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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她没有感觉到在天色灰蒙蒙的雾中,急速而来的急救车将她送到医院里,等她苏醒过来,她已经在病床上将近四十八个小时了,她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她还能想起那天早晨坐在车里的情景,起初她乱七八糟想了许多事,也就是在人才市场认识刘嘉永那天起,她当时的心乱糟糟的,就像那个鬼天气,整个视线里都被灰雾吞没了,她下意识地又动了动四肢,才感觉到四肢有了问题,左腿动弹不得,上身瑟瑟生疼,她吃力地将头抬起,发现在自己身边站着一位身穿白褂的年轻护士,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发现了那个让她倍受尊敬又让她牵怀的刘嘉永。她理理思绪想回忆一下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天早晨她记得郑浩江的情绪也很好,还向她询问到公司的事…… 她不清楚究竟在那天早晨发生了什么,也弄不清刘嘉永为什么也在这里,她感觉到他早已就在她的身边,他见她苏醒了就微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并告诉她在那个本来就有安全隐患的早晨,她们发生了严重的交通事故,一辆对面开过来的大卡车与她们相撞了,至今郑浩江还处在昏迷之中,他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撞击,他是在早会上从电视新闻中看到的,她很幸运,只是点轻伤。她听后禁不住两眼一酸,不知是庆幸自己没有走上死亡线上还是对刘嘉永在她身边而感恩呢。“我……我已经离开公司了,你……‘” “就算你真得离开公司,我们也可以做朋友啊,可是你没有离开公司啊,好好养伤吧,伙伴们都盼着你上班呢。” “我已经掉级了呀,我真得没脸见大家了,有的客户也对我不比从前那样热情了,其实——当初我是——想多一份收入来着,谁知道——” “掉级再什呗,哪怕啥呢,不过,首先得好好养好伤吧,现在别考虑那些烦恼的事。” 她点点头,执拗而大胆地盯着他,这时她感到心里热乎乎地、随即两眼一酸,泪珠滚滚而出。 人的风险是无处不在的,但人们无法预知风险的时候,他们还都在那一刻规划自己的美好人生呢,一旦人们来到这个世界上,谁都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永远的幸运者和一个永远的胜利者。其实人们也都知道命运是个无知数,但往往还是这个无知数在激发人们去奋斗、去拼搏。 范雪冰离开病床已经二十多天过去了,想想一次小小的意外能牵动这么多人来医院看望她,父母、叔叔、舅舅就别说了,那些朋友也别说了,可是她放不下的是自己曾经背离了公司的领导和伙伴们都接二连三的来看望她,主管刘嘉永更是几乎每天来问候她,即使没有来他也要给她发一条短信过来:现在的心情好吗,感到寂寞吗,送给你一首诗,那可是上半部分,下半部分由你来作,好吗。 大海里,那一叶小舟 漂浮着礁夫的梦 飞浪击来 惊醒在彼岸 已是陌生的他乡…… 小妹的心情很好,因为有你的牵挂。然后她想了想,不一会儿就给他发过去了: 大山里,那一颗灵芝 倾听着郎中的脚步声 舂风吹来 唤醒满山翠绿 原来就在母亲的怀里…… 范雪冰是专科生,她才不怕你刘主管那支笔杆呢。小妹对得还好吗?她回发过去说。 好!不愧是大学生。 那一天郑浩江的妻子王丽萍来医院看望她,范雪冰终于盼到她来了,她还在病床上的时候就一直想知道郑浩江究竟怎么样了,她不断听别人说那位司机就一直昏迷不醒,很可能会造成脑神经瘫痪变成植物人。当时她的脑子顿时“嗡“的一下,植物人,这是一个比死还可怕的噩耗。她清楚地记得郑浩江那天在车里还给她规划着美好的未来呢,。 他停下车冲她回望的那一瞬间,她发现他那双带有灵气的小眼睛加上被他那雅气而和善的笑腻掀动着的小酒窝,让你感到一阵舒心和快慰。“小范,其实我也不希望你更多地为我做什么,其实我一生都不会忘记初次见你的那一刻,在那个漫坡路上,那位瘦小的车夫吃力地满头流着汗水,一位身穿雪白的衬衣,深蓝色的裤子,有着修长的身条,一头乌黑发亮的鬓发的美丽的少女。”他闭着眼睛,不是那象朗诵着一首诗的小嘴上下掀动的话,还让你看作是他正在洗耳静听着黑夜里月光下的小夜曲呢。“在我无地自容的那一刻,你的美丽,你那高尚的风格完全将我征服了,因此,我愿意为你付出的更多一些,过一段时间,或者、马上——给你买套房子……” 但——尽管,谁能想到可怕的风险就在他们的身边潜伏着呢,假如万能的上帝能够提前告诉你的话—— 王丽萍领着儿子来到范雪冰的病房,她的面容很焦脆,看出来,她是经受了很长时间的煎熬和伤害的,范雪冰知道郑浩江至今还没有知觉,如去追问病人情况的话,一定会让他们母子伤心的。“嫂子,来啦,谢谢你们来看我。”她朝他们迎过去表示很歉意。 王丽萍这个时候已经迈过了开初那道伤感的门槛,可怕的事实已经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们母子面前,家里的积蓄已经化得差不了,丈夫永远也不会想到灾难会偏偏降临到他身上,对什么都没有准备,哪怕是一句嘱托,一句安慰。欠别人的人家都无奈的遥遥头,这还都是些不错的,别人欠他的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的公司,说倒就倒了,在外边的办事处人家还过来追要租赁费呢。 放下外面的事不说,医院里一直催她交钱,车上有保险,保险公司该理赔的也都给理赔了,她真得是无能为力了,就只有来找范雪冰。她知道范雪冰给她丈夫办保险的事,虽然她不懂范雪冰给办得那个保险能不能管用。“妹子多么幸运啊,不像他——”王丽萍伤感地说。 范雪冰点点头,也不知该怎样回答,她忽然感到自己好像背负了某种责任,她早已想过郑浩江那保险的事,就在她醒过来的那当儿,只要客户一旦有风险,他们做保险的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也许这也是一种习惯,一种责任,一种灵感吧。 “我来是想问问那保险的事。”王丽萍即使很镇静,也掩盖不了脸上那淡淡忧伤。 “奥,我知道嫂子。” “那——管用吗?” “管——管用,不过。”范雪冰一时语塞起来,她该怎样回答她呢。明知道自己给他卖得那保险是一种具有投资性质的分红保险,当初她只是想给自己完任务。这也是公司一直强调的,要为客户提供各种风险保障,不要只是为了保费而忽略了保障,要为客户负责。自己负责了吗,做到了吗,她心里最清楚。假如当初给郑浩江设计一份保障全面的保险的话,也是同样的交费,那么今天王丽萍跟孩子就会得到几十万元的理赔了,可是——,当初尽管郑浩江也在应付她,其目得不是真正为自己作保险,也许是另有别的意图,反过来她清楚客户是不懂保险的各种功能的,因为人寿保险还处在启蒙时代,客户对保险还都不认可,意识还很差,因此客户如购买保险的话,首先选择的是一个负责任的业务员啊。自己负责了吗,尽责了吗,她在病床上就已经在思想上斗争了很久了,也知道王丽萍来找她是迟早的事。现在她不是就站在自己面前吗。“嫂子,我——那保险也管用吧,只是——我会尽力的,嫂子。” 也许王丽萍已经看懂了丈夫买得那份保险,也许她会去问别人吧,反正王丽萍也没怨告她什么,那么也省得让她面红赤耳地出丑了,她跟儿子离开病房的时候,给她留下的是一副无奈的样子。 要是当初对郑浩江再执着一点,也许这时她们母子就不会东奔西走为钱而犯愁了,也许她跟儿子就会来感谢她,也许原本就不会发生这事吧。哎——这不都是假设吗,假如这世上压根就没有风险的话,那还存在保险公司吗,范雪冰望着失望而去的王丽萍,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在需要接受人们帮助时的那种渴望和哀求,她反复在那里看见过那眼神,也许在公司,也许在医院里……心里顿什一种肃然的内疚。 忽然他看见一张霜雪般白净的脸上挂满丝丝抽搐、还印有一份恬静、一份从容。那不是自己吗,许多天还没有对着镜子仔细地看看自己。同样在一辆车里,不幸的已经看不到自己了,而幸运的还能触镜生情呢。假如在那个风险来临的时刻,她也跟郑浩江一样,那么所拥有的一切的一切还都不是一洼泡影吗…… 范雪冰很快就出院了,她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全部积蓄给了王丽萍,她这样做也不知是对郑浩江家庭的回报还是对自己的那种饶恕。她去看望了郑浩江,至今他还认不得谁是谁呢,那张让她熟识的会让人开心的两个小酒窝的脸上又增添了那种童年的雅气和天真。就在那个人人都怀着美好愿望的早晨,一个成功而完美的人就在那顷刻间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毫无任何准备,给活着的人留下了长久的遗憾和惆怅,还有痛苦和绝望。 出院的时候,保险公司派一辆车来接她,伙伴们也都来帮她,她感到一阵阵内疚,母亲是个知识分子,她看到这一切也非常激动就说到:“冰儿,你有多么好的领导和同事啊,回去单位一定要好好干”。 范雪冰点点头,殷切的希望,真诚的叮咛,可在当初母亲也不同意她干保险啊,自己现在早已背离了我的公司和我的客户。 公司领导急忙附和道:“小范干得很不错嘛。出院后一定会把失去的损失补回来。”范雪冰知道这是领导在暗示她。是一语双关啊。她真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回到家里,她稍微放松了几天,主管刘嘉永就又来看她了,这回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主训刘雪,中午父母亲一定要留他们吃饭,还说:“自从冰儿到你们公司上班,我们做家长的就没有支持过,每天东跑西跑也没个着落,姑娘大了,任她干啥吧,后来跑保险的多了,电视里也在播,对这个行业也有了了解,那天冰儿在医院里,我们才发现,原来你们公司的人缘这么好,素质又都这么高。” 范雪冰的父亲是个农村老干部,他说他压根儿就没有怀疑过保险是骗人的,只是老百姓还不习惯,还没有这个意识,但是他相信,只要是国家提倡的东西,迟早会兴旺起来的,不过这个行业最关键的就是服务,只要服务跟上来就能越搞越火,否则就会越搞越糟。 刘嘉永他们听后频频点头,唯独范雪冰心里不是个滋味,她已跟自己的客户差不多快一年了还没有联系过,续交保费的时候她也只不过是提个醒,或者交待刘嘉永一声就算完事了,现在她还不知道每个客户的具体情况呢。 从家里出来,范雪冰说借此再去看看王丽萍他们吧,刘嘉永同意说,去就去吧,他们也是我们的客户啊,郑浩江的那份保险也被迫退保了,作为主管的刘嘉永对于客户发生这样的事心情也很沉重,也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忏悔,总之他的心里是很复杂的。我们不只是要销售保单,更重要的是要学会销售理念,人生在世风险无处不在,而对于风险又有多少人能够意识到它的存在然后自觉地为万一的风险早做准备呢,又有多少人去寻找能够规避风险的港湾呢,中国老百姓的风险管理缺口到底在哪里。这就是我们每个寿险代理人初期的无奈,我们学到的理念总感觉传播的太慢太慢。 郑浩江已出院回到了家里,他坐在床上,四肢虽然都愈合了,但他那头还是摇摇晃晃的,眼睛发呆,看人总是痴痴的。范雪冰过去拉拉他的手问:“郑经理,能认得我吗,我是小范啊。”说着忍不住就掉下泪来。 郑浩江直着眼睛盯着范雪冰,嘴里“啊——啊”连声。也许他对范雪冰还有点印象,但是已无从表达了,儿子真亚男还不懂得父亲从此再也不会看着他成长了,只知道天真地享受着幼年的快乐。 “小范,谢谢你给了我那三万块钱,否则连医院都出不来呀,俺啥时候才能还你。”王丽萍看着郑浩江,她的眼里已经没有悲哀了,留下的只是无奈。 “嫂子,别提那事了,妹还能去挣啊,不像郑经理已经没那个福分了。”范雪冰安慰道。其实范雪冰这些积蓄也都是郑浩江给的。“嫂子,我们走了,妹还到公司上班了,你要保重啊。”范雪冰临走时心情还是沉甸甸的。 “小范,妹——你们公司要人吗?”王丽萍忽然拉住她问到。 范雪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刘嘉永说道:“要,怎不要呢,我看你一定行。”也许这也是主管的习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