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

　　周处除三害，难除心中魔。贤者一句话，壮士十年功。为恶何容易，为善何艰难？人欲胜天理，长久成自然。天地存正气，人心常向善。久乱人思定，黑暗盼光明。彷徨不知路，有苦向谁诉？日暮途已穷，哪有天涯路？

　　何腾蛟官任总督，品位在堵胤锡之上，堵胤锡乃是副都御史，实授湖北巡抚。总督是常设管员，主要是料理军务，巡抚本是代天子巡视，军民都可以过问，都御史又是监察官职，职权不在何腾蛟之下。

　　何腾蛟为人坦荡，赤胆忠心，但才智不足。在这方面，堵胤锡高出何腾蛟一头，所以由堵胤锡负责招抚李锦，高一功。高皇后在李锦军中，部众三十余万，声势浩大。李自成部习惯于大集团流动作战，每次战斗都出动几十万之众，先声夺人，加上疾风暴雨般的三堵墙战术，明军没有不被冲垮的。

　　堵胤锡心里清楚；这都是些粗人，必须责以大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勉以忠义，方能折服其心。堵胤锡轻车简从，来到了大营，李锦等首领迎出营门外，很是恭顺。李锦开口道：“先帝归天，太后命我等臣下归附大明，不敢逆命。堵公鞍马劳顿，营内已设下酒宴，为堵公洗尘，请中军大帐一叙。”

　　堵胤锡答道：“高夫人通晓大义，下官仰慕非常。此来非为酒宴，乃是晋见夫人，聆听教诲。”众将见堵胤锡并不装大，便领其来到老营，拜见太后。堵胤锡长揖不拜，徐徐说道：“高夫人巾帼英雄，见识深远，堵某不才，有幸拜识，死而不朽了。”高夫人听得顺耳，命下面赐座。

　　高夫人动问道：“烈皇帝因我等而死，本朝对我等归附将士当何以处之？

　　堵胤锡答道：“弑君之罪，在所不赦，夫人想必也是清楚。九宫山神灵，代天行伐，胁从者罪减一等。古人云；社稷为重，君为轻。烈皇帝用人不当，社稷颠覆，也难辞其咎。赋税繁重，民不聊生，天灾人祸，交替而行。百姓被逼而反，也在情理之中。与其追究以往，不如争取未来。亡羊补牢，炼石补天。受我皇封，皆为赤子。再造河山，都是良将。只要众将士洗心革面，重为朱明臣子，朝廷当一视同仁，不分彼此。”

　　高夫人大喜，让众将重新见过堵公，吩咐赐宴。不移时，主将都已落座，堵胤锡谦让，坐于客位，高夫人坐于正位。三巡酒后，李锦开口道：“十万胡骑下中原，前明文武，纷纷归降。大明养士三百年，何至于此？”

　　堵胤锡答道：“此乃君子小人之分，不足为奇。君子自清，小人自浊，何时不是如此？君子立心为公，小人立心为私。君子为国谋忠，不考虑自身得失，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小人时时处处都为自己身家性命着想，国家民族都在其次。忠臣烈士，不计成败，与胡虏浴血奋战，为的是光复大汉江山。汉奸小人，卖身求荣，甘为满奴，为虎作伥，残害同类，不可相提并论也。”

　　高一功站起施礼道：“请教堵公，何为华夷之辨？何为胡虏，何为大汉？”

　　堵胤锡答道：“九州之内，皆为华夏。九州之外，乃是蛮夷胡狄。华夏乃礼仪之邦，而胡狄无亲，等同于禽兽。彼若接受王化，可变夷为夏。如今异族欲变夏为夷，亡我种族，灭我文化，雉发易服，毁我中华衣冠，是可忍，孰不可忍。倭寇凶残，杀人无忌，赶不上满鞑血洗千里。大汉江山，即将沦丧，岂不令人悲哉？”言之泪下，泣不成声。高夫人与众首领也有些个心酸，不禁落下泪来。

　　高夫人道：“我等作孽二十余载，也难辞其咎。堵公天人，汝等切莫负之。”

　　堵胤锡招抚了三十余万，令朝廷刮目相看。朝廷赐高夫人一品命服，珠冠彩帛，封贞义夫人。命有司为其建造牌坊，御笔亲题[淑赞中兴]四个大字，以为褒奖。赏赐李锦，高一功蟒玉腰带，金银器具等，赐李锦名为赤心，高一功为必正，封列侯，挂龙虎将军印，全营誉为忠贞营，由堵胤锡节制其军，加兵部右侍郎衔，与何腾蛟齐肩并列了。

　　田见秀，刘汝魁闻听此事，也率部归附。何腾蛟对归附流贼存有戒心，欲掺杂明军暗加控制。袁宗第，刘体仁等将领有些个不满，就率部也投奔了忠贞营，归堵胤锡调遣。堵胤锡手下的将士不下五六十万，朝廷进堵胤锡为兵部尚书，以重事权，堵胤锡的品位已在何腾蛟之上了。

　　五六十万人马驻扎一处，军粮无法解决。堵胤锡将忠贞营分处江北，就地取食。何腾蛟题奏黄朝宣，张先璧，刘承胤，马进忠，马士秀，曹志建，王允成，卢鼎，董英九位副将为总兵官，除了曹志建，董英外，其他七人都是流贼出身。忠贞营的李赤心，袁宗第，王进才，郝永忠，四人也是总兵官，总共十三镇，分驻湖南，湖北，拱卫长沙，兵力多达百万。

　　何腾蛟筹划大举东征，与满清决战。拜表出师，慷慨激昂，发布檄文，鼓动天下。命十三镇刻期聚兵于岳州，誓师出征。杨鹗曾任两湖总督，何腾蛟让他负责发派饷粮。朝廷从两广，云贵筹集了一部分饷粮用于东征，杨鹗就动起了歪心思。

　　杨鹗弄虚做假，欺上瞒下，截留了大量的饷粮，都进了私囊，却谎称都已发放下去了。张先璧大怒，不肯前来会合，各营都看着何腾蛟如何处置此事？何腾蛟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杨鹗打通了上面的关节，调往偏沅做了总督，满载而行。何腾蛟苦于下面的愤恨，上奏停了杨鹗的任命，后果已经造成了。

　　到了誓师之日，只有李赤心带军来到了岳州，何腾蛟感动得拉着李赤心的手，声泪俱下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良呀。”李赤心也以忠义自许，对何腾蛟道：“此乃男儿杀身报国之日，利害得失，末将不敢考虑，请何公下令出征吧。”

　　原计划十三路兵马齐头并进，令清兵首尾不能兼顾。如今只有李赤心一镇人马，就有些个难办了。监军御史李膺品建议道：“荆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李将军曾在荆州驻扎过，熟悉地形。不如攻打荆州，荆州一下，十二镇就会出动了。”何腾蛟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荆州易守难攻，攻打了一个多月，也没攻打下来。清军从水陆两方面包抄过来，李赤心三面受敌，瑶人恼怒忠贞营淫掳，引清军偷袭了草坪老营，忠贞营大败而走。众人弃了马匹，步行入蜀，七八日不得食，只好散开，各寻活路。李赤心要求回师湖南，刘承胤率部勤王，做了董卓，正在挟天子以令诸侯，驻军武岗，怕被李赤心所兼并。慌忙任命堵胤锡为东阁大学士，封光化伯，劝阻李赤心不要来到湖南，暂驻施州，等待后命。李赤心率领几万饥兵，想要出蜀也难，就迁延了下去。

　　兵多民少，粮饷不继，留下的十二镇都以残民养兵，军营内外无日不杀人。最为残暴的要数黄朝宣，喜欢捉人活剥皮。黄营与郝营相互残杀，黄朝宣活剥郝军三人，郝永忠就活剥黄营六人，各镇势如水火，何腾蛟，堵胤锡也无计可施。

　　章旷曾在左良玉军中任职，与总督袁继咸交情甚好，左良玉最为敬服的就是袁继咸。章旷为人正直，很有才干，武将们对他都很敬重。章旷与何腾蛟，堵胤锡关系都不错，就成了调和各镇不可或缺的人物。十三镇中有半数是左良玉旧部，忠贞营也是些粗人，章旷知道如何与他们这些人打交道。都是被逼而反，做流贼出身，如今上了正道，不思尽忠报国，争什么你高我低？章旷讲古论今，让这些人学一学岳飞，史可法，晓之大义，令对方折服。将领们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事到临头，还是压不住怒气，先做了再说。

　　左军败亡后，马进忠，王允成率部十万，突然来到岳州。偏沅总督傅上瑞吓得面无人色，章旷笑道：“此乃无主之兵，可以招抚。”章旷单骑而来，握着二将之手，指白水为誓，共同拥戴大明。马进忠就是混十万，曾与高闯王一起闯荡江湖，归顺了大明。如今做贼，再归正途，也是顺理成章之事。章旷带领他们镇守湘阴，平江，屡挫满清大军。章旷身先士卒，无所畏惧，众将都很服气他，较何腾蛟，堵胤锡更得军心。何，堵二人是职衔所在，章旷是交情所在，何，堵二人并不齐心。

　　何腾蛟不辨真假人，傅上瑞巧舌如簧，专门捧着何腾蛟，排斥别人，何腾蛟认为此人可以大用。保举十三镇，排斥忠贞营，与堵胤锡明争暗斗，都是他的主意。利用何腾蛟当上了偏沅总督后，就变了颜色，另攀高枝，不再理睬那个光杆总督了。他见风使舵，谁掌权就傍附谁，成了一条变色龙。清兵一到沅州，他就开城出降。清军对于这些反复无常的势利小人并不看重，看重的是他的利用价值与钱财，丧失了利用价值就砍了脑袋，妻妾子女都成了满奴。

　　何腾蛟与来犯清军大战于岳州，藤溪，湘阴，都获大捷。按军功加封郝永忠恢复左将军，张先璧恢复右将军，这二镇出力最多。郝永忠是员虎将，部下也是一群虎，凶悍无比。打仗有股子冲劲，视人命如草芥，从不纳降。清军也视之如虎，对郝军也不手软，抓住就杀。郝永忠从来也不约束部下，还是流寇行径，就是换上了明军的旗号。江楚之间响应明军的义勇很多，何腾蛟计划进军武昌，将岳州与江西的袁州，吉安连成一片。郑芝龙降清，福建陷落。赣州坚守经年，也落入清军之手。隆武蒙难，人心浮动，何腾蛟的进兵计划就不了了之了。

　　隆武皇帝原是南阳唐王，未奉诏率兵勤王，犯了大忌，被革去唐王封号，关入凤阳大狱，属于罪宗。淮抚路振飞结交高人，高人秘密告诉他高墙里有天子气，不可忽略。张献忠兵逼凤阳，路振飞就自作主张，释放了所有的皇室罪宗，由此被摘了乌纱帽。弘光朝廷时，郑鸿逵率十万水师驻扎京口，护卫南京。南京政权腐败已极，政以贿成，郑鸿逵心中早已明白；这是没有希望的朝廷，得另找出路。对于满人郑鸿逵是没有好印像的，不可能归降满清。可行的就是一条路；郑氏兄弟自己拥立一个皇帝，以为号召。郑鸿逵网罗人才，秘密的将故唐王也藏在了船上。

　　王总兵以三千金买通了兵部王丽青，你拿银子我就给你办事，王丽青就擅自作主把京口防务交给了王总兵，将郑鸿逵调往山东。清兵屠了扬州，占了瓜州，郑鸿逵正率军抗敌，射瞎降清猛将张天禄一只眼睛。没得到封赏，反而临阵换将，被夺了兵权，老班底被朝廷釜底抽薪，只让郑鸿逵单身赴任。郑鸿逵手下都是招安海盗，谁肯听朝廷的？郑鸿逵一声令下，十万水师顺流而下，回到了福建。

　　郑鸿逵一走，数十万明军，不战而降。南京文武，出迎百里，泥首马前，请满酋进入南京。这个结果郑氏兄弟早就料到了。在弘光被捉之后，兄弟俩就抬出了隆武皇帝，抢先一步，昭告天下。抗清武装需要个中心，请封的很多，何腾蛟等文武也都随众受了封，隆武拥兵百万。

　　隆武很有才干，当初起兵勤王也不是没有图谋皇位之意。如果京城被清兵攻破，自己自然就成了天下的中心，先入为主。许多人都看出唐王有天子之气，唐王自己也觉得非凡庸之辈。

　　按伦序来讲，应当拥立的是安仁王，安仁王明智神武，有王者之风，两广文武正在商议此事，被郑氏兄弟抢先了一步。隆武心里有鬼，密诏广西总督丁魁楚，结果了安仁王。丁魁楚假意与安仁王交好，寻机会下了毒，安仁王就莫名其妙的暴死了。

　　郑鸿逵被封为总督天下兵马大将军，赐爵定虏侯。郑芝龙赐爵平虏侯，其子郑成功赐予国姓，按驸马礼仪，人们称之为国姓爷。行筑坛授钺礼，海风骤起，牌匾落下来把钺砸成两段。人们觉得是不祥之兆，隆武也感觉郑氏兄弟像是曹操。

　　黄道周是首辅大臣，上殿时郑芝龙非要排在他的前面不可。黄道周是朝廷老臣，通晓典故，当然不肯让步。对于郑氏兄弟的飞扬跋扈，大加抨击。郑氏兄弟怒火中烧，将其打发了出去，出京四十里遇盗，险些丧命，人们都清楚是郑氏兄弟所为。隆武其实就是个傀儡，什么事情都由郑氏兄弟说了算。郑氏兄弟统兵三十万，战船七八千艘，将士大多数是海盗出身。

　　隆武念及旧恩，下诏访求，提供路振飞下落者，赏千金，官封五品。路振飞前来拜见，隆武大喜，授其兵部侍郎职，内阁大臣。江西最要紧的就是赣州，地势险要，关系着全省的命运。清兵控制了其它郡县，只有赣州固守不下，赣州主帅乃是杨廷麟，挂吏部侍郎衔。杨廷麟激励属下，锐意进取，大败清军，趁胜收复了吉安，临江。因功加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赐尚方宝剑，可便宜行事，

　　赣州乃兵家必争之地，清兵十万，攻打赣州，明将徐必达战败，投水而死。广东援军及时赶到，清兵力竭，只好撤军。扎营峡江，虎视眈眈，两军处于相持状态。郑鸿逵一走，南京城里的马士英也丢下弘光自己逃走了。马士英乃是弘光朝首辅大臣，当政期间，国事大坏，人们对其恨之入骨，抢了他全家，落伍的黔兵都被百姓杀死。马士英曾有恩于方国安，也曾帮过郑芝龙的忙，两个人就合奏保举马士英出任办事官，不由隆武不答应。

　　隆武不愿意总当傀儡，问朱成功道：“汝父汝叔你看哪个能靠得住？”

　　朱成功流泪道：“臣父叔皆靠不住，皇帝还是及早设法为上策。”

　　隆武追问道：“朕若出行，爱卿愿意随行否？”

　　朱成功奏道：“臣随皇上出行，不过一随从尔。留于此处，设法报效于皇上，绝不辜负天恩。”朱成功不满二十岁，玉树临风，英气过人，隆武宠爱有加，与乃父不可同日而语。

　　隆武秘密与杨廷麟联系，寻找机会，脱离福京。正巧江西巡抚万元吉来到了赣州，杨廷麟大喜，委托万元吉主持赣州防务，自己前往汀州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