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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学与行

  无知生无耻,无耻生盗贼,浅薄生狂妄,贫贱生贪婪,长蛇吞巨象,唯我独尊贵。自我狂膨胀,一粟傲沧海。帝王将相种,豪门巨富后,灰飞烟俱灭,化为南柯梦。古往与今来,人在梦里行,一生忙到老,至死目不瞑。

  孙可望嫉妒了,嫉妒之中又有些个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贪图享受,把扬名天下的机会拱手让给了李定国,刘文秀。刘文秀进取四川,先后杀死清兵四五万人,夺了蜀中,进军神速,孙可望见报是又高兴,又有些个嫉妒,心里很不是滋味。表面上他是大加庆贺的,但周围的将士们心里都很清楚秦王是什么感觉?四川缺粮,清军额兵四万五千人,是名将李国英统一指挥的。孙可望原以为必然有几场恶战,弄得不可收拾了,他再带领精锐一战而下,真正树起了未来帝王的威望。听说吴三桂,李国翰也率军两路进川,清兵不下十五六万,刘文秀只带兵五万,他有些个担心。他是希望刘文秀取得胜利的,也就是自己取得了胜利,在这一点上双方的利益是共同的。

  川中传来百姓拥戴刘文秀为蜀王的消息,孙可望听了心里酸溜溜的。自己是秦王,省级藩王是最高级别的藩王,蜀中将刘文秀与自己并列,心里很不舒服。没曾想刘文秀靠着四五万人,无粮无饷,连胜十几阵,荡平了整个四川,杀得吴三桂,李国英等名将抱头鼠窜,这是孙可望万万没有想到的。没曾想这个书呆子还真的有一套,用起兵来,比自己差不了多少。

  孙可望家里穷,没条件念书,自幼就在田间地头上经受风雨,从来不得病。他是陕西延长人,世代务农,爷爷,父亲的身体都很健壮。他们家没有耕牛,也雇不起耕牛,全靠人拉犁杖,进行春耕。在延长一带这是普遍现象,极度的贫困也是普遍的。人们为了几文钱就可以打得头破血流,为了几颗庄稼就可以玩命。每一家每一户都在拼命的挣扎着,陕北的土地实在是太贫瘠了。

  从懂事时起,孙可望就开始了地里的劳作,也学着拉犁杖。他的哥哥比他年长五岁,中间有三个孩子没有成活,母亲已是满脸皱纹了。听爷爷得意的说,婚姻就是个缘份,千里姻缘一线牵。看到年近三十的儿子还娶不上媳妇,爷爷从外省偷回来个女娃,估计也就六七岁模样,穿戴的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被爷爷捂住嘴就抱走了。连夜从西安逃回了延长,这就是孙可望的母亲。母亲十岁那年与父亲圆的房,从此就成了夫妻。哥哥是母亲十四岁那年生的,居然活了下来。以后是一年怀上一个,生产了十六次,活下来的孩子只有六个。父亲衰老了,哥哥成了一家之主。常挂在嘴边上的话就是:“兄弟,好好干,明年给你娶个嫂子。”

  陕北一带女人金贵,长的模样端正一些的,都想法子进大户人家做使唤丫头,一旦被主人收了房,家里就一步登天了,不用再在土里刨食,都搬进城里当上了舅爷,老丈人。相貌中等的也都往镇子里或是条件好一些的地区嫁,哪个父母不希望子女过的好一些?如此一来,农村就男多女少,不少男人一辈子打光棍,没娶上媳妇,断了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农民对于香火的传递是异常重视的,这是自家的脸面。

  有女儿的人家索要养女儿钱,谁家的女儿白给别家养活?聘礼的礼金是很重的,通常需要十两到三十两银子,这需要积攒多年方能办到。从爷爷那一辈就开始攒钱了,一文一文算计着花,直到长孙二十三岁了,娶亲的钱还是凑不上。把家里的三间旧房抵押了出去,才吹吹打打的把新娘子娶进门来,喜事办得很顺利,娘家人也很满意。

  过了半年,债主上门,连本带利超过了那三间旧房的价值,房子就被债主收了去。全家人不得不挤在一起,南北大炕都睡得满满的,孙可望与弟弟们挤在兄嫂住的北炕。秦地原是西戎,秦人全家男女挤在一起,几乎都是光着身子睡觉,乱伦之事常有发生。商鞅变法首先变的就是秦俗,成年男女必须分居,制止乱伦现像。经过了两千多年,贫穷战胜了法令,秦人又是全家挤睡在一处,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孙可望熟悉父母性交的动作,母亲在夏天是光着身子睡觉的。村子里每一家每一户都差不多少,婚后的女人没那么多的讲究,也没有多余的衣服。

  孙可望十四岁了,长得牛高马大,拉犁杖顶得上个成年人了。他可以将小牛搬倒,力气超过了同龄人。他有着贫穷地区农民所具有的一切习惯,朴实,忠厚,吃苦耐劳,坚忍,乡土观念强,自负。同时也具备无知,狭隘,小气,嫉妒,猜疑,贪婪,凶狠,农民的狡诈,做事不计后果。他是最底层的人物,没有什么可以再损失的了。他盘算的是自己,哥哥娶亲的钱也有自己的血汗。

  孙可望有了性的欲望,哥哥与嫂子的性活动就在对面炕,月亮圆的时候如同白天一样,看得一清二楚,孙可望也产生了那种渴望。哥哥是不太忌讳的,也忌讳不起,他是经常产生性的欲望的。这是贫困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在人们的调笑中,几乎都含有性的成份。孙可望也是过早的懂得了那一切,渴望品尝那一切。起初他对兄嫂是抱有敌意的,仿佛兄嫂偷走了他的劳动成果。后来产生了报复的欲望,往嫂子的脸盆里撒尿,然后倒掉,换上清水,让嫂子洗脸,从中得到了恶意的快感。对于住在城镇的富人他心里充满了嫉妒与仇恨,这种情绪是普遍的,乡人们经常为自己整治了城里人而沾沾自喜,尽管整治的都是弱者。在强者面前他们是顺从的,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是几千年来形成的生活习惯,他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望对嫂子产生了欲望,这是混杂着性冲动,心理不平衡,一种报复,一种渴望,连孙可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欲望,在哥哥半夜上厕所时,他爬到了嫂子的身上。嫂子没有醒过来,这是常有之事,她照样半睡半醒的混沌在梦里。这是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还有着强烈的刺激。孙可望没有尽兴就听到了哥哥的脚步。他逃回了自己的炕上,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哥哥继续了他的动作,嫂子毫无察觉。这种情况进行了三四次,倒底让嫂子给发现了。嫂子对哥哥大吵大闹道:“我嫁给你一个,没嫁给你们哥俩,这么着算是怎么一回事?”收拾收拾就回娘家了。孙可望知道自己惹了大祸,逃了出去,跟随了张献忠,这里才是他的用武之地。

  孙可望成了张献忠的亲兵,后来被收为义子,成了一个首领。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都是后来的,他们跟随孙可望南征北战,孙可望是四兄弟的首领。孙可望外憨内诈,从来不苟言笑,显得很是深沉。总是在听过别人都发表完意见之后才说出自己的看法,张献忠最为器重孙可望。每一次战斗都是三兄弟出主意而孙可望拍板。他认为自己是大将之才,李定国,刘文秀不过有点小聪明,识得几个字,而他是瞧不起那些个舞文弄墨的书呆子的。在攻下城池之后,孙可望见了读书人一律杀掉,没有钱能念得起书么?凡是比他强的人都该死,他兴奋的糟踏着千金小姐,就喜欢看她们的狼狈样,倒霉样。军中大多数人都与他的想法差不多,把大户妻妾子女的双手钉在墙上,剥个净光,谁想干谁就干,看着也高兴。这是一种发泄,一种恶意的发泄,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对富人们的一种报复。

  李定国领兵五万,三次大捷,两毙名王,让孙可望又意外,又有些个嫉妒,这是他所没料到的。这些荣耀本应属于自己,却让李定国捡了个便宜。看起来清兵不过如此,自己要是早些想到,也不会形成现在的这种局面。永历皇帝晋封李定国为安西王,还是孙可望报上去的。等批复之后,使臣已经上路,孙可望又命人将其追了回来,说是自己亲自前去册封。他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理此事?李定国连立大功,不赏是不行的。但要是晋封安西王,节制各路兵马,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对自己谋求帝位也是个威胁。在刘文秀,李定国忙于征战时,孙可望就已加快了谋求帝位的脚步。谁知事事不顺,何撰暴死,打造的金冠又戴不进去,气得砍了所有工匠的头。龙袍的刺绣也不理想,蜀中的织工,绣工都被大西王杀光了,剩下的十几家也不知道逃到了哪里?

  铁冠道人贾自明称贵阳有天子气,须修建宝塔镇住龙头,地点正在秦王府院子里。龙尾是在南宁,神龙见首不见尾,也得修一宝塔方可镇住。贾道士道法高深,可以行云播雨,驱鬼降魔,人们称其为活神仙。活神仙并不知道孙可望就是那条神龙,孙可望可不想镇住自己的龙头。想要称帝必得配备文武百官,武人不缺,缺的是文官,孙可望以秦王名义开科取士,贡院设在[慧光寺],考取了四十八名进士,都是未来的卿相。孙可望想要让永历禅位,国号为“后明”,就名正言顺了。禅让是一个好办法,可以稳定军心民心,不至于引起太大的反应。孙可望急于称帝,又不想闹得众叛亲离。如果自己救拔李定国,刘文秀于危难之中,就可以彻底的臣服其心。没想到二人都获得了空前的胜利,刘文秀将清军围困在了保宁,李定国收复了广西,占了半个广东,又在湖南取得了胜利,这些个胜利反倒让孙可望放慢了称帝的脚步。

  未归附永历时,孙可望想要称帝就受到了李定国的明确反对,非要归附明室,洗掉半生贼名不可。刘文秀,艾能奇也倾向于李定国,白文选态度暧昧,出头支持他的只有冯双礼,关有才两个人。白文选,冯双礼,关有才都是他的同乡,相互之间不用交谈,就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人都是按习惯生活的,每一个地区有每一个地区的生活习惯,大体上想法也很一致。孙可望的亲信希望他能够做上皇帝,自己自然就成了左辅右弼,国之栋梁。人生图的又是什么?还不是荣华富贵?张献忠活着时控制的极严,私藏金银者杀无赦。孙可望允许下面发财,将士们这一阵子都挺开心。至于孙可望折箭为誓,绝无二心,也没有人当回事。在乡里经常发誓“我骗你是王八蛋,不得好死。”其实赌咒发誓的时候正在骗人。

  刘文秀败逃回来,孙可望表面上大发雷霆,其实心里有些个幸灾乐祸。这个蜀王当不成了,还得跪拜在秦王的脚下,孙可望的虚荣心得到了部分满足。他削掉了刘文秀所有的兵权,免职闲住,让冯双礼接替其位。本应当将其砍头的,姑念多有战功,算是从轻发落了。李定国对此很是不满,公开对人说道:“刘文秀连胜,不见恩赏。偶尔大败则要重罚,秦王这么做有些个不合适。”在孙可望兼并艾能奇大军时,李定国就曾说过闲话,这一次又在妄加评论,孙可望有些个恼火。阵斩尼堪之后,孙可望发现李定国有些个不知道自己有多大份量了?总是自行作主,然后报请朝廷追认,孙可望很是生气。算起来李定国收编了三四十万人马,有些尾大不掉了。最让孙可望不能容忍的是;李定国擅自联系郑成功,鲁监国,忠贞营,谭氏兄弟,共同抗清,发起全面进攻,这本应是孙可望担任盟主,李定国却抢先了一步。

  可恼的是;荆襄十三家都响应了李定国,起兵攻打重庆,成都。郑成功也派出水师,挺进广东水域,与李定国遥相呼应。马进忠等明将也都遵从李定国的将令,几乎抢去了孙可望的兵权。还听说有的大臣要求晋封李定国为晋王,那样就与秦王并肩,不分高下了。孙可望可不是任人摆弄的,找来冯双礼详细打听了前方之事,看起来清兵并不难打,自己不能再错了,必须用战功来证明自己。孙可望出动马步军二十余万,带着全部精锐开赴前线。清军望风溃逃,宝庆,祁阳不战而下,孙可望心中大喜,准备继续扩大战果。

  没曾想清军直奔武岗,出明军之后,断了粮道,冲杀过来。孙可望早已成竹在胸,命白文选,冯双礼,马进忠埋伏在山坳,等待着军令,无令擅自行动者斩。孙可望统领十八万生力军,在岔路口与清军展开决战。清军五万,明军十八万,孙可望是有必胜把握的。

  孙可望的主力是仿造戚继光的阵法进行训练的,前面是藤牌大刀,后面是长枪,百战百胜,无坚不摧。清兵分成两翼,一左一右杀了过来。铁骑快如狂风,急如闪电,冲进了阵中,踏得明军人仰马翻,乱作一团。两路清军齐向秦王猛扑过来,孙可望大惊,拨马便走。明军被杀得积尸塞野,死伤八九万,精锐全失,狼狈不堪的逃回了贵阳。

  没有将令,那三位是不敢乱动的。三日后见没了动静,秦王早已败逃回去,在此已无意义,只好绕道回到贵州。清军大获全胜,连陷武岗,靖州,辰州,黎平,大掠千里,百姓被杀百万。洪承畴力挽狂澜,先声夺人,清军又稳住了阵脚。

  孙可望丢了脸,对李定国更加嫉妒,就想设计除掉这个未来的对头。马进忠与李定国交情很深,孙可望对他道:“将军百战,身体疲惫,暂时休息一阵子再说。”马进忠一出大帐,冯双礼,关有才已奉秦王之命分了马进忠的部队,马进忠气得一病不起,就死在了贵阳。

  孙可望设下了鸿门宴,三日之内七次派人相请李定国,来沅州议事,一到就要开刀问斩。李定国并无疑心,正在筹划进攻武汉,接通七闽,收复南京的战略战役。忙完之后,动身走到江边,刘文秀之子刘震单骑而来,阻止李定国道:“孙可望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伯父一到就要丢了性命。此事乃是孙可望身边的龚铭秘密传出,伯父不可轻去。”

  李定国又惊又恼又有些伤心,流着眼泪对众人道:“盗贼终不可共事也,然我终以君子长者之心待之。”李定国不愿意同室操戈,毁了大好形势。他希望晓以大义,让孙可望幡然醒悟,团结一心,共御外虏。李定国修书道;“天下为吾辈扰乱之,自吾辈恢复之,已功不抵罪。今虽大局稍有转机,强敌在前,不可自起争端,不宜妄听谗言,自相残害以败坏国家。愿明公深长思之,耿耿寸衷,指天为誓。‘

  孙可望见信大怒道:“滇蛮以忠臣义士自居,而致我于何地耶?”从信里明确看出;李定国忠于的是明室,而不是他孙可望。李定国成了孙可望称帝的最大障碍,不除去李定国,皇帝就没有可能当上。孙可望决定以武力解决,将李定国的家眷老营抢个一空,将其家眷软禁了起来,只供应部分粮食。大将王尚礼很是气不公,假意送去了一篮水果,里面装的全是金银,老营才未受到饥饿。

  冯双礼忠于孙可望,缴获的金银财物,非要都送往贵阳,听从秦王发落,李定国没有答应,全部用在军中,冯双礼很是气恼。秦王什么也不用说,他就知道秦王想的是什么?都是同乡故旧,秦王的心思他最清楚,主动请战,愿同关有才袭取李定国,交给秦王发落。两军在柳州大战,冯双礼,关有才被李定国在江口捉住,李定国重申两下和好,共御外虏之意。把冯双礼,关有才以及俘虏全都放了回去。孙可望更是气不可遏,将朱姓宗室全部杀死,赶造宫殿,选定时日,想要早日登基。命亲信张应科前往安隆,监视永历君臣,随时押解到贵阳,禅位之后再做处置。大将张胜驻守在安隆外围,永历君臣插翅难飞。

  自相残杀,李定国的精锐也折损大半,进攻武汉,打通七闽,收复南京的计划搁浅了。清军趁虚大举进攻,形势急转直下,明军处于劣势。李定国无力回天,明军连连败退,镇远,靖武,紫阳关也相继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