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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黯然神伤
罗义之一看见舒雨桐,浑身的血液忽地就冲到了头顶,他满脸憎恶瞪了她一眼,倏地扭转了头去,凛然道:“你来做什么!” 舒雨桐登时瞠目结舌! 刚才护士在电话里只说罗义之出交通事故被人打断了肋骨,舒雨桐在赶来的路上一直担心他的伤情,却没料到他居然思维混乱,不认得人了,难道肋骨断了会伤及到脑子么?一时不免忧心如焚。 背对着舒雨桐的罗义之却突然阴阳怪气地斥责道:“用不着哭丧了一副脸,还轮不到给我送葬呢!” 舒雨桐差点儿跌倒!恍然间明白了:他意识清醒,也认得她,但显然对她充满了厌恶!可这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舒雨桐从未遇到过被人憎恨、厌恶且当面又受到无情叱责的场合,惊骇、羞辱、悲伤、自卑一起涌上心头,顿时方寸大乱。 罗义之被自己内心深重的挫败感咬噬不过,又愤然扭过头来,瞠开一双冒火的眼睛,咬牙切齿道:“都是我罗某人瞎了眼!不识好歹滥用真情!我不下地狱,谁去下地狱?!” 舒雨桐用尽气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张小脸却气得煞白,她拼命暗示自己:他这是被人打晕了,思维混乱,头脑不清醒,万不可与智障者一般见识,为了使自己不至失态,舒雨桐下定决心咬紧嘴唇,默默望着罗义之,一声不吭。 罗义之见她盯视自己,反倒更来劲了,阴险地眯起眼睛,凶神恶煞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句更加令人发指的话:“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水性杨花’!什么叫做‘最毒不过女人心’!” 舒雨桐浑身开始发抖,嘴唇也颤抖着,双手慢慢握成两个小拳头,懵懂中她开始有点儿明白了罗义之是在诅咒自己寡情寡义,他们之间肯定有了误会。 舒雨桐觉得自己非常委屈。 先是这噼里啪啦迎头一顿棒喝,搞得她万分恼火,本能的就想立刻反击,但转眼看到罗义之脸上青紫的瘀伤和衣襟上斑驳的血迹,满腔喷薄欲出的委屈和恼怒却无论如何也发泄不出来了。 舒雨桐从小不会骂人、打人,也不会吵架,可能是几十年来始终温馨的家庭环境,使她生来就不知道人是可以用恶毒的语言和握紧的拳头来保卫自己的,也可能是她从来也不曾遇到过令她想发火、想骂人、想打人的境地吧? 可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满腔愤怒忍无可忍,一时间真有点儿想骂娘(她曾看过并听过别人是如何说脏话的),或者摔点儿什么出出气,然而她终于还是没有骂出口(他都伤成这样了,总不能乘人之危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吧!那也太没风度了!),也一时竟没有找到可以摔的东西(手里倒是有个提包,可包里还有手机哩!)。 转念再一想,舒雨桐顾不上生气了:他这么肆无忌惮的生气发火,不要说伤了同事间的情分,他自己身上的创伤会不会加重了呢?该怎么让他先消消气呢?情急之下眼睛里竟涌满了泪水。 可舒雨桐不愿在罗义之面前示弱,她受不了他的鄙夷,便赶忙扭过身去,却又是一惊:满脸肃穆的罗医生正站在自己身后! 罗医生肃然而立,默默凝视着面色苍白、两眼含泪的舒雨桐,感觉到这个女人心里尽管委屈、气愤,但却一直在竭尽全力压抑着自己不爆发出来,眼见这种温柔中的坚强,一向为人处事超脱而冷漠的罗医生竟也生出了恻隐之心:女人啊,你还是太温顺、太孱弱了! 为了打破窘境,罗医生主动上前低声缓缓招呼道:“哦!舒雨桐!你就是小罗夫人吧?别着急,小罗的伤势还不是很糟糕,会好转的。” 一听这话,舒雨桐脸上登时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打翻了五味瓶,泪水夺眶而出,倒把那位泰然自若的罗医生弄得手足无措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清秀而生猛”的护士端着一托盘药推门进来了,一听到了女医生的话,护士不禁一愣:罗医生今天是怎么了?咋突然这么温情脉脉的像个女人了?要知道平日里她可一直都是一位令同事和患者不敢不“肃然起敬”的“零度天使”呵! 罗医生微微侧转身用手抚了抚舒雨桐颤抖的肩膀,却一眼瞥见了房门口呆若木鸡的护士,立刻横眉立目了起来,后者便成了见了猫的鼠,吐下舌头,做个鬼脸,跌跌撞撞的走上前给罗义之换药。 罗义之不胜其烦地瞪了护士两眼,脸色更加阴郁了。 舒雨桐已经很快止住了抽噎。她见罗医生误解了自己与罗义之的关系,不免窘迫,忙用手背揩了揩脸上的泪水,刚要张口解释,提包里的手机却突然铃声大作,她生怕吵了罗义之,慌手慌脚的取出手机,一看是林克峰打来的,便对罗医生抱歉的一笑,转身快步走到了门外。 罗医生回望了一眼舒雨桐仓促闪过的身影,转过脸对着愁眉深锁的罗义之缓声说道:“小罗啊,你就不要再发脾气了,这对你的恢复非常不利呀!你夫人来了就好了,回头我让她去办理一下手续,今晚上你就暂时在这儿观察一下吧,明天上午我再给你开一些散瘀消肿的药,回家静养个把月就可以啦!” 罗义之淡漠地望着罗医生,脸上的愠怒似乎消失了大半,显出一副茫茫然的神色。 罗医生见他面色有缓,便又不失时机地劝道:“小两口有什么矛盾,回家以后再说,在这儿拌嘴,影响多不好啊!你夫人涵养这么好,你怎么就不给人家留点儿面子呢?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现在对你来说治病养伤是最最重要的!” 一边换药的护士也忍不住搭腔进来:“你爱人一听到信儿,二话不说,飞一样的就赶来了!要是换个‘河东狮吼’,早把你扔一边儿不管啦!自己出了事儿,还和别人打架,反倒埋怨爱人,也忒任性了吧!叫我说呀,都是给惯的!就是欠!” 欠什么?究竟是“欠抽”还是“欠扁”,那护士没明说,但意思却是十二分的清楚无误。看来这护士不仅手脚生猛,还善恶分明,开口说话也能呛人一个跟头。 兴许是一物降一物吧,挨了顿“狗屁呲”,罗义之白着一张脸,瞪了护士一会儿,又瞥了一眼罗医生,突然就收了煞气垂下眼帘,脸色倒是平静了下来。 此时舒雨桐也接完电话,神色已然舒缓许多,她快步走进来,迎向罗医生微微笑道:“罗大夫,您现在有空儿么?我想和您谈谈。” 罗医生点点头,随舒雨桐走出了病房。 已经换完了药、也出了心头的恶气了,那护士看都不看床上的病人,鼻子里极其轻蔑地“哼”了一声,一扭身走了。 罗义之望了一眼她们的背影,抬头盯向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林克峰在电话里告诉舒雨桐,他和鲍总都在他家里,刚才已经和罗医生通过电话,这件事情他们大致都知道了。林克峰沉声道,雨桐你先不要慌,我已经叫黎伟鹏赶去急救中心了,但凡有需要跑腿的事儿,你就交给黎伟鹏去办吧。 舒雨桐轻轻点头,应声答道“好吧。” 林克峰轻声告诉舒雨桐,要注意两个问题,一是罗义之的伤情,无论费用多少,一定要让罗义之得到最好、最有效的治疗。二是对肇事者的处置,尽管罗义之先动的手,但对方看来还算通情达理,要尽量妥善处理好与对方的关系。 舒雨桐轻轻笑道“我明白了!” 林克峰又叮嘱舒雨桐,至于此事什么时候、以及如何通知罗义之的家属,最好先征求一下罗义之的意见,或者让罗义之自己去向家里人做解释,尽量注意不要给他与家人之间带来不必要的误会。 就在舒雨桐答了声“好的”,准备挂断电话时,林克峰又补充道,如果有什么不好办的事情,尽管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随时开机。此外,处理完了以后,抓紧时间让黎伟鹏送舒雨桐回家休息。 舒雨桐举着手机,听着林克峰温和舒缓的语调,以及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的叮嘱,心里不仅踏实了下来,而且感到暖暖的,他的周密、细腻、体贴,让她完全找回了往日的自信和平静。 舒雨桐与罗医生来到走廊里,便开始详细了解罗义之的伤情,当得知他的伤并不严重,也不需要住院治疗,只要回家卧床静养便可,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罗医生接着又详细介绍了一些在家里应该如何注意饮食起居,如何吃一些有利于伤骨愈合的食物等常识,她完全把舒雨桐当作“小罗夫人”了。 舒雨桐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儿,仔细听着罗医生的话,一一记在了心里。 罗医生一边细细说着,一边温和地望着“小罗夫人”,心里对自己感到有些纳闷儿:十几年来,自己天天和患者甚至是死亡打交道,加上一段失败的婚姻,一颗心早已是千锤百炼得很冷静很冷淡很冷漠很冷酷了,不会再为什么人什么事动感情了,可今天晚上为什么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呢? 罗医生刚说完,黎伟鹏就赶来了。 舒雨桐与他稍一合计,决定先和那两个“奥迪”取得联系,把事故作一个了结。 罗医生立刻将那两位“奥迪”留下的手机号码交给了舒雨桐。 电话刚一拨通,就有一个声音洪亮的男子应答道:“喂!我是奥大平!请问您是哪位呀?” 舒雨桐答道:“您好!奥先生!我就是今晚那辆‘雅阁’车主的……” 对方突然高声叫了起来:“噢!您就是那位‘雅阁’的朋友啊!您好!您好!哎呦对了,怎么称呼您啊?” 舒雨桐笑了:“不用客气,我姓舒,……” “那就叫您舒女士吧!我说舒女士,您那位‘雅阁’怎么样啦?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吧?”奥大平的声音还是那么爽,只稍稍放缓了些。 舒雨桐平静的答道:“他还好。问题不大。他姓罗。” 奥大平立刻大声道:“噢!是罗先生!舒女士,那您就说说您的意思吧,今儿这事儿咱们怎么了啊?”奥大平倒真是爽,不出三句话便直奔主题而去。 舒雨桐缓声道:“奥先生,我看这么办吧!您留下的一万元现金,我们如数退还给您,现在这钱就封存在急救中心的结账处,希望您能尽早过来把钱取走。今晚的值班大夫是罗医生,您和她见过面,到时候找她就可以了。” 奥大平顿了顿,沉声问道:“怎么,你们不用吗?毕竟是我小弟二平先撞了罗先生嘛!” 舒雨桐笑道:“我们罗先生的车已经上了保险,我的意思是,由我们自己先去办理出险、修车,修车的费用嘛,如果小小不然的话,我们也就自己承担了,退一步说如果费用比较多,我们再找您一起协商,看看咱们怎么分摊一下,您看这样办好不好?” 奥大平停顿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舒女士为什么这样宽宏大度呢?” 舒雨桐又笑了:“理由嘛有三个,一是你小弟二平肯定也很后悔,否则我们罗先生骂他又打他,他是不会忍着不还口、不还手的,事故已然出了,既然不是故意的,总不该纠缠不休嘛,否则损失只会更大!二是我们罗先生也有一定的责任,毕竟是他先动手的,所以也应该有所担当。三是幸亏这件事情还不算太糟糕,老话说‘和为贵’,所以我们大家还是不要伤了和气才好。”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丝丝入扣,合情合理,一边的罗医生也不由频频点头。 电话里的奥大平大叫了一声“嘿”,倒把舒雨桐吓了一跳!只听他继续高声叫道:“舒女士!不!我看应该叫你‘淑女’才般配呢!我说淑女呀,我们哥儿们算是遇到明白人啦!没问题,就听你的!‘恭敬不如从命’嘛!罗先生的看病费就让你破费啦!至于修车的费用嘛,全由我奥大平一个人包圆了!咱们也别争了,也请‘淑女同志’给我们哥儿们一个当绅士的机会!回头得了空,咱们还真可以聚一聚,交个朋友嘛,这就叫做‘不打不相识’!今后有个什么事儿,互相也可以照应一下呀!” 舒雨桐轻声笑道:“那就这样吧,奥先生。有什么事儿,回头咱们再联系!” 舒雨桐打电话的功夫,黎伟鹏已经与保险公司的一个朋友通了气,这时他走过来对舒雨桐说:“舒总,这样吧,时候不早了,我先送您回家,后面修车的事,您就交给我办吧。” 舒雨桐板起了面孔:“怎么?嫌我碍事,想轰我走啦?” 黎伟鹏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是担心太晚了,怕影响您休息。” 舒雨桐笑道:“我没那么娇气!咱们俩一起去,遇到什么事儿,也可以商量一下嘛。” 黎伟鹏笑笑,不再说什么。 黎伟鹏从罗义之那里取来雅阁车的钥匙,两个人赶到了出事地点。 黎伟鹏那位保险公司的朋友也赶到了,先拍了片子,那位朋友便将车子开到指定的修理厂去修了。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黎伟鹏又提出要送舒雨桐回家,舒雨桐笑道,不回家了,咱们还返回急救中心,今天夜里我就在那儿值班了。黎伟鹏急了,说您在那儿过夜不方便,您回家休息,我去守着。舒雨桐说,等罗总一醒,我还要和他商量一下这事儿怎么通知他的家人,你明天早上要接送林总,还是我去医院值班比较合适,咱们俩就别争了,好不好哇?黎伟鹏还想争辩,舒雨桐装出生气的样子,鼓着嘴说,黎师傅,你要是叫我舒总,就应该听我的,不然的话,我就叫你黎总,你叫我舒师傅得了! 黎伟鹏慌了,低头想想也觉得好笑,只得作罢,将她送回了急救中心。 到了中心,黎伟鹏说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儿,林总事先已交待过让自己寸步不离舒总,既然舒总不走了,干脆我也就留下来,咱们一起呆到天亮再说吧。舒雨桐使劲儿轰他,最后都叫他“黎总”了,黎伟鹏还是不走,舒雨桐没招了,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病房里只有一张椅子,黎伟鹏让舒雨桐坐下来休息,自己则到走廊的座椅上去打盹儿。 罗义之已经沉沉睡下,舒雨桐见他一脸安然,便轻轻坐下来,用手支着头,望着沉睡中的罗义之,心里琢磨着等他醒来后该怎么劝他,突然,她看见罗义之血迹斑斑的上衣,灵机一动,又起身出了病房。 清晨,柔和的晨曦透过窗户一点点爬进病房,罗义之醒转过来,一睁眼便看见舒雨桐坐在床前的一张椅子上,头枕着手臂沉沉睡着,斑斓的晨光中舒雨桐的脸上静谧而温柔,罗义之一时没有将目光挪开。 舒雨桐突然醒过来,一眼看见罗义之漆黑的眸子正盯住自己,猛地一怔,脑子就完全清醒了,她望着他,没敢吱声,只是试探地微笑了下。 罗义之愣了愣,嘴角扯动了下,忽地转过脸望向别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神情。 舒雨桐见他总算比昨天晚上平静了些,嘴角不由微微翘起,仍不吱声,只缓缓站起身,捋捋头发,又扯扯衣襟,弯腰将椅子边上的一只大袋子拎起来,轻轻放到床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罗义之转头望着那袋子心里奇怪,伸手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条新毛巾,一块香皂,一套漱口用品,一把电动剃须刀,一把牛角梳,一卷卫生纸,还有一件白色的新衬衫! 罗义之正看着出神儿,黎伟鹏端着一个塑料脸盆和一个漱口用的塑料杯子走了进来,小声笑道:“罗总,咱们先洗洗脸、漱漱口,再把衣服换一换,然后就送您回家养伤。” 罗义之坐起身来,默默洗漱完毕,换下了那件撕破了的衬衫,才不咸不淡地问黎伟鹏,你怎么也过来了?是不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被人撞了,又被人打了呀? 黎伟鹏正色道,看您说的,只有舒总和我知道。 罗义之的脸色稍稍缓和,正待要说什么,舒雨桐进来了,罗义之立刻又闭紧了嘴巴低下头,黎伟鹏端着脸盆转身出去了。 舒雨桐站在床前温和地问,你看一会儿是不是就送你回家呀? 罗义之板着脸不看她,硬梆梆的甩出一句,我自己能走,不用送! 舒雨桐微微皱眉,又问,那咱们怎么和你的家属说呢? 罗义之气哼哼的把她堵了回去,我自己有嘴,用不着别人嚼舌头! 舒雨桐脸上不免红一阵白一阵的,但还是温和地问,如果家属问起这事儿,我们怎样答复才合适呢? 罗义之转过脸恶狠狠的说,实话实说呗,就说我被人骗了,气疯了,才故意找茬儿挑衅人家的!本来就是找抽,活该被人家打断肋骨!打死了才好呢!也免得今后再上当受骗被人耍! 舒雨桐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她连忙低下头,强忍住就要掉下来的眼泪,浑身却止不住开始颤抖。 这时黎伟鹏返回了病房,他立刻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有点怪异,他看看舒雨桐,又看看罗义之,脸上一片狐疑。 罗义之立时感到有些尴尬,紧皱眉头也低下了头。 舒雨桐努力恢复了过来,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抬起头,对罗义之平静地说道,就让黎师傅送罗总回家养病吧,我去和罗医生道个别,说完就转身要走,她觉得自己如果再留下来,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突然,她被一只手揪住了袖口,侧头一看,是黎伟鹏一张惊疑不定的脸! 舒雨桐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使黎伟鹏心中顿起疑窦,他不知道短短几分钟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却看出了舒雨桐脸上的凄惶,立时有些放心不下,才伸手拽住了她。 舒雨桐勉强微笑了下,轻声说,黎师傅,我没事儿,可能是晚上没睡好,有点儿头晕,这会儿已经觉得好多了。 黎伟鹏有些不相信,追问道,舒总你去哪儿?要不我连你一起送回家休息吧? 舒雨桐淡淡笑道,我打车回酒店吧,今天上午还有个会,另外这事儿也得向林总汇报一下呀。 黎伟鹏犹豫着还想说什么,舒雨桐伸手用力握住了黎伟鹏,温和地笑道,你放心,我没事儿!罗总可就全权拜托给你了!你多费心啦! 黎伟鹏点点头,慢慢放开了手。 在回家的路上,黎伟鹏忍不住将头天夜里舒总怎么和事主奥大平联系,怎么安排雅阁车保修,怎么到昼夜超市采购洗漱用品和白衬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罗义之,他心里对罗义之在舒雨桐面前总摆出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很不以为然。 罗义之侧卧在后车座上,静静地听着,两眼漠然盯着窗外,脸上始终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而他心里却开始了一种困扰和煎熬: 我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为什么她丝毫不为自己辩护,反而还对我这么关心呢? 为什么责备她之后,我的心里不仅没有一点释然,反而剪不断理还乱,更加的感到挫败和郁闷不堪了呢? …… 万般颓丧中,伤骨处又开始隐隐作痛,罗义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黎伟鹏从后视镜里看见罗义之痛苦的神情,以为他是伤口疼痛了,便赶紧放慢了车速,小心翼翼地向前驶去。 林克峰听了舒雨桐的详细汇报后,点了点头,没吱声,坐在一边的鲍玉良倒急急忙忙的问了一句:“那客房部怎么办?” 林克峰稍一沉吟,缓缓道:“自然不可以出现‘领导真空’了,客房部可是个大基层!这样吧,临时让刘敏章过去帮助抓一下!” “那业务部呢?”鲍玉良随即问道。 舒雨桐小心地接过了话茬儿,试探道:“林总,鲍总,罗医生说罗总的身体素质非常好,估计两三个星期便可以恢复如初。可不可以这样,在刘总代理客房部期间,业务部的工作,我,还有柳助理,帮助分担一下?” 林克峰和鲍玉良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林克峰遂微笑着对鲍玉良说道:“不如干脆就安排柳助理到业务部‘友情出演’吧,先把业务部支应起来再说。鲍总呢,就两边兼顾一下,多费心啦!” 鲍玉良笑着点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舒雨桐。 舒雨桐有些不明白。 林克峰微笑着告诉舒雨桐:“我已经和鲍总交换过意见,正准备调柳子君去业务部给刘敏章做助手,这下子事情来得紧急,也就容不得咱们再另择良辰吉日了,索性提前让柳助理到位算了!” 舒雨桐听了,不由一愣! 林克峰意味深长的望着舒雨桐,打着哈哈笑道:“今天呐,就算是正式通报舒总了!你的柳助理不日可就要到业务部走马上任了,舒总可要顾全大局、忍痛割爱哟!” 舒雨桐听了却没有笑。 虽然舒雨桐事先心里有准备,知道林克峰想要调动柳子君,但却没料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心下里不免有些担心柳子君一时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因为听林克峰的口气,柳子君此番调动似乎是平调,业务部尽管属于喉咙部门,但事业部作为总裁的直辖部门,其地位、作用以及今后的发展方向,也是不容小觑的呀!更何况柳子君心里是愿意留在事业部,留在林克峰的视线内的! 想到这儿,舒雨桐不由琢磨起来:林克峰这样安排,是不是就为了迁就自己呢?倘若这样,舒雨桐的内心反倒惴惴不安了,她觉得好像是自己把柳子君挤出了事业部,并由此妨碍了柳子君的发展前程,于是良心上便有了一层不安,感情上便生出了些许不忍,一时反倒笑不出来了。 林克峰见她脸上一片踟蹰,眼睛里流露出游移愧疚的神色,知道她定是又心软了,便干脆挑明了据实相告:“其实啊,调柳子君到业务部也只是一个过渡,根据她的能力,我准备下一步安排她到基层,提拔起来做副总经理,协助鲍总主抓业务,担起更重的担子来!这么安排,舒总总该放心了吧?” 舒雨桐闻此,才渐渐露出几近宽慰的神情。 三个人相视无语,只静静地笑开了。 舒雨桐暗自庆幸自己总算不枉和柳子君同事一场! 鲍玉良心下感叹:如此这般也算是各得其所,大家都好! 林克峰缓缓舒了口气,这小小人儿呐,终还是心慈、手软,本性难移! 鲍玉良此时接到一个电话,便匆匆招呼一声先告退了,总裁室里剩下了林克峰和舒雨桐。 舒雨桐一时感到有些累,也想告辞,林克峰却说你先别走,还有事儿和你商量呢,舒雨桐便又坐了下来。 林克峰递给舒雨桐一杯水,然后就突然问她:想提拔谁作助手呢?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舒雨桐立刻两眼茫然,有些忐忑地说道,这种人事方面的安排,还是林总拿主意妥当些,您就是负责提拔人、聘用人的,最有发言权,也最有经验,我怎么可以胡言乱语、胡作非为呢?直到末了一句,舒雨桐才带了一点点调侃的味道。 林克峰笑了笑,还是坚持让她点将,舒雨桐收敛了嬉笑,可怜兮兮地说,我真的希望林总不要太在意我个人的感觉了,谁做事业部的助理,我都表示欢迎,否则,一旦影响了您的正确决策,别人会有意见的! 林克峰轻笑道,我还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和判断力吧?舒雨桐却急巴巴地说,必要的程序也是要遵守的,林总以前说过要按照规矩出牌的呀! 林克峰无奈的摇了摇脑袋,用手指点着舒雨桐的鼻子嗔笑她胆子也太小了,说用人嘛,既要任人唯贤,也要举贤不避亲! 舒雨桐却矫情道,这“任贤”、“举贤”可都是你们领导的职责哩! 林克峰笑道,你坚持这么做,虽说尊重了规则,但也不免失于“防卫过当”了,这让我几乎失去了用武之地呀!林克峰故意把最后一句说得很慢。 舒雨桐却突然坏坏的一笑,说你已经拥有了“一小块用武之地”了,这应该就足够了! 林克峰盯着她狡黠的笑脸琢磨了一会儿,小声追问那“一小块地”在那儿? 舒雨桐调皮地一捂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林克峰叹了一口气,笑望着她不说话,舒雨桐便红了脸,说以后一定告诉你,因为那早晚都是你的了!说完便扭头跑了。 后来,林克峰与鲍玉良一商量,决定提拔事业部的田蓓蕾做舒雨桐的助手。 决定一公布,舒雨桐高兴,田蓓蕾兴奋,不久两个人便结成了亲密默契的同事关系,那又是后话了。 自从罗义之受伤之后,舒雨桐心里便有了一个结,觉着这事儿跟自己有关系,罗义之可能是知道了自己与林克峰的事情,一时激怒失去了理智。 对罗义之本人,舒雨桐心里倒并没有惶恐不安,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他对自己一直很好,是自己在感情上伤害了他,让他对自己产生了误会,这让舒雨桐既感到很难堪,也感到很难过。 事已至此,舒雨桐冷静地厘析自己的内心,意识到自己还是不大喜欢罗义之这种类型的男人,所以她决定既要适当向他袒露心思,也要尽量消除他对自己的误会,一想到那天夜里罗义之一而再、再而三的叱责,舒雨桐就觉得心里难受,毕竟她与罗义之之间曾经有过那么默契的合作,那么真挚的友情。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尽管罗义之心里的怨恨会有所缓解,身上的病伤也会日渐愈合,但舒雨桐明白她与罗义之之间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这是她在事后独自一个人静静的把那天夜里罗义之所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回想了一遍之后得出的结论。 舒雨桐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伤心。 女人的心,细腻、多情、好幻想,但同时也非常脆弱、敏感、善猜疑。 舒雨桐从罗义之的极端愤怒中,切肤地体会到了他对自己的一片痴情,也深刻感觉到看到他这样挫折,自己心里又是多么的难过,她意识到自己必须摆脱这种两难的尴尬境地,一定要加倍小心地躲开罗义之,躲开这种是是非非,让他和自己都不要再受到伤害。 其实在内心深处,舒雨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开始有些忌恨罗义之了,现实中往往当局者迷,正是这种忌恨,恰巧表明了她并非对这个男人不在意了,而是正好相反。 由于这份愧疚心理,舒雨桐一直非常关注罗义之的病情,很想为他在养病期间提供善意的提醒以及科学的建议,只是如今她再也不敢像过去那样毫无顾虑地给他发短信,或是在夜半时分发邮件了。 罗医生的那些建议和意见,舒雨桐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她还查阅了有关书籍,并上网搜集了相关的资料,可这些资料通过什么渠道才能转告给罗义之或是他的家人呢? 舒雨桐想到了菩萨心肠的刘敏章。 于是很快的,“刘菩萨”开始频繁的给罗义之打电话,询问他需要什么,身体恢复得如何?并开始三天两头的给罗义之发去邮件,为他提供各种有关饮食调养和营养膳食方面的注意事项以及康复计划。 罗义之在家养病的第一天,刘敏章就给他发去了一份“关于肋骨骨折疗养三步走”的注意事项: 第一步是初期阶段,即伤后第1-2周,病人饮食一是要注意清淡为宜,青菜、水果为首选,配以豆制品、蛋类制品,忌食酸辣、热燥、油腻,尤不可肥腻滋补。二是要制作精细软烂,易于食用和消化吸收。 第二步是中期阶段,即伤后2-4周,应饮用骨头汤、牛排等,并注意适量补充一些维生素和蛋白质。 第三步是后期阶段,即伤后5周,饮食上可解除禁忌,多饮用一些老母鸡汤、猪骨汤、羊骨汤,还可佐以补酒和枸杞。 几天后,刘敏章又发去了“关于骨折病人的情志护理、药物护理常识”。 一周后,刘敏章再一次发去了“关于骨折病人康复护理方面的知识介绍”。 对于刘敏章的“菩萨心肠”,罗义之不久便起了疑心。 在过去的交往中,刘敏章也曾对罗义之嘘寒问暖,但像这么专业、这么系统的提出疗养期间的饮食起居建议、环境要求乃至心理健康方面的注意事项,还是头一次。况且罗义之也知道刘敏章现在是客房部、业务部两头跑,他“刘菩萨”哪儿来这么多闲工夫查找资料呢? 罗义之隐约感到刘敏章身后应该还有一个人,就是这个人在时刻关心自己的养病过程和康复程度。他心里很矛盾,既希望这个人是她,又不希望是她,因为他有些心寒了,他害怕自己再一次遭受挫败,再一次经受苦恼。 罗义之终究还是忍不住给“刘菩萨”搞了一个突然袭击--目的就是想试探虚实,以确认刘敏章身后的这个人是不是她。 养病第10天,刘敏章又一次给罗义之发邮件,告诉他如果伤骨处已化淤消肿,可适当转入接骨续筋、坚骨壮筋的疗养阶段,并罗列了一大堆掌握药品和食物性质的禁忌事项。 罗义之接到邮件后立即回复刘敏章:我感觉伤骨恢复得很好,但现在就是想抽烟,你知道我是离不开烟的,你提到的十几条注意事项中唯独没有提到禁烟,现在我能否每天少量的吸几支呢? 其实罗义之离开急救中心时罗医生就已经叮嘱过他:要绝对禁烟。 刘敏章立刻挂来了电话,嗤嗤地揶揄道:“我又没骨折过,这断了肋骨的人能不能吸烟,我也不太清楚,我给你发的那些疗养康复资料,其实都是一个朋友收集和提供的,依我看呐,你老弟还是老老实实的遵医嘱吧!” 罗义之顾不上和他打趣,立即追问道:“你那个朋友是谁,我认识吗?” 刘敏章张口便答:“你当然认识啦!”话刚说到这儿,却突然用手捂住了嘴!刘敏章想起来了,舒雨桐曾嘱咐过他,不要告诉罗义之是她在收集这些养病的资料。 当舒雨桐央求刘敏章帮她发邮件时,刘敏章就曾问过舒雨桐问什么不自己直接给罗义之发邮件呢,难道学雷锋还要藏着掖着么?舒雨桐当时有点儿闪烁其词地说自己的邮箱有点儿问题,总也打不开,刘敏章也就不深究了,自当是和舒雨桐搭帮组成了互助组,分工照顾罗义之了。 现在刘敏章见罗义之接了邮件后不再像前两次那样只回复一句“谢谢”,而是拐弯抹角的刨根问底儿,他恍然大悟,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是出现情况了! 罗义之在电话里听见刘敏章忽然支支吾吾起来,猜他已经发觉了自己的意图,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提高了声音:“我知道你那个朋友就是舒总!可为什么她总躲在幕后不露面了呢?” 刘敏章急中生智,一语双关的把球抛了回去:“这不正是她的一贯风格吗?” 这话似乎没错。 罗义之不好再说什么了。 一切都明白了,罗义之反而心安了,他用心养伤,静静等待痊愈的日子。 转回身来,刘敏章就把罗义之想吸烟的事儿告诉了舒雨桐,舒雨桐立刻叫起来:“不行!不行!肋骨受伤的人,一定要禁烟!”说完,便拿眼睛牢牢盯住了刘敏章。 刘敏章像是受了要挟似的重重吐了一口闷气,有点儿不情愿地拨通了罗义之的手机:“喂!罗老弟!我忽然想起来了,你最好不要抽烟,那会影响伤口愈合的!” 罗义之举着电话大声反问道:“你不是没骨折过吗?又是从哪儿想起来的?” 刘敏章没好气地一撇嘴:“那就不兴上网查了么?” 罗义之冷笑道:“有点儿危言耸听了吧!抽支烟又能影响什么呀?” 刘敏章眨了眨眼望向舒雨桐,见她正焦急地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胸肋处,便朗声答道:“影响肋骨呀!” 舒雨桐拼命摇摇头,小声地:“不是肋骨,是肺!” 刘敏章忙跟着鹦鹉学舌:“噢!不是肋骨,是肺!是肺!” 罗义之全听到了,忍住笑,拖长了声音:“知道啦!” 电话一挂断,舒雨桐倏地转身便走,电话两头的刘敏章、罗义之却都有点儿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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