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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喂,言寺,你有么有搞错啊?郊游来这种破地方?”石见望了眼蜿蜒的石梯,远方青空,香烟鼎盛。还以为言寺会带他们来什么好地方呢,居然是普陀山。 “经费不足是问题之一,路线是问题之二,至于问题之三……”言寺推了推眼镜解释道,“我爸妈正好要来,跟他们一起出来可以节省部分开支,所以,就是这儿了。” “来这儿干嘛?我不信鬼神来这干嘛?神哪,你评评理啊!”石见呜呼哀哉道,身旁经过的人不少投来了抱怨的目光。 “爬山。”雨非笑着说。 “爬山?就这么点?”石见夸大着嘴不屑地说。 “头上三尺有神明,当心。”从不喜说话的夕林多了一句嘴,大家都愣了。她还从来没在四人活动上发过言,这算一次突破吧?雨非多少有些交谈的信心了,言寺亦是。 “夕林,貌似你很懂嘛!说来听听。”石见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脸看。 “也不……去过几次寺庙而已。”夕林红了红脸,吞吞吐吐地回答。 “好了,定今天的旅行任务吧。有心愿的上去求求看,听我爸说很灵验。”言寺总结道。 “是吗?夕林,有心愿吧?上去试试看吧。”石见邀请道。夕林点了点头,石见这就自主自动地拉了她一把,转脸笑嘻嘻地说:“两位,我们先上山啦,一会儿见。” “石见怎么突然对夕林这么好了?”雨非好笑道,若有似无地望向言寺,等着他的意见。 “可能是越过了那道槛觉得一路都顺畅了的关系吧。”言寺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不满,他转头叮嘱了句:“别忘了你来这儿是有任务的。” “知道了,我们快追上他们吧。”取得一致意见,两人也顺道上了山。相较于虔诚的佛教徒,他们的上山何其容易,用走的就可以,而一些人则是一步一磕,丝毫不懈怠,雨非和 言寺见了不无惊奇。受惯马克思注意熏陶的他们体会不到这种相信佛祖神仙之类的感觉。 另一边,跨进寺庙之门的夕林不乏虔诚,双手合十闭目念叨开来,石见不好打扰,只得无聊地兜了两圈,可在这儿的人不拜佛的实在太少,害得他也有些神叨,合十双手对着各位佛祖一阵点头。 “石见?”夕林走了过来,显然已经许愿完毕,脸上显出少见的清爽。“你也拜?” “呃,见佛还是客气点好,万一呢。”石见糊弄道,“有些事是说不清楚的,对吧?” “也是。”夕林认真地点点头,“那……等你?” “不用不用,出去吧。看看他们上山了没有。” “嗯。” 石见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环境,拉着夕林走出了寺门,门外的香炉烟火鼎盛,好不容易挑到个不容易吃到烟灰的上风口俩人站定了。只不过因此视线也被巨大的铜炉挡去了大半,石见不得不时不时跳跃一番查看。 “小青年,想不想算一算命?” 夕林和石见吓了一跳,忙朝旁边蹦跶了一下才寻声望去,原来沿着寺庙一圈有不少的相关产业,卖香烛的算是比较多,而像这位老妇一样摆摊算命的也不少见。老妇六七十岁了吧,头发花白,不说话时看上去人有些呆滞,但听刚才的话语口齿异常的伶俐,丝毫不像上了年纪的人。看着他俩半天没反应,老妇又问了遍。 夕林给了答复,脑袋摇得想拨浪鼓:“命越算越薄,不可不可。” 石见本无所谓,但听夕林这样表示了就挠头笑嘻嘻地说:“对不起啦,我听她的。” 老妇不急着做他们的生意,眯虚起一只眼睛有意无意地说:“今天,不只你们两个吧?” “你知道?”他俩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惊奇。 老妇但笑不语。石见憋不住了,走上前问:“老婆婆,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跟我们同时上山的?” “笑话,我老太婆的脚力比得上你们年轻人?!你太看得起我老太婆了!”老妇轻笑道,慢悠悠地说,她不急着给他们解答,她就等着他们继续发问,如同深陷蜘蛛网的小飞虫继续挣扎挣扎,反而越陷越深。 “石见!夕林!你们俩干什么呢?不进去吗?”这时候,雨非和言寺也到达了顶端,看到他俩围着个老妇人不禁走上前去疑惑地问。 “言寺,你说神奇不神奇,这个老太婆知道我们是四个人一起来的!”石见兴奋地向两个好朋友发表自己发现的新大陆。迟到的两人亦同样疑惑的目光打量了番老妇,不知如何作答。倒是老妇先开了口,不过还是那句话:“小青年,要算命吗?” 身为leader的言寺问道:“老太太,你怎么算?我们四个人呢。” “四个一起算呗。”老妇不屑地说,枯枝般的细长手指指着言寺道:“你,因执着伤人;你,因踌躇所伤;你,因狭隘既伤人也自伤;至于你,嘛,以为被人所伤其实受伤之人并非是你啊。”老妇从言寺开始,又指着雨非、夕林和石见,一人送了一句话。说得四人云里雾里,好像摸着了边际却又一下子扑空了。 “老婆婆,你的意思是?”言寺不禁又追问了句。 “小青年就该好好动动脑子,悟一悟,老太我只能点到为止,自己去参吧。”说罢,老妇就冲着他们一阵挥手,“走吧走吧,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打道回府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来的目的?言寺多么还想问下去,不过看着老妇一脸不耐烦的神色,他忍住了,挥手着急起三人,真的如她所言下山去了。 “言寺,那个老太太说的是什么呀?”雨非惴惴不安地凑上前去问。“她不会只是随便说说唬我们的吧?你看我和夕林一句话都还没搭上呢。”雨非嘟囔着,脚下一个不留神,朝前葱了下。 “当心!” 身后伸来一条手臂紧紧拽住了她,雨非一怔,对上了夕林焦虑的脸。 “夕林?” “你没事吧?当心。”又拉了她的手臂一把,把她拉回了正道站稳了。直到身体站正, 雨非还是愣愣的模样,直瞅着夕林微笑。这个架势倒让夕林浑身不自在起来。她低声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没事吧?” “该不会晃了下伤到脑袋了吧?”石见漫不经心地敲了下雨非的脑壳,后者哇啦一叫愤愤地瞪着他吼道:“干什么你!?” “咦?没事嘛,还知道生气来着。”石见贼笑了声道。 “是啊是啊,我还晓得怎么收拾你呢!”说着一个大拳头砸上了石见的背,石见疼得鬼哭狼嚎,连连反驳:“喂,夕林担心你,我帮她检查一下而已哎!” “鬼才用你证明!”雨非又送了个白眼,气得冒烟地走下山去。 “找骂。”言寺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跟着走下山。石见无语,转身看向夕林,本想讨句安慰的,没想到:“我也觉得。” “喂,夕林——” 连夕林都不帮他,真是老天无眼。石见鬼叫了声,跟着他们的脚步走下山去。 回程途中,临上车前雨非来了兴致,兴奋地说:“喂言寺,我们买副牌吧!” “牌?”言寺一怔,不明所以。 “对啊!现在我们是四个人,正好可以玩八十分哪!雨非搓搓手作可爱状道,以前都是 三人行动,争上游什么的太无聊了,这回好了,人齐了,我们就可以打发无聊时间了。“ “打牌?”言寺顿了下,石见的脑袋凑了过来附和道:“好哇!我同意!” “没人问你。”雨非不屑地挥挥手,赶苍蝇似的。 “为什么不问我,好歹我也是其中一员哎!” “不问你也知道你会同意的,你这么好动。”雨非讽刺道,她垫起脚尖寻找到了夕林的影子,若有所思地问道:“倒是夕林,她会答应吗?” 言寺摸着下巴摇摇头:“不知道,没见她玩过。” “那有什么关系,我教她好了。”石见信心十足地说。雨非狐疑地打量了番石见,缺乏信心,她又询问地望向言寺,后者点头道:“姑且试试吧。” “那么好,我去买牌,你们在这儿等我!”说罢,雨非就冲了出去。 车厢里,哀声载道,不属于石见,而是雨非。号称八十分女王的她惨遭五连败,最耻辱的是一局里一分未得,让石见那小子连跳两级,真后悔当初让他和夕林搭档,给他捡到宝了。 新人手气好,而夕林是特别好,加上她的脑瓜,跳级生就是不一样,居然打牌时还会算牌数?!连她这个女王也不得不甘拜下风,虽然言寺的手气不至于很烂但就是差那么一点点,雨非又叹了一声扔下手里的底牌。 “又输了,有没有搞错?” “对不起。”夕林小心翼翼地道歉。 “手气好不是你的错。”石见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嘿嘿雨非,我总算报了一箭之仇了。” “哼!下次不许你和夕林搭档了!拆伙拆伙!”雨非不服地大嚷道。 “凭什么呀!想也不要想你这是嫉妒,我不会同意的。”石见也争锋相对道。 “你们两个,安静点行不行?这儿可是公共场所,讲究点形象行不行?”言寺无奈地收起牌,各扫了他俩一眼。哼,两人互瞪了一眼,不再说话。 其实这样,也挺好。言寺莞尔。 “言寺,你笑什么?” “我笑?我笑了吗?”言寺敛容,正儿八经地收拾着。 “言寺,别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孔了,中国都解放了,你这儿,也该解放了。”石见直指他的眉心道。 “他说的对。”雨非附和,连夕林也点起头来,认真没有欺罔。 来回扫视了遍三人的面孔,言寺点头允诺:“会的,放心。” 四人笑成了一团,雨非耐着心细瞅夕林的笑脸,小丫头笑起来很可爱的,以后应该让她多笑笑。或许那个老太太说的一点都没错,这次旅行的目的,应该达到了吧! “回来了你们!谢天谢地!”郑孑候在了站台外,一见他们急急地走了过去,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焦急,真让侄子言寺小小惊奇了番。印象中听母亲提起过,舅舅唯一一次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是她出嫁的时候,要知道最反对母亲嫁给父亲的人就是舅舅了。 “怎么了舅舅?没听说你要来接我们啊?出什么事了么?”郑孑将言寺拉到了一边耳语,三人好奇地盯着他们舅侄俩张望,但见言寺的脸色越渐沉重。 “你自己跟她去说吧。”郑孑叹了声。言寺沉着一张脸走向三人,半晌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了言寺,出什么事了?” “雨非,你妈妈她……” 仿佛被瞬间冰冻住了,雨非说不上一句话,她拽住言寺的衣袖费力地问:“出什么事了?我妈她怎么了?你说呀!” “雨非,冷静点。”郑孑护住了自己的宝贝侄子说明道,“你邻居发现你妈妈,自杀了。” 如果陨石撞地球,不过大家一起死,可是为什么,这么倒霉的时刻还没到来,她为什么要选择先行一步呢!?为什么!? “我要去找她。”雨非迷蒙着,说出的话语飘忽起来,抓不着轨迹。她茫然向前走着,生怕她再出事石见和言寺拦住了她。 “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妈!” “雨非!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妈出事了!那个白痴女人,自从十八年前遇到他开始干的事都像傻瓜干的一样,就像今天,今天……让我回去!放开我听见没有!?” 夕林惊慌失措地看着发狂的雨非,郑孑见不得她这副样子继续下去,一把冲上前拽住她的手臂吼道:“听着!你妈现在人在医院!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听懂了没有!?” 一句话总算让雨非回过了神,她傻傻地看着郑孑好像他说的是外星球的语言,泪水混杂着焦急而出的汗水划过脸颊,滴下。 “真的?”她不确定地问。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等你收拾好行李我就带你过去。”郑孑松了口气道。 “不,我现在就要过去。” “带着一大包行李去医院?于雨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脑子?!”弹了下她的额头,郑孑气道,给我回家,收拾收拾,然后再去看你妈妈,听到没有? 郑孑是个严肃的家长,雨非被他训得一言不发,剩余三人也迫于他的无形压力闷声不响,最后,还是言寺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舅舅。” “小寺,你们一起上车吧,我先送你们回去,然后再送雨非回去。”郑孑建议道。听闻此言,不知怎么的,夕林一个人闷着头离开了。 “夕林?”石见唤了声,可她如果当初的墨色中人般置若罔闻,如若当初石见一定报以无奈一笑了之,可是今天的话…… “言寺,你跟你舅舅走吧,我跟着夕林。”石见道了声别,追赶夕林去了。 “我们走吧舅舅。”言寺默然,不反对亦不赞同,转身转换话题道。 “你放心吗?”郑孑试探了句,他太了解自己这个侄儿,对夕林抱有太深的愧疚,恨不得24小时看护着。 “不会有事的,现在要紧的是雨非。”言寺淡淡地说,扶着雨非,“不走吗?” “走,当然。”郑孑释然一笑,总算,他懂得放手了。护住雨非,两人朝停车场走去。 “喂!我说夕林!喂!等等!听见没有!?” 夕林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她脑子跟别人真的不一样吗?为什么碰到什么事都喜欢逃!逃!逃!难道她就没有积极一点的处事方式吗?石见冒火了,这个小丫头惹毛他了,石见一个箭步窜上前逮住了她,如同抓小猫般方便,还是只没有长齐爪子的小家伙。 “为什么又逃?你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他凶道。 “害怕。”如此的夕林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沙哑的声音好像水分瞬间被抽干了一般。 “害怕?害怕什么?言寺的舅舅,他又不会吃了你。” “家里除了二舅和二舅妈,没有人认同我,所有人都当我是瘟疫,我不想,让家里其它人对我评头论足,我讨厌那样。”窸窸窣窣的,泪水浸满了她的脸。 “傻瓜,有谁会那样说你。”石见放软了口气,疼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听到谁这么说了?言寺?雨非还是我?没有人嫌弃过你,只是你自己嫌弃自己不是吗?” “我讨厌回家。”夕林捂住了脸,水迹沾湿了她的手背、她的发丝,亮晶晶,惹人心碎。“我讨厌照镜子,我更讨厌镜子里的自己。” “傻丫头。”轻轻拥住这个受伤的精灵,石见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的发丝,融化人的声音回荡着,“记住,别再这样贬低自己,你要知道,这样的你,我一点都不讨厌,反而很喜欢呢,记住了没有?” 伏在他的胸膛上,夕林第一次真真正正放肆地哭开了。 茫茫人海中,他俩如同一对孤鹜的小鸟紧靠依偎着,声音,成形传入耳朵的只有这个: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夕林。 ——记住了,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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