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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十节
姜喜然搬进梁家之前,在清城城北租了一间十平米的小屋,除了房主连带房屋出租供她使用的床和桌椅,屋内别无其他。房主是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为人很好,不过屋子的所在地有些偏了。喜然晚上回来迟了,一条路走得战战兢兢,如果只有月光和她的影子倒还好,怕只怕多出了几个人。后来同事们知晓她的处境,便把她的晚班都替换过来,她自是感激不尽。 喜然没有上大学。毕业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都没有固定的工作,发过传单,卖过化妆品,做过收银员。后来又去华天酒店做服务员。她年轻美丽,嘴巴甜巧,很快就做到大堂领班的位置,有时也会收到客人的小费。 九九年的八月,她将省会城市一所大专院校的录取通知书撕得粉碎。临走前的梁维以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脸:等我回来。我会让你生活得和公主一样的,会的。她的泪滑下来,将维以的手指打湿。 其实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上大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个很早甚至还要早过高中。可是初中毕业的她还是想读下去。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姐妹有的读了中专,有的初二就辍学了,但是她不。她一直读到了高中毕业,并且考上了大学。她知道自己是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她做到了自己三年前订下的目标,她却也知道自己无法再往下走了。 十八岁,她刚成年。很多这个年纪考上大学的女学生在酒店请客,收获所有亲朋的祝贺与叮咛。她坐在四中操场边缘的台阶上,喝光了两瓶啤酒。福利院在这一年停止了对她生活及学业的所有资助。从此以后,她的学生生涯彻底结束,她必须走入社会,完完全全靠自己筹措明天的饭钱。 有些女子平凡而幸运,有些女子却是天赋异禀,心比天高,坎坷一生。 梁淮平对于维以将喜然接入家中一事始终抱着一种冷冰冰的态度,既不阻拦,也不支持。他自觉不是一个好父亲,维以他是不十分了解了,有多少父亲能了解自己的儿子呢?喜然不是他理想中的儿媳,因为太漂亮,漂亮到他觉得承担不起她。可他是有些怕维以会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的。于是,他便冷冷的打量着她每天第一个起床,包揽了大部分家务活;打量着她和自己还有维以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吃相斯文,举止文雅;打量着她找到他的车行里,恭敬的将领到的工资交一部分给他,作为房租。 他终于还是心软了。他推开她的手:这样像什么?难道我还会赶你走不成?拿回去,拿回去,你跟维以好好过,好好过。看什么时候合适领个证吧!看来我是要另找住处了…… 喜然就这样一直住了下去。证是没领,因为维以想等到车行的业务熟悉顺手之后再来考虑儿女情长之事。 大一下半年,梁歌讯喜欢上了吃辣。S大校门北侧有一条美食街,她常去其中的一家吃酸菜鱼。满满一大盆,十元,不贵。 她是常客。慈眉善目的老板见她来了,递过一声,酸菜鱼?歌讯点点头,找张无人的座位坐下来,不多时,鱼便端到了她前面。歌讯拿起汤匙,舀了四五勺的辣才开吃。汤面上浮了一层红通通的辣椒油,让不吃辣的人看了心惊。 清城市区的人很少吃辣。辣椒粉作为调料摆在餐桌上,少有人动。路边摊上最常见的吃食是红薯。上小学时,歌讯放学,维以去接她,手里捧一只红薯,见歌讯走出校门,便迎上去,奉上歌讯的最爱。只可惜那红薯总是冷的居多。她从没对维以说起过她更喜欢吃热的红薯,她总是喜滋滋的在维以温情的注视下吃完。 凉镇也是没有酸菜鱼这样的小吃的,或者说她从未在凉镇吃过。母亲带她出去逛街,买了缀白色蕾丝花边的公主裙,在公园假山前的石椅上歇着。歌讯指指不远处售卖鸡蛋饼的小摊,母亲便会起身帮她买一个回来。她从来没有吃完过一整张鸡蛋饼,印象里,那个鸡蛋饼太大了,绝对的物超所值。 她总是记得母亲的好,太多的好。母亲有一张画中人般的脸,眉若青黛;母亲的声音很好听,骑车载她的时候就轻轻的哼歌。刚进大一时,她写《好雪片片》描绘母亲刊在系报上,舍友被她感动得鼻子发酸。同时被感动的还有江善呈。 善呈有一张酷似金城武的脸,肤色是健康的小麦棕,夏天喜欢穿白背心牛仔裤,在操场上踢足球,那个奔跑的白点便是众多女生的焦点。 善呈的父亲是N城的市委书记,家人的意愿加上自己的喜好,他选择了行政管理。不善书写,阅读品味却是不俗。歌讯写文,不喜用华丽的辞藻,不喜用繁复的铺排,只从普通场景和寻常事物出发,曲径通幽,别有洞天,自成一番清朗大气的文风。善呈喜欢这样的文字,中文系众多写手,他单单注意了这个梁姓女子,千般揣摩了写字人的个中滋味。 夏天来临,S大宿舍里开始出现难忍的闷热,稍一动弹周身便渗出密密的汗珠。歌讯住六楼,随着时日延续,更是酷暑难挡。实在耐不住,便和舍友商量了,在学校的bbs“跳蚤市场”版块寻得订购小电风扇的信息,然后联系了卖方,那边答应尽快送货。 电风扇是第二天傍晚送来的。接到电话的时候,歌讯刚洗完澡,只好用干毛巾匆匆擦了一把头发,便和舍友下楼,去女生宿舍大门外领电扇。 善呈与歌讯的交集就是从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夏夜开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