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入
确认

已经增加书签

确认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二十七)

  自从那次在紫云观邂逅后,李英莲与史沫德便开始有了来往。

  史沫德不食前言,把自己的小说《云想衣裳》,分别签名送给李英莲、方润芝和何霞。他在赠给李英莲的书的扉页上亲笔写了这句话:

  “Love  is  an  ever-fixed  mark!”

  史沫德是比李英莲晚一年来到秦阳师范学院的。他是从西北大学研究生院毕业的硕士研究生。据说,他在上大学时就因发表短篇小说《太阳雨》,而名躁一时,被中文系刘教授收为关门弟子。后来又相继出版了《无悔的耕耘》和《阡陌之间》两本集子。考研后,他主要从事中西方美学研究,曾发表几篇有分量的论文,并协助刘教授主编了《西方文学与中国文学》、《美学漫步》等书籍。毕业后,他原本可以留校去搞文学研究,没想到却被分配到秦阳师范学院文学系。

  也许文学与艺术是孪生姐妹,进了一行,很容易爱上另一行。写作上的成就,拓宽了他的视野,周围圈子里的朋友的互动,点燃了他的艺术激情。随着声誉的提高,他开始在创作之外开拓新的领域。他一边写稿子,一边跟着一些书画家学习书法和美术。尽管手法还不怎么娴熟,笔力也不怎么到位,却被一些人吹捧为“书画圣手”。三年后,他不但取得省级作协会员,也在秦阳市的书法协会和美术家协会担任理事,成了在当地比较有名的青年学者和文化人。

  就在这阵,在市委宣传部工作的胡成万,因为工作关系认识了史沫德,得到了他的签名书籍和书画作品,并把冯嫒嫒介绍给他作朋友。

  这个冯媛媛是冯大谋副书记的独生女儿。中学时,由于不好好学习,被父亲用权力保送到部队,当了一名文艺兵。复员后,父亲冯大谋把她送进了市委党校,让她混了个大专文凭。嗣后,冯副书记先后给有关领导打过招呼,想在市委宣传部给女儿谋得一个好差事。谁知这个倔丫头却偏不买这个帐,硬是要去市歌舞团当演员。冯大谋无可奈何,便给人事局长和文化局长分别打了招呼,把女儿的档案放在市文化局,而随着她的性子,让她去市歌舞团上班。眼看着女儿的年龄越来越大,冯书记两口子便开始四处张罗着给女儿找女婿。胡成万自然也在冯副书记委托的人群之中。

  胡成万在秦阳关系不少,可在他认识的未婚男子中,能与冯媛媛匹配的可不多,不是家里与冯家门不当户不对,就是两个人有差距。想来想去,在做了反复的利弊权衡后,他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在秦阳师范学院任教的史沫德。

  “是呀,何不让他成为冯家的乘龙快婿呢?”胡成万灵机一动,便把史沫德介绍给了冯书记一家。

  冯媛媛起初是不愿意找对象的,她已经习惯那种天马行空,自由自在的生活,习惯于像斯佳丽一样,被一群,而不是一个少男追逐着,吹捧着,她不想成为某一个人的私有财产,不想,也害怕受到任何约束,因此打算终身不嫁。可父母却坚决不同意,特别是冯母动用一切关系,为自己挑选驸马。胡成万趁机便表现了一把。

  当胡成万把史沫德领到冯家时,冯大谋老两口十分高兴,他们仔细打量着史沫德。

  史沫德,看来这个小伙子不错呀。他不仅长得帅,还有学问,特别是那一篇篇绝妙的文章,让冯副书记两口子窃喜。他们认定了史沫德,把他作为冯家驸马的最佳人选,迫不及待地让胡成万帮忙敲定此事,好排里排场地为女儿举办婚礼,哪怕自己从腰包掏钱待客上百桌也心甘情愿。

  媛媛怎么能体谅父母的苦心。这个自小就生长在市委大院的官家小姐,有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她性格外向,不仅活泼,而且骄横跋扈,根本不把恋爱当回事。他的周围簇拥着好多帅哥,别看她与那些人掐猫斗狗,打打闹闹,让他们一个个神魂颠倒,可那都是在玩,她从来没有认真地对待过任何人。当与史沫德接触时,她仍然拿出那副居高临下的架势,照例像玩弄其他男人那样敷衍着对方,这令史沫德根本不能接受。

  “什么大家闺秀?简直就是一个风尘戏子。”在经过了几次见面后,史沫德断然提出要终止关系,任凭胡成万苦口婆心,史沫德决心已下,坚持无悔。这多少让这个自以为是,桀骜不逊的官家小姐感到震惊,也使冯家夫妇失尽了脸面。于是,这桩由几个人苦费心血设计打造的婚姻之船,由于两个当事人性格和素养的差异,没有起航便沉没了。冯家老两口为此懊悔不已。

  怪谁呢?都怪自己宠坏了女儿呀。

  史沫德在与冯媛媛断绝关系后,除了上课和采风之外,便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开始了长篇小说《云想衣裳》的创作。历时一年,五易其稿,这部30万字的长篇巨著终于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了。省作协专门为它召开了研讨会,与会学者、作家和评论家对此给予高度评价,这使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成功的喜悦。

  李英莲十分珍爱这本书,把它随身带在身边。那飘逸着的淡淡墨香不时潜入她的心窍,使得她一有空便情不自禁地打开它,仔细地品读起来。那花一般的词语、诗一般的语句和跳动着音符的文字,传递着作家深邃的思想、丰厚的知识、缜密的思维和火热的激情。那一个个跌宕起伏、妙趣横生的故事情节组合,在她面前展现出一幅色彩斑斓的人生与爱情画卷。此时,她感觉史沫德在她眼里的形象越来越高大,逐渐地超过了自己的丈夫。而她在他面前也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真是相见恨晚呀!她常常这样感叹着。

  这天,李英莲像往常一样,正在专心阅读这本书,正被一个有趣的故事情节所陶醉。不想,电话铃惊扰了她。

  谁这么烦呀?她放下书本,抽着脸,走向电话,正准备拿起话筒给对方发火,没想到却听到了史沫德的声音,顷刻间,她的脸连同心情云开雾散,阴天转晴。

  史沫德在电话中约她下班后一起去外边吃饭。

  “好呀!”她没多加思索就愉快地答应了。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第一次单独聚会就餐。

  李英莲没有等到下班,也没有在预定的学院西门外电杆底下去等待,而是接完电话后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用手包里的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然后径直来到文学系,站在了文学系讲堂外。

  教室里传来史沫德洪亮的声音。

  “珀西。比希。雪莱,英国十九世纪浪漫主义大诗人。他是英国历史上最有才华、拥有最广大读者的抒情诗人之一。

  1792年,雪莱出生在英格兰苏塞克斯郡的一个保守贵族家庭。特殊的出身,让他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然而,在1811年初,年仅19岁的雪莱因发表哲学论文《无神论的必然性》而被牛津大学开除,随后他被家人作为叛逆者而无情地被赶出了家门。无奈之下,雪莱只好带着妹妹的朋友海丽特。威斯布鲁克私奔到苏格兰,他们在那结了婚。1812年,雪莱参加了爱尔兰的民族解放运动。1814年他与海丽特感情破裂。两年以后,海丽特在伦敦海德公园的河中自溺身亡,这给25岁的雪莱,在社会上和政治上招来了无法挽回的恶名。当时保守主义思潮占据意识形态主导地位的英国社会强烈谴责他的无神论、激进思想和强加在他头上的‘不道德行为’。1818年3月,27岁的雪莱满怀惆怅,被迫离开自己的祖国,流亡到意大利。明媚秀丽的地中海景色,刺激了雪莱的创作灵感,他诗情勃发,接二连三地创作出灿烂动人的诗篇,如自然诗《西风颂》、《致云雀》、《云》,政治诗《致英国人之歌》,爱情诗《爱的哲学》,哲理诗《奥西曼迭斯》,诗剧《解放了普鲁米斯修》等,从而奠定了他成为英国抒情诗歌中的圣手的地位。恩格斯赞扬雪莱是‘天才的预言家’。就连‘湖畔诗人中最杰出代表’的‘桂冠诗人’威廉·华兹华斯,也称他是‘最伟大的艺术家’。然而,才子命短。1822年7月8日,雪莱携友人乘舟海航,途中遭遇风暴袭击,不幸船沉罹难,终年30岁。

  年轻的雪莱走了,他的躯体离开了他所无限热爱的自然世界,而他的灵魂却依然留恋着天空,留恋着大地,留恋着风中的草木,留恋着从海面上升起的太阳。令人惊奇的是,他的尸体火化时,心脏却完整无损,被人从熊熊火焰中抢救出来。有人在他的墓碑上刻下如此的铭文:

  ‘Percy  Bysshe  Shelley ,Cor  Cordium’。”

  学堂里鸦雀无声。

  在作了暂短的停顿后,史沫德接着讲道:“雪莱的抒情诗在他整个创作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维多利亚时期的读者把他誉为‘禀受神赐’的诗人,认为他的抒情诗‘绝对完美’。他在描写自然景物时,往往灌注着自己的自由精神,将自己与自然景物融为一体。由于他对人类无限的热爱及对理想的执着追求,使他本身就已经成为自由精神的化身,在他所倾注了情感的自然身上,也就无处不留下他心灵的美丽火花。他的诗想象丰富,音韵和谐,比喻精美,色彩瑰丽,处处洋溢着乐观主义精神,蕴藏着深湛的情感和人生的哲理。

  《西风颂》是诗人一日傍晚,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市附近阿诺河边的树林里遇上暴雨时有感写成的。在诗人笔下,西风是自由的象征和一股巨大的精神力量。你看,西风所到之处,落叶四处飘舞;而‘有翅的种子’又被撒向冬天黑色的土壤。西风越过高山丛林,穿过大地海洋,气势磅礴,威力无穷,预示着革命斗争的风暴,摧枯拉朽,毁陈生新。沸腾的情感融合着高远的理想,丰富的比喻编织进严谨的韵律,使《西风颂》成为雪莱自然抒情诗的登峰造极之作。尤其是诗的结尾‘O  Wind,if  Winter comes,can  Spring be farbehind?’,更是流传千古、享誉全球的佳句,表达了诗人对自由的渴望和对美好未来的追求。

  在《致云雀》里,那个‘欢乐的精灵’云雀,正是诗人雪莱自我形象的象征和精神的写照。在雪莱笔下,这只在蓝天上展翅高飞、放声歌唱的云雀,像一位诗人厌恶空洞浮华的腔调,鄙视尘世的污浊,用未被留意过的希望和忧虑,吟诵着向人类播撒同情欢乐和希望的诗韵;像一位高贵的少女,用甜美朴实的歌声,排遣为爱所苦的情怀;像一只萤火虫,在遮断视线的芳草鲜花中传播晶莹的流光;像一朵让自己荫蔽着的玫瑰,散发着使鲁莽的飞贼沉醉的芬芳……云雀寄托了诗人的精神境界、社会理想和艺术抱负,透露出作为一位诗人,为人类寻找光明和出路的社会使命感。

  ‘Higher still and higher  ,  From the earth thou springest,Like a cloud of fire,  The blue deep thou wingest, And singing still dost soar, and soaring ever singest。 ’

  ‘向上,再向高处飞翔,从地面你一跃而上,像一片烈火的轻云,掠过蔚蓝的天心,永远歌唱着飞翔,飞翔着歌唱!’雪莱,就是一只翱翔于万物之上的云雀!天空因为曾经有他而美丽,世界文坛因为曾经有他而精彩!

  好了,今天的课到此结束。下一节我们讲‘俄罗斯诗歌的太阳——普希金’。同学们,再见!”

  他激情飞扬的话音刚落,讲堂里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李英莲也被他充满激情的讲演所感动,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不大一会,史沫德在学生们的簇拥下走出了学堂大门。他看见了还沉浸在激动情绪中的李英莲,微笑地走了过来。

  他们一道并肩走向教师宿舍楼。刚到楼下,史沫德对李英莲说:“房子太乱了,你今天就别上去了,我放下东西就下来。”没等她回话,他扭头就走。

  真是个怪人!李英莲苦笑着。

  这天晚上,他们俩在一家“北京烤鸭店”的烛光下,第一次面对着面享用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