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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六天后,正值礼拜天,方知春来到了秦阳李英莲处,两个人主要就李英莲家提出的订婚问题进行商议。 此时,他们中学时的同学方润芝也在秦阳市。 为了把李郎中提出的“明媒正娶”的意见落到实处,防止双方家人以后在这件事上再生麻烦,方知春与李英莲权衡再三,为自己选定了介绍人,并在这天晚上请方润芝来李英莲的宿舍进行商谈。 方润芝是比李英莲早一年考上大学的,就就读的学校是三秦省中医学院。她的父亲是方家村大队医疗站的方医生。 方润芝从大学毕业后,开始被分配到废丘县一个乡镇的地段医院当医生,后来由她丈夫托人帮忙,调到了位于秦阳市西区的核工业二一五医院。 也许是经常接触维生素的缘故,这时方润芝如同一直放在温室里的花朵,她的皮肤还如过去那样细嫩,那张圆圆的脸上闪烁着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骨子里透露出让好多男人为之欣赏的柔弱的气息。在大多数时间里,她的表情是微笑的,但眼眶深处不时放射出一丝忧郁的光来。关于这种忧郁的来由,别人也许不知道,可李英莲却是心知肚明的。 在中学时,方润芝曾经与同班的侯兴关系十分要好,李英莲看好他们日后必然会成为一对夫妻。只是由于侯兴家的家境不是很好,加之后来他又在高考中落榜,他们的关系才划上个休止符。真正结束他们关系的不是方润芝,而是侯兴。这个有骨气的男孩在遭受到人生第一次的打击后,觉得给不了自己心爱的人幸福,便留下一封告别信,托好友胡成万捎给了方润芝。 “亲爱的芝: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用这个称谓称呼你,也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尽管我内心里极不情愿这样做,但我却只能如此。之所以这样,与其说是我懦弱,不敢正视现实,倒不如说我理智。我在用自己的言行,捍卫着我的尊严,你的尊严,我们的尊严。因为在我的灵魂深处,我把尊严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为神圣。 给你讲个寓言故事吧。说是天空与大海相爱了,然而,它们却始终无法牵手。它们无法牵手,无法让爱继续。于是,天空哭了,泪水洒落在海面上。有一天,天空对大海说,尽管我不能与你相拥,但我请求把我的灵魂寄存在你那儿,为此哪怕受到再大的惩罚,做出再大的牺牲,我也心甘情愿、毫不后悔。大海答应了天空的请求,接纳了天空的灵魂。从此,海水比天空还要蔚蓝。 我要走了,像那天空一样,把我的灵魂寄存在你那,你愿意收留吗? 我要走了,要去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去闯一闯。我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否则,将永远不会回来见你。 不要伤心,也不要找我,我会在心底里一直为你祝福的。 侯兴匆匆草上 当方润芝看到这封信时,她的精神的大厦一下子坍塌了。她感觉,这字字行行是侯兴用泪水浸泡的。她伤心,她难受,她恨不得抛弃学业,在满世界里去找侯兴,找回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然而,每每到了最后关头,她却下不了决心。谁让自己是个女儿身?谁让自己这样红颜薄命呢?况且,她不能辜负父母近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呀。 一次又一次,她在心里哭喊着侯兴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梦中相会,让她激动,也让她泪湿枕巾。一年又一年,一月又一月,一天又一天,她枕着同一个梦微笑,又在做完同一个梦后,品尝着同样的苦涩的孤寂。 岁月如同奔跑的白驹,随着草木的发芽、蕃秀、落叶在消逝,时光就像滚滚东去的江水,永不复返。转眼间,地球绕着太阳已经转了三匝了,可仍然没有一丝侯兴的消息。方润芝的眼眶经常浸泡在泪水里。时间长了,她感觉自己那眼涌动泪水的泉逐渐干枯。好在那支撑生命的心血还没有彻底的枯竭,好在那体会情感的神经还没有彻底的麻痹,所以,当天空的一丝雨儿伴随着云儿飘向她,洒向她的心田时,埋藏在她心地里那险些被旱死的情种,又一次发出了绿芽。 那是一个秋天,汉陵中学组织校庆,邀请原来的校友回校团聚,方润芝与胡成万在这次校庆中不期而遇了。 胡成万曾是她中学时同学,也曾是侯兴的铁杆弟兄。在中学时,他的身体不怎么壮实,脸庞呈“干”字形,颧骨稍凸,下巴微尖,单眼皮下藏着一双不很大却很机灵的眼睛。在好多同学中,当年的胡成万不仅脑子灵活,而且巧言利辩,所以,那个时候被侯兴当做无话不说、可以信赖的挚友,而充当起侯兴的参谋和通信员,穿梭在侯兴与方润芝之间,不是给他们捎口信,就是帮他们传条子。侯兴不辞而别的那封信,正是经他的手转给方润芝的。 在侯兴刚走的那段时间里,胡成万确实尽到了一个做朋友的责任,他谨记好友的重托,像《周仁回府》中的周仁一样,心无杂念地替侯兴关心照顾着方润芝,并经常写信安慰她。时隔几年,当他与方润芝在母校重逢后,两个人彼此间都显得有些激动。他们除了像其他人一样,仔细询问对方的学习和工作外,还不时避开众人,谈论那个曾使他们一度因此有过比较频繁接触的人。尽管他们都在心底里惦记着侯兴,却都不知道他的一点消息。 “侯兴,此时此刻你会在哪里?难道你真的这样绝情?你让人操心到何年何月?”这时,他们的心里几乎呐喊着同样的声音。就是这同样的心音,犹如一缕丝线,把他们两个缠在了一起。出于依赖,方润芝经常找胡成万,希望从他处能打探侯兴的消息,胡成万则每次都给她不少的劝慰和安慰。 多么善良而又多情的姑娘呀。怪不得侯兴原来是那么地喜欢她。时间长了,胡成万开始仔细留意起方润芝来,思想里起了波澜。 眼下侯兴已不知下落,与其让方润芝难受,何不借机把她当作自己的对象考虑? 不行,我原来答应过替侯兴照顾英莲的,怎么能做背信弃义的事呢? 胡成万呀胡成万,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做那苦命的周仁?再说,即使你是周仁,那侯兴会是窦文学吗?世上哪里有海枯石烂而情不变这档子事?那是历代文人墨客骗人的把戏。说不定此时,他侯兴已经取妻生子。即便他没有这样,也不能这样无声无息地苦了人家润芝,让她一直把他等下去不嫁人呀。 他的思想反复地斗争着,理智与情感艰难地做着搏斗。最后情感终于占了上风。他决定,违背侯兴所托,用自己本来很高的智商,谋划着使方润芝成为未来自己妻子的这档子事。 他开始盘算着,决定以感情投资为依托,发挥能说会道的特长,尽量创造机会,与方润芝频繁的接触,全方位地对她进行进攻。 在胡成万的花言巧语诱骗下,方润芝像被人点了穴位似地,鬼使神差地跟着他来到了胡家,糊里糊涂地成了他的俘虏。 对于胡家父母来讲,传宗接代比什么都重要。当儿子刚考上学时,他们就张罗着给儿子找对象,老两口连续费了五年的神,托人找了十几个人家,竟没能找到个令宝贝儿子称心如意的儿媳妇。 我的儿呀,你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媳妇?你要让父母操碎心吗?我们胡家可是几代单传,你可不能为了自己耽搁了我们抱孙子呀。两个老人一次又一次地劝着儿子,让他放低标准,眼头不要太高。 儿子毕业后,为了他的前途,老两口步行三十里来到秦阳,求秦阳市委主管组织的冯书记,帮儿子在秦阳市找个工作。 当看到儿子把漂亮而又聪明伶俐的方润芝领到家中时,老两口眉飞色舞。 “看来,我们胡家的香火有续呀!”看着站在儿子身边很称他们心意的女孩,他们似乎看到了胡家的未来,胡家的希望。特别是胡母,她高兴得合不拢嘴,临走时亲手把二百块钱硬塞到方润芝手中。 “姨,这是干啥呀。”方润芝推辞着。 “闺女,你别客气,去买件衣服吧。”胡母拉着方润芝的手说。 “姨,我有钱。这钱还是你们留着吧。” “你有是你的。不要嫌少,这是我们的心意。”胡母的态度很恳切。 方润芝窘得脸蛋上像抹了胭脂一样,红扑扑的。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明不白的钱自己绝对不能收,如果收了它,很有可能就等于把自己卖给了胡家。但她又一时没办法回绝,怕伤害胡母的心,使她老人家陷入尴尬的境地。她传递眼神请求胡成万帮忙,谁知对方却点着头,示意她收下。无奈之下,她只好先把钱收了,打算回头交给胡成万再做处理。谁知,这一收,最后竟真把自己卖掉了。 此后没过几天,胡家找了媒人提着礼到方家上门提亲,方医生欣然答应。 订婚那天,方润芝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爬在床上只是哭泣,任凭父母怎么呼唤也不回应。 “侯兴,你在哪儿?”她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呼唤着,直至眼泪干涸。 后来,在胡家的请求下,方家紧张地为女儿准备起了嫁妆。结果,刚走出校园不久的他们便在鞭炮声声中结为连理。 “什么事这么急?是不是该吃喜糖了?”方润芝刚推开门就嚷着问。 “乱说啥呀,人家是请咱们吃红鸡蛋呢。”还没有等对方回答,紧跟其后的胡成万便接着说。 “耍什么贫嘴?不知道哥们心烦吗?”方知春一边给他们让座,一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瞪了胡成万一眼。 “嗬,烦什么烦呀,怎么愁得像李清照一样?什么事,给哥们说,是不是阿莲欺负你了?阿莲,你的胆子好大呀,是不想在秦阳混了呀,怎么敢欺负我们的方大老师呢?亏你还是老师,知道师道尊严吗?”胡成万继续耍着贫嘴。 “你有完没完?你小子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呀,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拿哥们开涮。”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胡成万夫妇都感到很惊诧,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还是让莲说吧,我未来的老丈人给未过门的女婿出难题了。”方知春故意闷闷不乐地说。 李英莲便把自己回家跟父母谈判的情况给他们叙说了一遍。 “噢,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准备怎么办?”方润芝问。 “还能怎么办?让你们来……”。 没等李英莲说完,胡成万便插上了嘴:“这好办,我们来做媒人。让老人家满足一下虚荣心。”说罢,他朝李英莲做了个鬼脸,然后,冲着方知春笑道:“哥们,为了你们的爱情,我来当一次黄继光,去堵一次枪眼。” “谢谢!”方知春激动地拍了一下胡成万的肩膀。“这事就拜托你们两口子了。” “哦?我们两口子。这可不行,哪有两口子承包作媒的?我看,我们家只能出一个人。”方润芝说。 “哦?” “对呀,润芝说的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方知春这才觉得方润芝说得有礼,便准备再找一个介绍人。“好,你家出一个,另一个你们看让谁做合适?” “哦?是你们办事还是我们办事,怎么让我们看谁合适?”胡成万调侃道。 “咋,又扎起势来了,不是让你帮忙吗?不要老坐在花椒树上不下来。”方知春微笑着数落起胡成万来。 胡成万先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看程世豪可以,他做男方家的,我做女方家的。” “哦,程世豪?就是我们班里那个不爱说话、老实巴交的程世豪吗?他在哪里?”李英莲问。 “是他,他现在可是大款了。虽然在两次高考冲刺中败下阵来,回到了农村,可他没拽几天牛尾巴,就被在信用社当主任的爸爸送到乡建筑队去了。这建筑队队长姓何,是他爸爸的朋友,先让他做材料员。这小子的命可真好呀,在建筑队上班没几天就跟队长家的千金何霞勾搭上来。这何霞比咱们低两级,也是从咱汉陵高中毕业的,她高考落榜后替父亲在建筑队里管帐。后来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终成眷属。有了这层亲上加亲的关系,何父便着力栽培世豪,先让他参加省建筑学院函授学习,等他毕业后,便把建筑队就交给了他。这小子上台没多久,便把建筑队改名为建筑公司,当起了经理。”胡成万介绍道。 “程世豪可以是可以,不过,他在建筑公司当经理,工作那么忙,能抽出空来吗?”方知春问。 “自古以来,你见过哪个领导干具体事?放心吧,他下边雇了好多干事的人。再说,就是再忙,这个忙他也应该帮。你们不要管,我给他说。” “好,不过哥们,女方家的介绍人你就免了吧,我觉得还是让润芝做比较合适,她过去经常去英莲家,跟她父母熟,一些话好说。你嘛,我看就做个高级参谋吧。”方知春想了一会打趣地说。 “好,我看这样行。咱们把程世豪叫来,一起合计合计。”李英莲提议道。 方知春点了点头。 胡成万便出了门,他在学院传达室,拨通了程世豪的电话。 不大工夫,程世豪便骑着摩托,带着妻子何霞赶了过来。 大家见面彼此寒暄了一会后,方知春便把想法告诉了程世豪夫妻俩,他们愉快地答应了。 “好,咱们就商量下一步行动吧。” 几个人围在一起,一边喝着茶,一边各抒己见,就日后运作的步骤及其细节 “如此”、“这般”地交谈着,一直到大半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