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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找你。 ——下节体育课,可以早退。 ——怎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乖了? ——测视力。 对着手机屏幕,言寺忽然不知该怎么回信,“视力”二字刺痛他的眼,压抑的气旋包裹住了他,他捏紧手机,打下几个字:结束后通知我,我来找你。 过了一会儿,其实不是很久,但言寺好像把秒当成分钟来度过,显得意外漫长,他手抵着下巴,锁眉不语,回音来了,不看他也知道是什么,多半是一个字“好”。果然,他收起手机。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心思几乎了如指掌了?他想不起确切的日子,他只知道,在遥远的未来,摸不透的未来里,他必须继续保持着这种状态,熟知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举动、甚至可以到达完美预测的境界。 接下来的等待让人难熬,心急如焚只会加剧这种痛苦,言寺太熟悉这种感觉,如同旧时相识。她会不会忘了回我消息?不会,应该不会,叮嘱过她的事她一定会完成,可是,万一呢?一个万一,几乎毁了言寺的耐心,椅子被他的焦急整的吱呀乱叫,同受煎熬。 消息总算来了,看到是她的署名,他来不及看消息,从后门直奔出教室。现在还是上课,可他似乎忘了这个事实,等到他人影消失殆尽,老师抬起盯着课本的脑袋冷淡地问:“言寺到哪儿去?” “医务室。”前头的同学想也不想回了句。 “哦,继续上课,我们讲到哪儿了?”成绩始终年级前三的学生她实在不用太担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老师继续她的滔滔不绝,至于言寺,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二楼,高一(8)班的教室前。 “夕林,有人找。”并不怎么熟悉的同学搭上她的肩膀,笑得谄媚。同学压低了嗓门:“你怎么认识高二(1)班的钟言寺的?帮忙介绍认识下吧。”夕林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径直朝教室门外走去,惹得同学一脸厌恶:“有什么了不起的!拽死了。” “有事?”细弱蚊蝇的声音,即便如此,他还是读得懂她的话。 “能抽出时间吗?社团活动。”言寺憋住自己的疑问,公事公办道。 警觉了下,她问:“哪儿?” “心理咨询室。” 她松了口气,说:“可以。” 言寺又问:“今天放学就可以?” 她没理由拒绝,点头:“恩。” “另外……”他犹豫着,喉咙突然变得干涩,吐不出他想要说的话。 “怎么?”她仰脸探究地看着他,还有事? “你的眼睛……怎么样?”言寺的声音意外得生硬,有些吞吐,掩不住焦急。 “老样子。”她歪头低语,刘海窸窸窣窣地挂了下来,遮住她的双眸。 见不得她这般刻意掩饰,言寺忍不住伸手撩起她的刘海,敷上她的眼睛,掌心微湿,却意外得舒服。她阖上双眸享受着这股暖意,耳畔,是他亏欠的低喃:“对不起。” 夕林身子微抖了下,她抓住他的手缓缓放下,左边正常的眼瞳依然澄澈,清涧般直视无碍,而另一边,吐着苦涩,失了光泽。言寺微微颤抖,畏惧地转开了眼神,而她,虚弱但坚定的字眼轻吐:“不是你的错。” 言寺苦笑,他撩拨开她流水般淌下的发丝夹到耳后,柔声说:“别为我开脱,这是我应得的。” “言寺……”她亦哽咽。 “别忘了,今天下午放学后,心理咨询室。”像个无私的大哥哥,他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叮嘱她。 无法多说出一个字,劝他?什么立场?她只得低头应允:“好。” 言寺转身离开,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明明没说几个字,喉咙却好像刮尽了可以利用的唾液,什么都不剩。黑色的潮汐在他们彼此面前,一个深入黑色越染越黑,一个拼命摆手阻止却无济于事。这片黑暗,还是远离的好,可惜另一方,听不见。 准时,夕林推开心理咨询室的门,抬脸对上一张帅气的笑脸,不属于言寺。 “哈罗!”石见笑容可掬地向她打招呼,虽然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但显然不够充分,当看到夕林呆呆立在原处、脑子转不过来的停滞神情,他多少还是觉得被刺伤了。他强绷着摇摇欲坠的笑脸,继续说:“今天就我们两个,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离开,不过我会照实告诉言寺的。” 为什么要抬出言寺?自己就这么没魅力吗?石见自己也不知道,这么说仿佛只是反射条件,他隐约觉得只有这样说才会让她有反应,不出所料,她仿佛被上了发条,机械地动了下,对上他的眼睛。 “言寺知道?” “这是他的意思。” 又是沉默,石见顶不习惯这种环境,要不是被逼无奈,他决计会落荒而逃。为什么这个女孩动不动就玩深沉?到底什么打击能让她演变至此?他想知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知道。 “要走吗?”鼓起勇气,石见又问。 夕林关上了门,朝他走来,坐在他边上的位置,隔开将近三个人的距离,算是回答了。 石见抽搐下嘴角,安慰自己严重损伤的心说,罢了罢了,她肯留下来已经是万幸了,你已经该撒花喝彩开香槟了。 托言寺的福。石见有些郁闷,无来由的郁闷,想到言寺他就郁闷,可又不得不提到他,他更郁闷。僵硬不协调的气氛尽忠职守地陪伴他们半个小时,直到玩完。 隔天中午,石见阴沉着脸,好像蓄势待发的炸弹,任何人看到他都退避三舍,唯恐爆炸的余波震到自己身上,除了一些不怕死的或者不会死的才会凑上去跟他搭讪,雨非算一个。 “石见小弟弟,怎么了,一脸黑线,是刚从火灾现场赶回来呢还是被人泼墨水了?”雨非有一搭没一搭地损他,直到石见脸上再也挂不下去,宇宙大爆发。 “于雨非!你TMD有完没完?!看到别人不爽不会闪远点!?” “哟哟,骂三字经啦?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被夕林冰封加冷藏吗,至于气成这样。”雨非倒也不气,笑呵呵地开导道。 石见简直要抓狂了,他抓住雨非的手臂洪水般倒出自己的苦水:“你不知道啊雨非!跟她讲话简直比自说自话还无趣,我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好歹自己还会摆出几个pose合作一下,她呢?我谢谢上帝了,我要杀人了!我提出的问题她回答绝对不会超过5个字!5个字!才5个字!我只能不停的说不停的说,跟和尚念经一样。我靠!我口水都说干了,她居然就‘恩’了一声就打发我了?!你说我能不气吗!?” 雨非掏了掏耳朵,抖掉石见满腹抱怨,总结道:“所以,言下之意是,你被out了?”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我阵亡了。”石见垂头丧气地说,语气平稳了许多,多少发泄掉心里的不满了。 “哎呀,看来某人就是属于绣花枕头类型,中看不中用啊。”雨非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遭来石见箭雨似的眼光刺杀,她拍拍石见的肩膀,活像悼念自己死去的战友似的沉重地说:“放心吧,我一定会继承你的遗志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 “于雨非!”石见咬牙切齿到要活吞了她。 “我去跟言寺定时间,等着我,当我在你墓碑上奠祭你时会告诉你好消息的!” 石见粗着脖子吼道:“你能坚持一小时我叫你妈!” “哎!乖儿子!”雨非也不客气,顺顺当当地接下了这个称谓。 “见鬼!”石见的脸又是一阵扭曲,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又要谈话?”夕林幽怨地望了言寺一眼,走廊里人声鼎沸,言寺却心如止水,就算夕林一百万个不情愿,他也要让她去谈话。 言寺语重心长地说:“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没忘。”夕林嗫嚅,声音小到不能再小。 听到她的回答,言寺有了七分底,他又问:“会去吗?” “我知道。”有些泄气,夕林答应了下来,转身而去。 “夕林!”言寺唤了声,夕林扭头疑惑地看着他,他踌躇,问:“你是不是没有信心?” “如果当初她愿意再看我一眼,我想我有。”夕林答道,低头离去。 言寺默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究竟有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