨意。我恨湘,恨他把我带进这样的婚姻,我更恨松,是他让我面对这样艰难困苦的处境。

  湘似乎还不解恨,一只大手又将我从地上拎起来,另一只大手抬上去,想要给我补几巴掌,却被我玉石俱焚的眼神逼退了。

  他松了手,颓丧的进了书房,便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我用指甲拼命的掐自己的大腿,越用力越忍,越忍越用力,大腿上尖锐的疼痛让我产生一种古怪的轻松感。

  和湘无声无息的在同一个屋檐下又生活了几天,第四个晚上,湘终于提出了离婚。那晚,他穿着那件我为江织的灰色毛衣,用平静而沉默的眼神看着我说:“漠漠,我很累了,我们都很累了。不如分开,给大家一个机会吧。”

  我不置可否,尽量睁大眼睛,绝望地看着他,看着那个说要帮我疗伤,一直到我彻底痊愈的男人。我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现在,我只剩下我自己了。湘不要我了,湘终于也不要我了!

  这一天本来是我预料之中的,但没想倒出现得这么快。

  我感觉一股潜流要将自己吞没。

  湘看到我的表情, 一定是吓坏了。他把我的头拥进怀里,用手指轻理我的头发,安慰我说:“傻漠漠,别怕,我们还是朋友,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还可以找我。”

  我用头在他怀里拼命地拱,拼命的,仿佛想要钻进他的心里,去寻找什么承诺。

  湘就很动情地吻我刚喷涌而出的泪水,很动情地说:“漠漠,,谢谢你的不舍。”

  那天晚上,我们居然很和谐很澎湃的做了爱。高潮过后,我们没有睡觉,我们相拥着说了很多话,说起了许多的往事。

  最后,湘说:“漠漠,如果你执意要留我,我一定会继续为你留下来。”

  我摇了摇头,不敢挽留。我知道,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明天可能又是昨天的重复。

  第二天,我们还是去办了离婚手续。我们相识七年了,婚姻历经四年八个月零六天。

  那天,天空一下飘着小雨,似乎在祭奠我跟湘终了的情缘。

  湘终于走了,他把房子留给了我,还有他的气息。他说,他就先住在单位办公室旁边,如果我有事情,可打他电话,也可以直接上那里找他。

  我换了手机,换了家庭电话,也就没再收到松的电话或者短信。这个男人用他的卑劣让我忘记了曾经所有的感动与美好。

  与湘离婚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没有任何形式的联系。但我们共度的那些日子,有时竟会出其不意地在我梦里不停地闪现。

  与湘离婚,除了青青,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和哥哥。我不想让他们为我的生活担心。青青认为我和湘的离婚,松是罪魁祸首,她愤愤地说:“这个松,算个什么鸟男人!漠漠,你难道就这样算了?干脆也打电话到他们县了去,把事情往大里闹,让他的乌纱帽丢了拉倒!”

  我苦笑着摇头,我欠松的,就这样一并还清了好。其实,我也知道,我与湘这样的结局,就算没有松,最终也是一样,又或者说,正因为我与湘之间早存在着问题,才会导致了松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