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翻种刚忙完，我家的母牛就有了生产的征兆，我亲眼看到母牛疼得在地上打滚。父亲在旁边焦急的看着母牛，手足无措的看着母牛，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痛苦！我惊恐的看着那从母牛屁股后面伸出来了一条小小的牛腿，血也从母牛屁股后面流了满地。母牛痛苦的呻吟了好半天，地上已经是一片殷红，但小牛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父亲赶紧让母亲把在河边的二伯叫了回来。凭经验，二伯告诉父亲，母牛难产了。二伯说遇到这种情况很难说，谁也没有办法帮助母牛，只有听天由命了。折腾了半天，母牛的力气似乎都用完了，宽大的肚子一上一下的在喘着粗气。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母牛还是没有把小牛生下来。父亲着急了，请求二伯能不能救母牛不要小牛了，二伯不作声。父亲顾不得这么多了，跑过去就用手想把小牛抠出来，可愈是拉，母牛愈发的痛苦，最后，母牛奄奄一息了，渐渐的呼吸越来越弱…..

　　母牛死了，父亲伤心的哭了。母牛的死亡预示着我们家从此要拿着锄头去挖田了，而十亩田得挖多久？这恐怕是你我无法想象的。

　　伤心归伤心，父亲可不能像大姐给我读的那篇课文里说的“老牛死了，我们把她埋在梯田边上，埋在它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父亲第二天一早就和二伯一起把牛剥了皮，把牛肉放进箩筐里挑到集市上去了，还把牛皮用铁钉钉在了我家左边的墙上。大姐在房里哭，说父亲不懂得尊重老牛，至少不应该把牛千刀万剐，还把牛皮挂上墙上去示众，它可是为我们家辛勤劳作的功臣，怎么能如此对待它呢！大姐还说一定要把父亲的所作所为写成一篇作文，向老师控告父亲的罪行。父亲没有理会大姐的胡闹，他对母亲说：“看好这牛皮，这可是好几十块钱呢！”

　　我想大姐是不会吃那天晚上煮出来的牛肉的，但终究没有能挺住肉香的诱惑。全家人除了父母亲皱着眉头吃了几块肉之外，我们姐弟几个吃得津津有味的，大姐也没有再提起那篇作文的事。

　　而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阿三家的牛牯竟然挣脱了牛绳径直跑到我家的墙边，对着墙上的牛皮撕心裂肺的哭起来，泪水哗哗的从它那大大眼眸里滚落。那样子像极了阿三死的时候阿三母亲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听得我毛骨悚然。

　　牛牯哭得惊心动魄，把一村子的人都招来了。人们远远的看着牛牯，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唏嘘声。这时候站在离我家不远的三婶忽然也撕心裂肺的放声哭了起来，和牯牛的哭声一起把在场的人都弄哭了。

　　我问母亲为什么三婶要哭啊？

　　母亲说你小孩子不懂事就别问这么多。

　　我说三婶是不是想我三叔了呢？我们家母牛死了，三叔也死了，所以三婶和牛一样难过！

　　母亲戳了一下我的头说，大人的事情你不用懂得这么多，去去去，一边玩去。

　　我对于我读书前的记忆就这么多了，我的童年是灰色的！请容许我用这个词语，你别见笑。我知道我用词不如你们作家好，但我强迫自己用这个词语，因为这样的童年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后遗症——晕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