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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在经历了秦月楼那个事件的打击后,李英莲变得憔悴了很多,原来脸上那种宛若桃花般的红晕消失了,换之而来的是如秋天的树叶那样的苍黄。

  方知春也变了。他沉默寡言,不仅不再那样健谈,而且开始疯狂地抽起烟来。原本开朗的笑声从嘴边消失了,眉头经常紧紧地锁在一起,凝结成几条犹如卧蚕一样深深的皱纹,眼神里时时透出秋风般的缕缕忧郁。少了微笑,少了激情,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为了安慰李英莲,方知春经常下午放学后,从老远的废丘中学骑车赶到秦阳,像丈夫回家一样的来到李英莲的宿舍,陪她说话,帮她做活。每在这时,方英莲也像妻子一样的为他扫去身上的风尘,给他递上一杯热腾腾的茶水,端上热腾腾的饭菜。

  “人”字,一撇一捺,互相支撑。对于两个身心遭受伤害的年轻人来说,他们需要的正是这来自对方肩膀和精神上的支撑,他们缺少的只是一张证儿,一张为生活、为生命、为未来写好责任和义务的证儿。

  “I'm your wife, and you're my husband 。”有了郊外山坡的那档子事,尽管思想上还背着沉重的包袱,但在方知春面前,李英莲尽量表现出轻松。她不想,也不能让自己最热爱的人为她操心,她已经把自己看作是方知春的妻子,不管其他人怎么反对,她都要毫不羞涩、毫不顾惜地把自己的情感连同身体一起交给了自己最爱的人,交给了他那宽广的、颤动着强烈心音的胸怀。

  这天下午,李英莲正在办公室翻译一篇论文,突然感觉一阵恶心,一会儿,像得了痢疾那样,肚子里急后重般的疼了起来。她赶紧跑到卫生间。刚刚蹲下,一股血水便从下身喷了出来,接着就觉得天昏地转,脑子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来时,已经躺在核工业二一五医院的急救室里。一群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正忙着给她做检查。尽管医生不时催促房间的人离开,可方润芝和英莲所在单位的好多同事,连同她的母亲,还是很固执、很焦急地围在她的床边。

  “谁是病人家长,请来一下。”李母在方润芝的搀扶下,跟着大夫走了。

  “哦?我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李英莲惊奇地问。

  “你可醒了,真把人吓死了。你昏倒在卫生间,大伙发现后给你同学打了电话把你送到了医院。”与同在一个教研室的王大姐一边用手梳理着她的头发,一边对她说。

  “噢,是……这……样……”

  不一会,李母和方润芝走了进来。他们的眼睛红红的,眼眶里充满着泪水。

  “妈,我咋了?”李英莲问。

  李母的脸一块红,一块青,站在病房很不自在,恨不得找个老鼠窝钻进去。

  “该死的莲儿,你怎么这样的厚颜无耻?没有结婚就与男人住在一起,闯下这场大祸。你让我的老脸给那放?”她的眼眶里湿湿的,用牙齿咬着下嘴唇。尽管没有喊出声来,可心里却暗暗地骂个不停。

  “润芝,快说,我到底怎么了?”李英莲有气无力地转向问呆立在一旁的方润芝。

  “你看吧。”方润芝没有正面回答,她把一张手术通知书递给了李英莲。

  看着手术通知书诊断栏上赫然写着的“宫外孕”那几个字,李英莲一时傻了眼,她觉得天旋地转,又一次昏了过去。

  “莲儿,你醒腥呀,你这样让妈怎么办呀。”李母惊慌得失声痛哭。

  “英莲,英莲。”方润芝在呼唤着她。

  “知春”,“知春。”在昏迷中,李英莲一遍又一遍叫着方知春的名字。

  “大娘,你们快拿主意吧。病人的血已经渗到腹腔了,需要马上手术,否则,要是涌到胸腔,就真的没办法了。”主治大夫走了过来,催着李母。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看见女儿又昏了过去,李母焦急地说:“大夫,我同意手术,我求你们快做呀!快救救我女儿吧。”

  “做手术需要病人家属签字。再说,眼下医院的血源不足,你的闺女最少需要三个血,请赶快准备。”

  “可我不会写字呀,按个手印可以吗?血,就抽我的。”李母恳求道。

  “按手印,这个在我们这里还没经过,不过,可以。血吗?要化验,要和病人的匹配才行。再说,你老了,也不可能抽那么多。”

  “大夫,这你就放心,我是她的妈,血型肯定没麻达。还有,我结实着呢,你们就抽我的吧。”老人说着就卷起了上衣的袖子。

  “大夫,抽我的。”

  “大夫,救人要紧,抽我们的吧。”

  “快跟我走来,我现在就与你们一起去化验。”

  方润芝和李英莲单位的同事踊跃地报名为抢救李英莲献血。

  “英莲!别怕,我来了。”方知春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病房,坐在病床边上,攥着李英莲的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他是在接到方润芝的电话后,顾不上给学校请假,也顾不上骑自行车,便跑到学校附近的公路上,挡了辆小四轮拖拉机赶到了秦阳。

  李英莲在朦胧中听到方知春的呼唤,便用力地挣开那双疲惫的眼睛。

  李母恨恨地瞪了方知春一眼,站在了一边。

  “知春,你来得正好。现在必须赶快手术,但库存血源不够,需要马上献血。”方润芝说。

  “哦,好,马上手术,马上手术。”在方润芝的提示下,方知春这才醒悟过来。

  “英莲,别怕。我这就去找主治大夫,让他马上给你做手术。”方知春顾不上擦去脸上滚动的汗珠,放开李英莲的手,急忙站起身来,朝着医生办公室奔去。

  “大夫,你好,我是李英莲的家属,请问病人怎么样?”

  “她是宫外孕,病情很严重,必须马上做手术!你签字吧。”

  方知春傻了,他顾不得别人怎么看他,像是李英莲的丈夫一般,用颤抖的手握着钢笔,在手术通知单家属栏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与大家一起在化验室做血型化验。

  真是不可思议,尽管几个人去了化验室,但结果除李母之外,只有方知春的血型是“o”型,能跟李英莲的血匹配。

  “血源还是不足,怎么办?”主治大夫显得很着急。

  “大夫,就全抽我的吧。” 恳求着。

  “不行,抽你两个还可以,可病人最少需要三个呀。”主治大夫说。

  “三个就三个,你们抽吧,大不了抽完后我再补补。”

  “这个……”

  “大夫,快抽吧,救人要紧。”说着,方知春就伸出了胳膊。

  “好吧,准备手术!”主治大夫下达了手术指令。

  不大一会,李英莲被用车推进了手术室。此时,方知春正躺在手术室的另一张床上。

  手术灯一齐打开,主治大夫、助理大夫和麻醉师、护士各就各位。

  “不要打麻药,求你不要给我打麻药。”李英莲躺在手术台上哭喊着。

  “同志,这手术大,不打麻药不行。”

  “不,我不要,我不要变成傻子呀。”

  “好了,我们给你不做全身麻醉了就是。”大夫劝道。

  “采用局部麻醉。”主治大夫下着命令。

  各种手术器械在医生的手中,紧张而很有秩序地传递着。那锋利的手术刀,在李英莲的腹部来回地划着。

  “啊……”

  “啊……”

  李英莲终于忍受不住这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大声喊叫起来。这声音划过寂静的夜空,惊得嫦娥也难以入眠。

  “坚持住,英莲。”方知春用颤抖的声音劝慰着李英莲,为她加油。

  “坚持住!一会就完。”护士把一小卷纸塞进李英莲的嘴里。

  李英莲实在支持不住了,她感觉自己好像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上一样,喘着急促的气,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滚向他的脖子,整个身体像是洗了淋浴一样。

  “知春,我的爱人,请原谅我。如果我走了,你不要伤心,我会在那个地方等你,继续给你做爱人。在那里,没有人会阻止我们,我们可以尽情地享受家庭的温馨和幸福。”处在十分疼痛状态下的李英莲,大脑里浮起了告别人世的念头。

  “莲,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弃我而去的,因为,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坚强点,坚持住,我们还没有享受够人生的幸福呢。”从方知春血管里奔涌而出的血,流进了她的血管,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她,鼓励着她。

  人们焦急地在手术室门前等待着。

  八个小时后,李英莲被推出了手术室,她被大夫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

  方知春脸色腊黄,显得十分疲惫。可他咬着牙,用尽全力抱着躺在手术车上的李英莲,把她放在了病床上。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熟睡的摸样,他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李母、方润芝和李英莲单位那些没有离开的同事也笑了,他们用微笑祝贺她远离死神,用微笑迎接她再次踏上人生的征途。

  方润芝从药房买出了当归、黄芪和党参,把它们放在一个纱布袋中,扎好了口,然后,嘱咐方知春在市场买了一斤羊肉,外加葱、姜、料酒、食盐等,放入水中,先武火烧沸,再用文火煨炖,直至把羊肉煮烂,然后加入味精,让李英莲吃肉喝汤,一日两次,力争使她的身体尽快恢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