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喜然生着一张小巧白净的瓜子脸，眉眼精致，身材颀长，初次见到维以是个冬天。

　　梁歌讯大一那年寒假放假回家的时候，是喜然开的门。她有些心惊，因这张陌生的脸孔似曾相识。喜然乐呵呵的和歌讯打着招呼，并帮她把行李箱拿进卧室。她套了一件深红滚边睡袍，荷叶般的圆领显得肩略窄，眼神透着懒懒的神气，脚上着一双琉璃金龙凤呈祥图案的手工刺绣棉拖，露出一段莲藕般白嫩的脚踝。歌讯盯着那段未被衣着掩盖的白，隐隐猜度了喜然的身份。

　　清城之于喜然，其实并不能算作一个理想的居住之地。她自幼在福利院中长大，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一针一线皆从慈善机构取得。明天对于她，和今天并无什么不同，单调乏味，平淡无趣。她的最大愿望是能够越过越好，直至有一天再不用为了生计发愁，直至有一天不会再望着专卖店橱窗里的昂贵服饰自怨自艾，可以一扬手，就将那些锦衣华服套在自己的身上，才不会枉费了她的年轻，还有美貌。她要的便是这样奢侈而铺张的幸福。这个城市，对她来说，小了点。

　　生了一张太漂亮的脸，刚上初一，就迅速窜成了少女的姿容，身体凹凸有致，举手投足都是祸水的主儿。穿过走道上趟洗手间的短短路程，倒有好几个男生临窗探身朝她吹起口哨。加之课余要在便利店打工，她的成绩一直只是中等，倒也没有逾越美女的一般规律。初中毕业后，考入普高——清城四中。然后在那里，遇到梁维以。

　　离开清城的姜喜然坐在尚岛咖啡馆的吧台后面，托腮凝神，想起初遇维以的那个春天。咖啡馆里飘忽的光线不时打在这位妆化得略浓的女老板的脸上，衬得下巴更尖，平添了一丝鬼魅的气息。

　　如今的她也算达成了半生的夙愿，着一身宝姿套装，叼一支细长的520女士香烟，睥睨来往众人，不声不响成一道惹眼的风景。纵然美艳逼人，可是没人会打这位张均良太太的主意。没人会打。

　　当年那个清纯娇羞的喜然在什么地方呢？偶尔，喜然会淡淡的怀念起那个曾经的自己，她来N城之前的生活，还有那段一晃七八年的爱恋。她最好最真的年华还是给了他的，还是过去了的。这么想着，她吐出一串烟圈，空回首，烟霭纷纷。

　　旧欢是沁入肺腑的凉，隔着光阴的薄纱去看他的面孔，还能依稀望见彼时的情深似海。清城四中的三年，是她最为留恋的三年，或许也是梁维以生命中最为留恋的三年。

　　初中三年，梁维以过得并不如意。还在上小学的歌讯很长时间都对哥哥的苦衷一无所知，他亦不是喜欢倾诉的人。至于那些忧容与悲颜，他自己明晰便是足够，又有什么必要让世人皆知？

　　梁维以所处的H中是所老牌名校，以某位举世闻名的生于清城的数学家的大名作为校名，师资雄厚，学风严谨，吸引了大批或成绩优异或家境富裕的学生削尖了脑袋要往里挤。小升初时，维以以一分之差未能通过入学考试。正当他考虑着该去哪所普通中学就读时，父亲将一叠钞票扔在红木饭桌上，颇有些财大气粗的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重点中学的一万元择校费，咱还是交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