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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过江好绑了良玉秧子发了大财,填补了枪支。想投国民党,正愁没人搭桥牵线时,大五洋派人来说服他,他便拉起绺子投奔了大五洋。大五洋让他做了“八柱”中的粮台。 陈荣久坐船过江逃到了扶余,几天后,他见风头已过,趁一个黑夜,拉上手下二百多人,坐船又逃回江南。 当时,大五洋绺子正在查干泡一带活动。他派人找了两天,总算联络上了大五洋,两股绺子又汇合在一起。 经过这场大仗,陈荣久知道自己半斤八两了。别看平时足智多谋,真的让他挂帅带兵,大敌当前还真的没了主意。夜里睡觉老怕被解放军包围。这次与大五洋汇合,心里有底了,夜里睡觉也踏实了。大五洋让他做了师爷。 天忽然下起濛濛细雨。地里的青草已经长出半尺高了。大五洋和陈荣久在查干泡边休整了几天。白天藏在芦苇荡里,晚上出来打劫渔船,小打小闹,小心谨慎。 这一天下午,陈荣久与大五洋正在马架子里下象棋,忽然有放哨的土匪来报:“大当家的,师爷,花蝴蝶来了。” 陈荣久手拿一个棋子正举棋不定时,听到报告,“啪”地将棋子摔在了棋盘上:“妈的,这个骚娘们,我找她还找不着呢,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荣久说完,腾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匣子枪:“妈的,老子先毙了她。” 大五洋一把拉住了他:“等等。”随后,他问探子:“来多少人?” “两个人,花蝴蝶身后还跟着个崽子。” 陈荣久把枪揣在怀里,问大五洋:“她来干什么?” “是这样的,”探子没等大五洋说话,接着报告:“花蝴蝶五花大绑,背上还背了个皮鞭子,说是向师爷请罪的。那个崽子,背着个大口袋,挺沉,说是给师爷送的礼。” 大五洋赶紧叫人把花蝴蝶领了进来。 花蝴蝶两只手背到身后,一根绳子五花大绑地捆着两只胳膊和手。后面的土匪三海一进门便把袋子放在地上,累得直喘粗气。 花蝴蝶抬头向马架子望了望,见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立在那,紧走了几步说道:“西北宣天一块云,乌鸦落在凤凰群,不知道哪是君来哪是臣。胎喝胎喝。” 这是一句土匪黑话,意思是问谁是大当家的。 站在门口的土匪赶紧向花蝴蝶介绍:“这是我们大当家的,这是我们师爷。” 花蝴蝶抬头又瞅了一眼:“大当家的 ,师爷,小妹这里不方便施礼,多多见谅。” 陈荣久这才细细地看花蝴蝶。这一看不要紧,把陈荣久看得心直跳。花蝴蝶穿一件红色风衣,一条紧腿的花格裤子,头上扎一条粉红色的围巾,脚穿一双绣鞋,鞋面上绣着两只蝴蝶。大高个,细白皮肤,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陈荣久早就听说花蝴蝶人长得漂亮,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俏丽的弱女子,竟是一个叱诧风云的土匪头子。陈荣久的火立刻熄了一半。他装着镇定地绷着脸:“花蝴蝶,你好大胆子,我家让你抢个精光,今个儿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荣久的话音刚落,花蝴蝶身后的三海赶紧把背来的袋子口朝下用力一提,一堆白花花的大洋露了出来。 陈荣久见到大洋,立刻变了神态。 大五洋问道:“花蝴蝶,你拿这么多大洋,又绑着来见我们,唱的是哪出戏啊?” “特意向陈师爷请罪。”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陈荣久的气早消了,故意装出一幅不依不饶的样子。 “当初的日子太穷,没办法抢了陈老爷,这些钱是来赔偿的,足足一千块大洋。” 陈荣久的气已消尽,眼睛盯在花蝴蝶的脸上,久久挪不开。 大五洋接着问:“你来这里,不光是来赔礼赔钱的吧?” “大当家的说对了。如果两位兄长能原谅小妹的过去,就把绳子给我解开;如果不能原谅我,怎么处置我心甘情愿。” 大五洋没说话,看了陈荣久一眼,点了点头。 三海过来,把绳子解开了。 花蝴蝶揉了揉麻木的胳膊,赶紧抱拳:“两位大哥,我花蝴蝶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今天,我是来挂柱的。” “挂柱?你的人马呢?” “在河西。” 陈荣久一脸严肃地说道:“该不是又来耍什么花招吧?” 花蝴蝶赶紧说:“两位大哥,实不相瞒,我一个女人家,撑不起这片天了。这些日子,我被解放军的骑兵和武工队追得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简直无路可走了,连伤了五六个弟兄。听说两位大哥的绺子大,人多势众,我这才来挂柱的。” “怎么能让我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呢?” 陈荣久问。 花蝴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上有天神,下有地灵,我花蝴蝶要是玩什么猫腻,让我挨解放军的枪子。” 陈荣久哈哈大笑,走到花蝴蝶跟前,把花蝴蝶扶了起来。 第二天,花蝴蝶把绺子拉过河东,投奔了大五洋。 花蝴蝶刚入伙, 想立功 ,便毛遂自荐, 说她能劝说西部的土匪一条龙入伙。 并向大五洋、陈荣久介绍了一条龙 。 一条龙枪法好 ,可谓百发百中。 绺子不足20人 ,但个个马上功夫都好, 擅长骑射。 花蝴蝶给大五洋、陈荣久讲了一段关于一条龙与红牡丹的爱情故事。 1944年, 郭尔罗斯前旗王爷为了给色福晋过生日, 特意请来了一伙马戏班子。第一次在王爷的府邸出演后, 色福晋看得入了迷。后来 ,色福晋又让马戏班子在王爷府门前公演一次,让百姓们也一饱眼福,自己也与百姓同乐 。 这是河北省吴桥县的一伙马戏班子,老板名叫张可。 王爷府门前。观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群里不时地传来掌声和喝彩声。这时,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演员出场了。男演员穿着一身白,上衣是紧身小褂,裤子是一条很肥的紧腿运动裤,脚穿一双白鞋,头上扎一条白毛巾,在额前打了个结。开始,白马沿着椭圆形的跑道漫不经心地走着, 男演员站在里手跟着马走。走出约十几步,男演员伸手紧了一下马肚带,马跑了起来。男演员并没着急,而是跟着马跑。大约跑了半圈,男演员又用劲儿地紧了一下马肚带,这匹马一声长嘶,放开了四蹄。突然,男演员一纵身,跳到马背上,马跑得更快了。 这是个惊险的动作,博来了全场的喝彩。人们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马刚跑第二圈,演员开始在马上表演各种动作。一会儿,演员躺在马背上,两只手枕在脑后,悠闲得像是睡着了;一会儿,演员横卧在马背上 ;一会儿又在马背上倒立起来……当白马跑到第3圈的时候,演员来个“蹬里藏身”,“唰”地从马身上滚了下来,“呀”,观众惊出一身冷汗。演员藏在蹬里约有半圈的功夫, 身子慢慢往下倾。忽然一伸手,抓起了地上的一把月牙大刀,在马背上舞了起来。刀带着风声,上、下、左、右……当马跑到第四圈的时候,小伙子一个蹬里藏身,扔了刀,从地上捡起一把短枪,一翻身仰卧在马背上。他抬眼向空中望去,空中调着三个猪吹吧(猪膀胱)。小伙子一抬手,“啪”的一枪,打破一个。又一抬手,两个猪吹吧都碎了。 “好枪法!”人们不禁喊了起来。 马戏演完了。演员们正准备撤离时,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站在了男演员的面前。女孩穿了一身红衣服,高挑个,大眼睛,长睫毛,羞答答地盯着男演员看,把小伙子看得不好意思了:“姑娘,有事吗?” “啊,没事儿,你真了不起!” 男演员听到赞扬后,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女孩怯生生地问 “我们走江湖的没有名,你就叫我的艺名‘白龙’吧。” “白龙?那你的马一定叫白龙马了?“女孩说完笑了起来 小伙子没回答,只是冲她一笑。之后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小红。” “小红?” “怎麽?这名字不好听?” “不是。我是说,你的名字和你的衣服一样漂亮。” 姑娘听了,不好意思的笑了。 吴桥县的张可马戏班子在郭前旗逗留了十多天。每次演出,人们都能看到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孩来看马戏,不时地拍手和喝彩。又经常看到在演出前后,她和戏班子的一个男演员在交谈。 半个月后,张可马戏班子离开了郭前旗。人们听到马戏的老板说,他的台柱子丢了。 “丢了,“人们纳闷: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丢就丢呢? 马戏班子走的第二天,人们才听说,马戏班子的台柱子白龙驮着一个红衣姑娘出走了。 从郭前旗出发,沿着第二松花江向北走20华里,在江边上便看到两道梁子,梁子上住着不足一百户人家,这个屯子叫二道梁子。再向北走5里,就能看见一个打鱼窝棚,窝棚的盖儿和门窗都被拆掉,里面的一铺土炕还完好地保存着。窝棚的外面,一匹白马在啃吃着嫩绿的青草。草地上躺着两个人,红白映衬的衣服不时地被春风撩起。 “白龙哥,你离开了马戏班子,不后悔吗?“ “因为有了你,所以不后悔。” “白龙哥,你爱我吗?” “当然爱你,你是我走南闯北遇到的最好的女孩。” “那……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啊?”小红问。 “今天,等一会儿,咱俩收拾新房。” “新房在哪儿?” “就在这儿,”小白龙指了指打鱼窝棚。 小红“扑哧”一声笑了。 俩人开始收拾他们的新房。他们在江边拔下一些柳条。白龙坐在草地上编房盖儿。不一会儿,一个方形的房盖儿盖在了鱼窝棚上。小红在下边捡干柴,捆成一捆捆的,压在房盖儿上。 白龙又开始编门窗,又在炕上铺了一些干草。 一切做完了,白龙朝房子指了指:“看,我们的新房多漂亮!” 小红会心的笑了。 …… 就在白龙和小红“成亲”的第5天,十几个人来到鱼窝棚前。这些人个个脸上带着怒色,手里操着木棍和铁器家什,站在白龙面前。 “好小子,我没猜错,果然是你!你能耐不小啊,敢把我妹妹拐骗到这里来?”一个手持镰刀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满脸怒气地说道。 “哥,你怎么来了?”小红吃了一惊,赶紧问道。 “小妹,你怎麽能和他跑到这里来?你知道不,你走的这些天,我们到处找你,爸妈为你急出一场病,你还长没长心?“ “怎么,爸妈病了?“小红听后呜呜地哭了起来 “都是他干的好事。他一个马戏子,拐骗良家妇女,把他送到警署去,”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虎视眈眈地说道。 “不!不是拐骗,是我愿意的。” “你……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护着他?”小红的哥哥说完,一挥手,:“把这小子给我捆起来送官。” “别动,他有枪。”小红赶紧站在白龙面前,用身子挡住他:“你们没看见演马戏时,他的枪法百发百中吗?” “拉倒吧,别帮他蒙我们了。那是假枪,是道具,打小洋钉的。” 小红低下了头。 小红的哥哥二次下了命令:“把他给我捆起来。” “不”,小红急了:“你们放了他,我跟你们回去。” “不行!你必须回去,他也必须送官。”小红的哥哥恶狠狠地说。 小红更急了,一步窜进窝棚,从里面拿出一把菜刀:“你们要是敢抓他,我就死给你们看。” 十几个人都愣在那里。 小红被带走了。走了很远,她朝白龙摆了摆手:“白龙哥,你放心,我会回来找你的。等着我。”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郭尔罗斯草原上的青草已经长出半尺高了,地里的小苗已经钻出地面,一场濛濛细雨正淅淅沥沥地下着。这时,二道梁子的庄稼人,经常看到一个骑着白马、穿着白衣服的年轻人在梁子上疾驰,他就是白龙,他在寻找自己心爱的女孩。他在鱼窝棚前等了一天又一天,就是不见女孩回来。半个月过去了,一点也没有女孩的消息 。 白龙望眼欲穿,坐在窝棚前向远处眺望,沙哑着嗓子喊着女孩的名字:“小红……你在哪儿……” 江面上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回音,更没有小红的影子。 半个月过去了, 白龙离开了鱼窝棚。他开始打听小红的家。 小红的家在王府屯。 小红的母亲告诉他:她的女儿已经出嫁了,嫁到很远的地方;小红的父亲更是义正严辞:“你死了这份心吧!你要是再敢来胡闹,我就到警署去告你 ,把你抓起来。”说完,冲着白龙声嘶力竭的叫喊:“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白龙在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慢慢的转过身子,默默地走了。 “小红,我一定要找到你,”白龙站在小红家的门口发誓:“你就是嫁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回来……” 一匹白马,驮着一条白色的影子,在草原上疾驰。 马跑累了,他把马撒在草原上。他躺在草地上,两眼望着天空,流下一行眼泪;夜晚,他露宿在一个小村边。他把马拴在小树上,在草地上铺一捆干柴,他躺在上面,两只眼睛望着星空,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第二天一早,他进了屯子。他在一家土房前停了下来。他敲了敲门,走出一个老妇人,揉了揉眼睛问:“谁呀?” 白龙赶紧上前:“大娘,是我,我是过路的,我想讨口饭吃,行吗?” 老妇人看小伙子一脸的憨厚,从厨房里拿出两个玉米饼子,递给白龙:“孩子,吃吧,就这些了。我们也吃不饱。” 白龙朝老妇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大娘!”然后,接过饼子,走了出来。 人瘦了,马也瘦了。他坐在草地上,拿起一个玉米饼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完,又拿起一个。刚咬了一口,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白马。自从离开马戏班子,这匹马就没再吃过一口好料。眼见自己的白马日渐消瘦。他把玉米饼子送到白马的嘴边。马先是用鼻子闻了闻,之后一口把玉米饼子咬在嘴里,使劲儿地的嚼了起来。他看着白马吃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冲着远方,沙哑着声音叫喊着:“小红,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转来转去,他又转回王府屯。 小红家大门口。他把马拴在大门外,上前去叩门。 不一会儿,走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瞅了白龙一眼,脸立刻拉了下来:“你怎麽又来了?” 白龙“扑通”一声跪在妇人面前:“婶子,求您告诉我,小红她到哪里去了?” “我不是说了吗?她已经嫁人了,你又来干什麽?” “我请求您,告诉我,他嫁到什麽地方去了?”白龙说完,“哐哐”地磕起头来。 “你磕头也没用,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这人咋这麽胡搅蛮缠?快点走开!” 白龙还是不起来。 “你走不走?不走是吧?”说完,她朝屋里喊了一声:“老大,把这个无赖赶走!” 小红的哥哥手里提着根木棍从屋里窜出来,照着白龙劈头盖脸的打来。白龙赶紧用手护着头,任凭棍棒雨点般的砸来。小红的哥哥越打越气,越气越打。不一会儿,白龙就觉得大脑“嗡”的一下,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小红的父亲叫儿子把昏迷不醒的白龙扔在了大门外。 三天后,一身伤痕的白龙又踉踉跄跄地敲开了小红的家门。 小红的父母站在白龙的面前。白龙二次双膝跪下,两眼含着泪:“叔,婶,我请求你们告诉我,小红她在哪儿?” 小红的母亲使劲儿的瞪了他一眼,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之后愤愤地骂道:“臭无赖!” 小红的哥哥从屋里窜出来:“你小子肉皮子又痒痒了,找揍是不是?”说着,木棍举了起来,被小红的父亲一把抓住,随后给儿子递了个眼色,朝着白龙大声喊道:“你快走吧!你要是不走,我就到日本警署去,我告你拐骗良家妇女。” 白龙抬起头:“如果你们能告诉我小红的下落,我就走。” 老人长叹一声,又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小红的哥哥用鼻子使劲儿的哼了一声,扔下木棍,走了出去。 白龙仍跪在地上不起来。 一会儿,小红的哥哥领来两个挎枪的日本警察,架起白龙就往外走。 白龙被抓进日本警署。 半个月后。白龙挣脱手铐,砸开脚镣,打伤了狱警,从狱中逃了出来,从此销声匿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