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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芗城一别成久忆,从此萧郎是路人
不知觉中腊月就到了,越是年关,生意越是显得冷清,也许经济真的开始萧条了。听王大哥说相邻的澄海县那边我曾经客串过的那两家歌舞厅,就是“莲花山歌舞厅”和“玉峰酒家”也已经很难再经营下去,现在都是半做半停艰难的支撑着,真应验了他以前说过“潮州无三日好生意”的话。大哥说那两个地方除了前期的装修筹划,前前后后准备了一些日子,其实真正做生意,真正赚钱的时间并不长,现在外面的行情这样不景气,如果弄不好真的要关门,那借下的一屁股债务还不知道该怎么还,因为一开始办歌舞厅的钱大部分都是借借贷贷拆东墙补西墙。。 思乡心切,好几年没有回家,这一次我是真的要回去一趟。出门在外的时候真奇怪,没有念头时也是混混噩噩日子一天天过着。一旦有了回家的想法,就总觉得归心似箭。 把这几年自己买的用的东西收拾整理了一下,足足有两大袋,平时也不太在意,老板们大哥们送的东西收下来,衣服裙子还用得上,有一些比如手霜呀口红呀根本上就连动都没有动过,这些都是很值钱的东西,统统塞到编织袋里。一些不值钱的也懒得带回去,就搁在房间里。春节后还要不要来,什么时候来,是不是还在这里上班,我都没有谱,心里很乱。 这些年从一个天真单纯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的乡下妹,一步步走到现在,是对是错连自己都十分迷茫。在这个粤东小镇结交了不少可以说是有点层次人物,生意场的也好官场的也好,还有九流三教的大哥们先生们,红的黑的,毕竟他们都是这个小地方之中每一个行业的成功者。用身体用青春陪他们,大多数的场合只是当做一种职业逢场作戏。当然也有日久生情的时候,比如当年的李大哥,比如已经到了县城的林*记,和即将要分别的王大哥。他们的气质,他们的成就,他们奋斗过程中的种种引以为豪的经历,都会让我钦佩,暗自倾慕。只不过在风月场所的时间长了,理性渐渐胜过感情。因为做我们这一行,所谓的感情,其实就是单相思。这些达官贵人没有一个会抛下老婆孩子,真正去爱你,去娶你的。那样做的结果可能就是身败名裂,而男人们一旦落到这个地步,手中没有可以掌控的资源,或许就一文不值了,就如女人们一朝年长色衰人老珠黄的时候。也许这就是生活吧。 但我仍然舍不得王大哥,知道不能动感情,但是此时此刻满怀情思就是不听使唤。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这次分别之后,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逢。想到这里,禁不住已经泪眼模糊了。 听说我要回去,王大哥很快就过来了。这一次是我主动,我说另外找个地方吧,找个安静的地方,没有人打扰,我们好好的谈。 也许是干他们这一行生意的职业需要吧,听说经常要结交一些各种各样红道黑道上的人,有时候请客,有时候被朋友请出来应酬,所以对各地的情况比较熟悉。一路上边聊边看很快我们就来到潮州城,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韩江边那庄严肃穆雄伟高大的城墙豪迈的屹立着,义无反顾的保护着它脚底下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湘子桥的灯杆上挂满了一窜窜彩灯,显然这座城市已经早早的准备好要迎接新的一年。 眼前这一切似乎已经和我无关,此时此刻已经毫无半点心思去理会外面的世界。在金龙大酒店,我们开了个套间。轻轻关上门,让他躺着,从头顶到指尖缓缓的为他按摩一遍,用微微发抖的双手褪下他身上所有的包装,我把身体最后一次交给他。。。。。。 他说就坐飞机吧,看什么时候要去他载我到厦门机场。我说不啦,我们姐妹三人想一起回去,到漳州坐火车,行李比较多一路上有个伴也比较安全。大哥想了想说这样也好,漳州那边有朋友,我先叫他买三张软卧车票,要走的时候我就载你们去火车站。他说着就掏出电话本查了号码,打电话到漳州那边说好了。一会儿他朋友回电话来,说现在票很紧,软卧的要等到后天的车,电话里头大哥要他立刻买下,说明天自己就要开车过去。他让我跟姐妹俩说一下,叫她们赶紧准备,明天下午就出发。 午饭过后大哥和他的司机就过来了,开着那辆面包车,我们五个人连同很多行李满满的塞了一车。大哥的朋友姓林,在漳州的芗城区经营一家很大的歌舞厅,叫“白牡丹歌舞厅”,场地不如我们娱乐城大,但在那边也算是很有名气,灯饰装修也都相当豪华。歌舞厅只有住宿的,没餐馆。林老板告诉大哥说咱们到外面酒家吃完饭,然后回舞厅唱歌跳舞,晚上就在自家舞厅的客房睡觉。 走过一条街就是“桃林酒家”,大哥叫司机从车里取了一瓶很大的“蓝带马爹利”。晚饭真是很丰盛,山珍野味的,特别那一道香喷喷的叫“佛跳墙”的特色菜更是吃得我们连连叫好。不知不觉带来的那瓶酒喝光了,林老板叫服务员再拿一瓶,大哥说不要了,才八个人已经喝了六斤酒,等一下要醉的,我们也跟着说不要啦。 回到林老板的“白牡丹歌舞厅”,简单带了件内衣内裤先到房间洗个澡,姐妹三人跟他们来到二楼那间最大的叫“国色天香”的包厢唱歌。外面寒风呼啸,包厢里却是暖融融的,粉红的灯光,柔软的皮沙发,动听的旋律,我们轮流唱歌跳舞,喝着淡淡麦芽香味的“惠泉”啤酒,一时间忘记了原来还身在他乡。 林老板比大哥可能还要年轻一些,却是风流倜傥,歌好舞也跳得好。大哥让我陪林老板跳支舞,老板很礼貌的邀我上台,双手被他轻轻握住的那一刻,我突然有 一种触电的感觉,心跳得很慌乱的,以至于不敢正视他的眼。大哥说的没错,喝那么多酒,等一下要醉的,我已经开始有些醉意了。一曲过后,我下来陪大哥坐着。司机和小妹跳舞,林老板自己拿起麦克风,昏暗的灯光下他对着视频深情的唱着。哦,那是张信哲的【爱如潮水】: 不问你为何流眼泪,不在乎你心里还有谁?请让我给你安慰,不论结局是喜是悲。走过千山万水,在我心里你永远那么美。。。。。。 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听着听着我已经泪湿眼眶了,那是为我度身定做的歌吗?是唱给我听的歌吗?我何尝没有想过拥有一份平和的生活,有个温馨的家,有个真正属于我能够疼我的老公,天天为他煮饭做菜洗衣服。从此不再放纵,从此平平淡淡过一生。芳心驿动,那一刻突然感到原来我多么需要有一位真正属于自己的男人,可以一起分享欢乐,分担忧愁。。。。。。 当列车徐徐开离这座城市,所有的风景都成了过眼云烟,所有的人和事只能够定格在记忆之中。比起当年来时买站票挤火车那种窘境,回去的路好走多了。姐妹们都挺高兴的,躺在软卧车厢那感觉就是不一样,不管路途多远,我们知足了,打心里感谢王大哥。 新鲜感总是一时的,毕竟回去的路长得很,火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拥挤,更何况春节前。好得带来了从广州买的几本书,姐妹们每人一本,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翻翻看几页打发时光。无意中翻到那本[警世通言,看着看着就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这一章。同类相亲,我竟然被书里的情节深深吸引了。原来古往今来,都是有歌女妓女的,并且情况际遇大抵差不多。也许在外人看来都是贱,但她们的结局就真的不尽相同。我再一次被杜十娘坎坷的经历凄惨的命运深深打动着。看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时发自肺腑的话,一时间禁不住潸然泪下了。 “妾椟中有宝,君眼里无珠,非妾负君,君负妾耳”。 那是泣血的哀鸣,是撕心裂肺的表白,我心底猛然一震。也难怪了,风花雪月的场所怎么能够用情太深呢? 真庆幸这么多年来还没有遇到过负心郎。我也是椟中有宝,当然就算再伤心,也不会傻到要去撕存折去跳火车。几份存折合起来少说也将近一百万了,那是好几年的青春换来的,怎能说扔就扔呢?悄悄擦一下眼泪,继续看下去,心里头酸酸涩涩挺难受。 有书看我们的话也少得多,火车不断的从荒郊野外奔驰而过,一座座青山很快的就被抛在身后。抬起头见身旁的小芳妹妹捧着那本“红楼梦”也看得津津有味的,嘴角还露出一点诡秘的微笑。这小丫头初中还没毕业,懂什么“红楼梦”?还看得煞有其事的。我忍不住伸出手拉过来一看,原来是第六回“宝玉初试云雨情”。摸一摸她的脸,还是热热的。 隔着玻璃窗也不知道外边有多冷,但越往北走就越能感觉到这个酷冬留下来的痕迹了。两边都有被冻死后干瘪的玉米杆和枯萎的香蕉树。进入湖南,依稀便可以看到一处处的积雪,那是到广东这么些年从来不曾见过的。我们姐妹几个是在南充分手的,下火车后各自回家。 出租车多了一些,但更多的还是几年前就一直开到现在的三轮车面包车,满身尘土,破破烂烂的。叫了一辆“奥拓”,问个价钱就上车了,往家乡走。离别几年,来不及仔细打量这座曾经让我们乡里人羡慕,让我们向往的山城。柏油路是新铺设的,新路不远出盖了一大片高楼,跟几年前的老城区相连接,真有点交相辉映了。 古老的南充市渐渐从视线中消失,柏油路也慢慢的变小,县城远远的就在前面。当“奥拓”车从破旧的周口桥缓缓驶过时,我才发现原来嘉陵江就在跟前,就在脚下,原来家乡就快到了。想当年在县城读书时的风华正茂,无限憧憬;想当初高考落榜时的心灰意冷,怨天尤人;想当日背起行囊随大伙南下打工时的迷迷糊糊,一脸渺茫。。。。。。如今的我,算不上衣锦,却也是坐拥着不菲的身家。我不知道比我先去的,跟我同去的,还有迟我而去的兄弟姐妹们都去做了什么,混的怎么样。 但我自己心里至少是满足的,抛开过程,能有这样的结局我已经心满意足。谁叫我出生在穷乡僻壤,谁叫命运这么作弄我,不让我上大学呢?嘉陵江,我的母亲河。放眼望去,青山隐隐水迢迢,说不尽的酸甜苦辣,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脑海里油然滑过那首诗: 巴山楚水凄凉地, 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 到乡翻似烂柯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