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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云淡风轻
那天晚上,罗义之几乎是从舒雨桐身边逃开的。 他那一吻,简直就是偷袭,石破天惊,鬼使神差,不仅被袭者芳颜尽失,偷袭者自身也是方寸大乱,整个一个晕菜。 只一瞬间,罗义之便跳上了“湖蓝雅阁”,以“第一宇宙速度”迅速地逃离了“作案现场”。已经驶出很远了,一颗心仍然“砰砰”作响直撞胸膛,久久难以平息,于是一辆有些失去了理智的“湖蓝雅阁”,便开始沿着三环路“转磨”兜圈子。 罗义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胆,这么莽撞,这么的不管不顾?回过头冷静下来细一想,竟十分的担心: 倘若一旦引起了她的反感,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厌恶,那就不仅仅意味着他们之间的一切将前功尽弃、付之东流,而且那种令人神往的默契以及由此衍生的情意,也将会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这将让他们在今后的日子里又该如何面对、如何相处呢!如果是真的到了那步天地,对他而言,那可就真是悔不当初、生不如死了!倒不如就此一刀两断,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一阵紧似一阵几近疯狂的念头翻来覆去地纠缠不休,几乎使罗义之有些绝望了。 然而,人一旦到了这个地步,一种自我保护的潜意识就会自然占据上风,以尽量维持住暂时的自我平衡。于是罗义之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个霎那,于是又似乎生出了一丝安慰: 她是有些震惊,但只是震惊,并没有愤怒,或是其他厌恶的表示! 她不是那种绝情的女人! 她还是善解人意的,还是情感细腻的,她离开自己的时候走得那么慢,那就是不舍!况且是她自己回头的,小鸟一样的扑向了自己! 她应该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即便是她现在还不能接受这颗心,那她也会原谅它的,也不会让它滴血的!因为她终究是一个温婉善良、柔情如水的女人呵! 想到这些,罗义之的心里又开始溢出希望和憧憬: 她的身上总是会有一股清爽淡雅的茉莉花香! 她的小手是那样的纤细,温暖! 她的双臂是那样的圆润,温顺! 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温婉! 她的嘴唇是那样的柔软,温润! 她的气息是那样香甜,温馨……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惊慌失措! 哦!她可能真是被吓坏了! 她会生气么? 她还会想我么? 一个月之后,我们才能再次见面! 一个月很长呢,但也很短! 再见面时,我们又将会如何面对呢? …… 直到深夜,罗义之才半是亢奋、半是惴惴的回到了家中。 妻子、女儿已然睡下了。 罗义之蹑手蹑脚摸进书房,反手便把门锁上了,忘记了点烟,梦游一般地踱到小沙发旁,和衣仰躺了上去,两只手相交于脑后,微眯起双眼,再一次把这一天的情景在脑子里不断地回放,回想,回味,久久不能入睡。 这一夜,难以入眠的,自然不止罗义之一个人。 舒雨桐食不甘味地扒了几口饭,就撂下了筷子。抬起眼,正好对上了许援朝一双异常关切的眼睛和一个正在用力咀嚼的嘴巴。她心下一动:他一向好胃口,今天晚上已经等了自己这么久,想必是饿坏了!可自己怎么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呢? 舒雨桐愁眉不展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想到他殷切下厨,不就是希望夫妻二人共进晚餐吗?如果自己不吃了,他也一定会减了食欲。为了不使他扫兴,舒雨桐又慌慌张张地抄起了汤匙,有一搭无一搭的去舀那砂锅里的萝卜。 许援朝并没有停下铿锵有力的咀嚼,只是腾出筷子,拣了一块肉特别多的小排,轻轻放进了她的碟子,努了努嘴,示意她尝一尝。舒雨桐机械地放下汤匙,夹起小排,故作香香地啃着,还不忘抬起眼对他笑笑。 许援朝似乎得到了鼓励,一面继续大吃大嚼,一面又精心挑了一块鱼肉,剔除掉细细的刺,放进她的碟子,再用调羹舀了些汤汁浇到鱼肉上面。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深深垂下了头,慢慢嚼着那鲜嫩的鱼肉,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了四个字:相濡以沫,一时不由得神色大变,先是粉红,后又深紫,最后竟成了煞白。 许援朝终于看出了妻子不是在吃饭,倒像嚼蜡,心下里琢磨她一定是劳累过度了,便终于对自己剧烈的口腔运动叫了“暂停”,细声问道:“小桐,不想吃啦?”舒雨桐轻轻点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一副没精打采的颓败相。 许援朝轻声笑道:“那就别勉强了。你去冲个澡先睡下吧!我来收拾残局。”说完,扬起一张憨厚的笑脸,望着妻子。 舒雨桐立刻丢下碗筷,淡淡笑道:“援朝,那你慢慢吃吧!”说着便起身出了饭厅。再呆下去,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抓狂的。 取了一件浴衣,舒雨桐便立即把自己锁进了卫生间。 站在莲蓬头下,舒雨桐微微仰起脸,一任那温热如注的水流倾泻而下,轻轻地扑打在脸上,手上,身上,不一会儿,浑身自下而上的漫漫腾起了一团热潮,许久,她才伸手拾起一瓶花洒,打开,慢慢抹开了…… 当湿漉漉、香喷喷的她走出了卫生间,许援朝还在厨房里忙碌着,舒雨桐扯过一条白色大毛巾胡乱两把擦了擦头发,换上一件全棉淡粉色的长睡裙,便侧身躺到了床上,刚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全是他了。 雕像一般的身影,炙热有力的手掌,漆黑凝神的眼睛,低沉舒缓的声音,温湿润滑的唇瓣,略带烟草味道的气息,……一时间都涌现了出来。 他的大胆,直白,热情,执着……让她震惊,感动,慌乱,甚至是郁闷。 因为,他不是她所喜欢的那种类型。 在舒雨桐成为少女之前,父亲是她生命中第一个最为亲近且又十分优秀的男人。和睦融洽的家庭环境,潜移默化的亲情熏陶,以及母亲对父亲的尊崇和服从,使得父亲最终成为了舒雨桐心目中最为理想的男人楷模。或许就是这种恋父情结使然吧,舒雨桐对异性,从一开始就采取了一种低位姿态,希望将来的那个“他”可以让自己仰视。 只不过舒雨桐对那个“他”,却从来都不大注重于外貌形象、社会地位或是家庭背景,而是非常听凭于内心的直觉。她一向都比较喜欢那种内涵沉稳、平和温润、如同兄长一般的成熟男人,因为这种男人,她从小就熟悉,让她有一种踏实感,让她感到可以亲近,可以信任,可以依靠,可以撒娇、做小女人,甚至可以仰仗乃至于托付终身。 譬如,大她8岁,对她一直宠溺有加、呵护备至的许援朝。 再譬如,年长9岁,对她一向和蔼可亲、以诚相待的林克峰。 又譬如,年龄、阅历、资历、心智都足以令她尊敬和信赖的杨致远。 甚或是,虽然同岁,但却以超乎寻常的成熟圆润、温和体贴而貌似兄长的刘敏章。 舒雨桐自己没有哥哥、弟弟,只有姐姐,因此在她的潜意识里,就经常喜欢把这些人当作是自己的兄长一般,就像是亲哥哥一样。 然而罗义之却偏偏不属于这种类型。 其实,罗义之与舒雨桐年龄相同这一点,并不是唯一的障碍。这里还有一个心理障碍,舒雨桐自己不愿承认,那就是罗义之的外表太英俊了。这让她感到不自信,不踏实,因此也就有了距离感。 舒雨桐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说到底,在骨子里她是有些自卑的,所以在感情问题上,她从不愿意冒险,也不敢冒险,她知道自己不够漂亮,也不够执着,更输不起。 对于罗义之,舒雨桐更多的只是欣赏,站在远处保持一定的距离去欣赏他:把他当作一个睿智机敏的搭档,一个文武兼备的同事,一个性情孤傲沉郁的朋友,一个并不懂得如何宠惯女人的异性,一个常常自尊得令人琢磨不透、因而只得敬而远之的男人。 而更多的时候,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英俊潇洒、帅气可爱的大弟弟而已。 仅此而已。 然而今天,恐怕不再是而已了。 也不能继续再而已下去了。 舒雨桐从未料到一向自视极高、矜持沉郁的罗义之,竟然会喜欢自己。 这一切来得那么突兀,令人措手不及。 然而惊慌之后,舒雨桐扪心自问,却再一次惊愕地发现,自己从心里似乎并不厌恶,反而倒有了一丝感动。于是,舒雨桐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性格中的另一面--一种对感情的不断渴求,永不满足,甚至是虚妄贪婪!这另一面尽管还不为人所知,也不为世俗认同,但她已经感悟到了,在她的心底里,竟是那样的愿意被人在意,被人牵挂,被人宠爱。 女人是不是都会这样呢?舒雨桐这样责问自己,也这样抚慰自己。 迷迷糊糊中,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从身后嘁嘁簌簌、摸摸索索地攀援到舒雨桐那温润似玉、丝滑如缎的肩上,接着便开始顺着她的肩胛、腰部、髋部、大腿、小腿,一直到双脚,有节奏地徐徐按摩下来。许援朝低沉温润的声音传过来:“小桐,睡吧!” 舒雨桐低低“嗯”了一声,转瞬间却忽地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竟有些骚动起来,身下突然涌起一缕缕愈来愈浓的暖意,她哼哼唧唧地转过身去,伸手搂住了许援朝,长长的呼出一口热气,然后像小鸡啄米似的“噌噌噌”地亲吻他。许援朝先是一愣,很快便热情地开始回应她,熟练的一粒粒解开粉色睡裙的扣袢,从她的额头、眼睛、嘴唇、脖颈、胸部一路热烈地吻了下去,将散发着浓郁香气、已经有些酥软的她压在了身下。 新东方的“旅游节”甫一开幕,即刻便引起了京城业内人士的普遍关注,乍一亮相的“牡丹花会”竟在社会各界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轰动,“牡丹仙子”柳子君也随之被京城各大媒体纷纷追捧为本年度颇具创意的企业形象代言人。 开幕式还没有结束,光彩照人的柳子君已经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所有的人都以一种赞叹不已、欣赏有加的目光投到了柳子君的身上。 面对数不清的倾慕和艳羡,柳子君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的情绪之中。然而,真正令她陶醉的,却是林克峰脸上绽露出的那种温和而沉静的笑容。只有沐浴在这种温暖和煦的目光中,柳子君才觉得自己这一次不仅是今非昔比,真的成功了,而且已经开始走进他的视野、靠近他的世界了,而这才是她内心所珍视和希冀的东西。 当天中午,新东方为所有参加开幕式的宾客举行了盛大的招待会。熙熙攘攘的宴会大厅里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人们似乎都有些陶醉了。 席间,已然有些两颊飞红的柳子君斟满了一小杯红酒,笑盈盈地来到主桌前,顷刻间一桌子的嘉宾贵客便齐刷刷地望向了她,似乎都在期盼着能和这位美丽的“牡丹仙子”推杯换盏、同贺佳时。 只见柳子君谦然一笑,微微颌首示意大家“敬请随意”,然后便一脸春风地径直走到了林克峰身前,停住脚,含了笑,捧着杯,深情凝望。 众人不由得慢慢止住了喧闹,怀了不同的期许,拭目以待。 林克峰淡然而笑,徐徐站起身来,随手端起自己的酒杯,温和地望着妩媚动人的柳子君,静静地等候着。 柳子君优雅矜持地上前一步,稍一沉吟,柔声笑道:“林总,今天的开幕式能如此顺利地进行,多亏您的正确领导和悉心指教!来,这一杯,是我敬您的!” 林克峰淡淡笑道:“柳助理,言重了!不过,今天你做的确实很好!这一杯就算是祝贺吧!”说着,略一举杯,便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柳子君也姿势优雅地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赞叹的掌声。 干杯之后,林克峰便想着收回身子,柳子君却没有走开的意思,而是又上前一步,插到了林克峰的身侧,伸出纤纤细手放下自己的酒杯,转而拿起了桌上的一瓶五粮液,另一只纤手则慢慢搭在了林克峰举着杯子的手上,旋即轻轻握住,双眸脉脉含笑,望着他说道:“一杯可不够!我还想和您喝两杯呢!” 林克峰依旧淡淡地笑着,任凭柳子君把着自己的手徐徐斟满了一杯白酒,当柳子君接过身边有人及时递过来的一瓶红酒开始为自己斟酒时,林克峰缓缓转动双眼,瞟了一眼不远处坐在杨致远身边的鲍玉良。 鲍玉良迅即低头与身边的杨致远耳语一句,遂起身快步奔过来,一伸手便拦住了柳子君正要举起的酒杯,大声笑道:“慢着!咱们的‘牡丹仙子’可不能偏心眼儿啊!只给林总一个人敬酒,那让我们该有多失落啊!” 众人立刻轰然大笑。 柳子君被鲍玉良突然间拦腰横刺里一把挡了驾,不由一愣! 没容柳子君再有反应,鲍玉良又大门大嗓地笑着叫道:“来来来!我鲍玉良不请自到!为了今天开幕式的顺利举行,为了‘旅游节’的圆满成功,我提议,让我们大家跟咱们的牡丹仙子干一杯!”说着便利索地从桌上抄起那瓶五粮液给自己斟满一大杯,爽快地招呼着身边的人:“大家举杯!为‘旅游节’,也为咱们这位美丽的‘牡丹仙子’,干杯!”主桌四周立即沉浸在了一片小小的欢呼雀跃中! 柳子君依旧姿态优雅,从容不迫地喝完了第二杯。喝罢,却仍然不肯罢休,酒兴似乎更浓烈了几分,刚才的两杯一下肚,柳子君脸上已然是绯红一片了,但这反而为她更加增添了几分妩媚迷人的神采。 她索性一闪身绕过了鲍玉良,上前一把紧紧抓住林克峰的袖子,往林克峰身前又贴近了一些,含着笑直直地盯住林克峰的脸,撅着小嘴低声央求他:“林总!您赏个光吧!我就和您碰最后一杯!” 林克峰被她拽着袖子,脸上仍然挂着清淡沉静的笑容,眼底却倏忽闪过了半丝锐利。柳子君恍惚间不禁怔了怔,不相信似的又睁大了眼睛细细打量他。这时候,鲍玉良插过来一只大手,一把将柳子君的手从林克峰的袖子上拉下来,有几分蛮横地拖住柳子君便向一边走去,嘴上还继续打着哈哈:“走吧!柳助理!酒不够啦!咱们俩再去寻摸点儿来!”手上却暗暗加了力道,脸上仍然是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容。 柳子君感到鲍玉良的大手正使劲儿地捏着自己的手,甚至感到都有点儿疼了,她一时不明就里,怔住了,直愣愣的望着鲍玉良,脚下只是顺从地一步一步随他来到大厅的一侧。 见他二人离去,林克峰并不看别人,只低头淡笑着坐下了。 到了大厅边上的一个接手桌边,鲍玉良从桌上抄起一瓶酒塞到柳子君手里,见柳子君正呆呆的瞪着自己看,便突然收敛了笑容,靠近些低声说道:“柳助理!你知道不知道!林总以前得过肝病,他不能喝太多的酒!” 柳子君暗暗吃了一惊,不由得转头去寻,却见林克峰端坐在那里,一脸的沉静平和。 柳子君一时心有所悟,忽地明白过来,忙赔笑道:“鲍总!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您放心,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鲍玉良这才放开她的手,转而轻轻嬉笑道:“柳助理!你去招呼一下杨总吧!可别冷落了咱们的集团领导哇!”柳子君赶忙含笑点了点头,轻声笑道:“那您就等着看好吧!”说完,扬起了一张容光焕发的俊俏粉脸,巧笑盈盈、花摇柳摆的直奔杨致远而去。 鲍玉良望着柳子君袅袅婷婷的背影,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林克峰含笑坐在那里,见众人的注意力随着柳子君已渐渐转移到了杨致远的身上,不禁嗔怪的瞥了一眼遥遥相望、满脸得意的鲍玉良,然后慢慢站起身,缓缓取出手机,漫步向旁边走去。 大厅这边,柳子君、鲍玉良、罗义之、刘敏章、郝成全等人团团围住了杨致远,大家频频举杯,互相敬酒,一片欢笑。 大厅那边,林克峰从宴会厅的侧门缓步走了出去,人群中的柳子君举着空杯,稍稍侧过目光,静静地望了一眼林克峰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一侧,干杯后的杨致远与鲍玉良等人手里握着空杯仍然热烈地小声交谈着,几个人的脸上无一例外的充溢着愉快而自信的表情。 另一侧,人群中的罗义之淡淡瞥了一眼怅然若失走回自己座位的柳子君,唇边扯出一丝冷笑,随即又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打开,缓缓转过身,一边接听电话,一边也慢慢踱步走出了侧门。 侧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就在侧门往左不远处,林克峰面壁而立,低声打着电话。 电话里的那一边是舒雨桐。 林克峰沉声问,一切还顺利吗?舒雨桐的声音颇为轻松,很顺利的,半个小时前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柳妈妈已经回到观察室休息了。林克峰压低了声音,那你怎么还在医院呢?舒雨桐笑答,柳妈妈的主治医生薛大夫说要和病人家属谈一谈后期治疗的问题,柳子君的父亲在家里守着没有到医院来,哥哥柳子龙想请舒雨桐代表柳子君也一起听一听医生是怎么说的,她就同意了,现在她和柳家兄嫂妹婿几人都在等薛大夫哩。林克峰轻轻皱了皱眉头。 过了一会儿,林克峰又低声问,还没有吃饭呢吧?舒雨桐轻声笑着埋怨,不知为什么一到了医院里就不觉得饿,总也没有胃口,可能是太紧张了吧?回头再说吧。林克峰小声道,不吃饭怎么行?回头给你带一些,下午早一点儿到集团来,踏实下来吃点儿东西。舒雨桐赶忙阻拦,别麻烦啦,我路上买个面包什么的就可以凑合了。林克峰低声吼着,行了,别争了,就这样吧!舒雨桐轻轻“嗯”了一声,嘴角不由得往上翘了起来。林克峰又压低了声音,放心吧,这回不算打牙祭,以后再正式请你!舒雨桐哑然失笑。 林克峰刚要收线,舒雨桐突然低声叫道:“林总!您先别挂呀!还没问您开幕式怎么样呢?一切都顺利吧?宾客全部到齐了吗?各方面的反应怎么样?他们都好吗?” 怎么一天不见,就成了“十万个为什么”?林克峰眉峰一挑,心里觉得好笑,便轻声笑道:“都好。你就放心吧!” 舒雨桐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是说他们都好吗?”她把“他们”说的很慢、很重。她想,他一定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林克峰嘴角掀起一丝清冷的笑意:“都很好。” 这人!就这么“慎于言”么!舒雨桐撇了撇小嘴,只得试探了一句:“柳助理的表现怎么样啊?”问完了她立即有点儿后悔了,感到很不好意思,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尤其在他的面前,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完全不设防,甚至没有任何的顾及。 林克峰却是淡淡的两个字:“不错。”淡得竟没有一丝味道。 真气人!就这么惜字如金吗?舒雨桐索性挑明了:“是不是‘一鸣惊人’了呀?” 林克峰终于轻声笑道:“唔,是有些‘一鸣惊人’!但不包括我。” 舒雨桐这才停住了,心里已经没有疑问了。 林克峰微微一笑,沉声道:“哼!盘问告一段落啦?那就挂了吧。” 舒雨桐无声地笑了笑,也挂断了。 林克峰收好手机,返身要回大厅,一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罗义之,好像也在接听电话,便迎上他的视线略一颌首,随后推开侧门进了大厅。 罗义之方才一开始确实是在接听电话。 电话是妻子伊琳琅打来的,说是晚上自己要带女儿罗伊去姥姥家看姥姥、姥爷,老人来电话说,想外孙女啦,还准备了一大桌好饭菜!罗义之便说,也好,晚上我有应酬,咱们一家三口干脆就兵分两路、各自为战吧。 伊琳琅很快就挂了电话,但罗义之却没有收线,他立刻拨叫了她的电话,他想听到她的声音,并盘算着自己可以先问一问柳妈妈的手术,这是一个绝好的借口,不会让两个人感到尴尬,如果她不挂断,他还可以再和她说些什么。 然而,舒雨桐的电话却一直接不通。 罗义之心有不甘,就一直举着电话听着,等着。而在前面几米开外,林克峰正侧身面壁接听电话,罗义之无意中被林克峰打电话的神情吸引住了。 林克峰平日里总是一副沉静而平和的表情,即便是笑,也是一种很中庸的笑,清淡之极。绝少能看见林克峰脸上显现出现在的这般柔和而温情,这温柔的笑容,仿佛使他整个人都变了一个样,竟变得……那么亲切、随和、温情脉脉。 罗义之惊讶之余,继续拨打舒雨桐的电话,但她的手机仍然一直占线,一直都是那么一句:“您拨叫的用户现在暂时无法接通”。 怎么回事儿!动手术的明明是柳妈妈,又不是她舒雨桐,为什么就无法接通呢?再看看林克峰一脸的表情,罗义之突然悟到:电话里面的那个人是她!他们在通话! 血开始往头上涌。 可自己的确有事情要告诉她呀! 他决定等。 也只能等。 终于,林克峰进大厅了。 罗义之赶忙再次拨叫舒雨桐。 太奇怪了,居然还是占线,还是“暂时无法接通!”罗义之心里突然一颤,有些焦虑起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昨天晚上和她分手的时候还好好的!难道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吗?那么林克峰刚才的电话……罗义之感到浑身一阵阵的发紧,眼睛不由得扫向了林克峰刚刚离去的那扇侧门。 就在罗义之万般无奈、六神无主的当儿口,那扇侧门突然洞开,刘敏章旁若无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嘴里还在大声地叫着:“咳!舒总呐!我就说了嘛!人家薛大夫可是中心医院胸外科的‘第一把刀’嘛!你们就只管听他的话吧!没问题的啦!一切都会好的!面包会有的!你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呀,大厅里面太嘈杂,我一时听不清楚,不是告诉你等我给你打嘛!幸亏我把手机提前调到了震动,倒是吓了我一大跳呢!现在总算该对我放心了吧?哈哈哈哈!” “!”罗义之狠狠瞪了一眼志得意满、自话自说的刘敏章,收起手机,鼻子里沉重地“哼”了一声,兀自快步走进了大厅。 下午,林克峰提前半小时赶到集团,此时还是午餐和午休时间,他径直来到总裁办门前,敲了敲门便推开了,进屋一看,几张办公桌前都没有人,只有岳冠伦一个人侧着身坐在屋子紧里边的一张桌子前,一颗脑袋直直扎在电脑前,神情专注地不知在忙活什么,连林克峰敲门进来都没有听见。 一见屋子里没有舒雨桐,林克峰便静静退了出来,一转身,迎面瞅见舒雨桐正沿着楼梯拾阶而上,不由微微一笑,站住脚,等着她走过来。 舒雨桐一上楼便看见林克峰立在总裁办门口,脸上不觉绽开了。 两个人迎面站住,相视一笑,并不开口,一前一后的进了总裁办。 舒雨桐一进屋匆匆扫视了一下便爽声笑着招呼道:“小岳,你好啊!” 岳冠伦方大梦初醒般的猛然抬起眼睛,瞥见是他俩,便很快站起身来,嘴里含混到:“呦呵!二位首长大驾光临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舒雨桐笑道:“小岳,我还没来得及吃午饭,想借你这块宝地休整一下。” 岳冠伦高声笑道:“既然是老领导回家来了,自然不必客气喽!需要俺效劳的地方,请尽管吩咐!”说着,还故作姿态的向前探了探身子。 林克峰笑着接口道:“不用麻烦,自己带了点儿。”说着走近一张靠门口的写字台,开始收拾杂乱无章的桌面,舒雨桐忙上前帮他归置。 岳冠伦瞟了林克峰一眼,突然诡秘地一笑,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把脑袋更深地贴近电脑屏幕上,嘴里一叠声地笑道:“那就请二位首长自便!千万不用客气哦!门后边就有饮水机和口杯。请二位首长就把这儿当作是自己的家吧!如果没有秘密不用回避的话,那我可就‘死尸不离寸地’啦!如果不方便,只消一个眼神儿,我就可以立即消失!” 舒雨桐把提包放在一张椅子上,见岳冠伦坐下了仍在那里犯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你呀!永远长不大!吃顿饭回避什么?又不是西太后用膳!你上你的网,我吃我的饭,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俩人说笑间,林克峰已从皮包里取出了一个食品袋,递给了舒雨桐。 舒雨桐从袋子里取出两个标有“大三元”徽记的微波炉专用餐盒,打开一看,不禁微讶。一只盒里装了三只港式叉烧包、三只青菜蒸饺和几个粤式叉烧酥之类的小点心,另一只盒里装了一包速溶艇仔粥和一套一次性餐具。 舒雨桐不由惊喜地小声叫道:“唷!这么丰富啊!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广东小点?我一看就立刻觉得肚子饿了!” 林克峰瞥了一眼那边的岳冠伦,随意笑笑说,快吃吧,别耽误了开会,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舒雨桐望着他的背影怔了怔,又低下头盯住那五颜六色、精巧别致、喷香扑鼻的食品细细端详起来。 岳冠伦突然从电脑屏幕上拔出了一张脸,盯住舒雨桐,嬉皮笑脸道:“舒主任,看人家林总想得多周到哇!我隔着这么老远闻着,都觉得肚子又饿了呢!” 舒雨桐脸上不觉泛起片片红晕,只笑了笑,就放下餐盒,转身出去到卫生间洗手。刚一出门,就看见林克峰站在楼道里和一个有些脸生的男人正在说话,见她走出来,就很随意地望过来。舒雨桐冲着林克峰甜甜的一笑,便走过去了。林克峰稍稍低了一下头,把几近溢出的笑意小心藏好,再抬起头,神色完全如常了,做得自然随意、天衣无缝,对面和他说话的男人竟依旧滔滔,毫无觉察。 会议结束了,杨致远高声叫住了林克峰,要他留下来商量点儿事儿。坐在林克峰身边的舒雨桐马上低声道:“林总,那我先走一步了。”林克峰点了点头。 舒雨桐出了会议室,转到楼梯拐角处刚要下楼,后面有人轻轻唤了一句:“舒总请留步。”舒雨桐忙转身,见是林克峰的司机黎伟鹏,便停住脚,不等他说话,就先自开了口:“黎师傅,林总还要等一会儿才走,杨总找他商量事呢。” 黎伟鹏低声道:“我知道,林总走时会给我打电话的。”说着,把手里提着的一个小巧精致的黑皮包举到了舒雨桐面前。舒雨桐不解地看着他。黎伟鹏低声笑道:“这是临来时罗总托我交给您的。” 舒雨桐心下奇怪,有些忐忑地接过皮包,掂了掂竟有些分量,心下琢磨着包里面究竟是什么呢,脸上却微微发红。 黎伟鹏见此忙低声解释道:“罗总说了,这是他自己的摄像机,让您出访时随身带上,方便一些。”舒雨桐心里一动,嘴上笑道:“可我一点儿都不会用呵!”手上却不由自主地拉开了皮包上的拉锁。 黎伟鹏又轻道:“罗总还说了,说明书就在里面,您一看就会用了。”舒雨桐打开皮包一看,里面除了一只手掌大小的银色摄像机,还有两块电池和几盘磁带,皮包一侧的口袋里有一个小小的黑皮笔记本,打开来一看,竟是罗义之亲笔写的使用说明。 她无言地笑了笑,顺手翻看起来,凝望着罗义之那流利酣畅、俊秀饱满的字迹,思绪一时竟飘得很远,脸上已渐渐烧成了一块红布,却浑然不觉。 黎伟鹏飞速瞟了舒雨桐一眼,虽有些奇怪,转瞬也就恢复如常了,低声说一句:“舒总,那我走了。”便转身离开了。 舒雨桐将整个黑皮包收好,仔细装进自己那个大大的帆布手提袋里,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楼去,心里却有点儿乱了。 应该给他回个电话,她想。 但刚一走出集团办公大楼,就愣住了:许援朝正站在大门口,身边停着他的那辆黑色“帕萨特”!舒雨桐猛然想起来了,今天晚上全家人要在“京味斋”为她饯行!于是,她把已经取出来的手机又放回到了提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