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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早早地起床,完成洗漱就匆匆骑着那辆破旧的老自行车来到校园。夏一个人在宿舍,郑老师不在,也许去了洗手间,只有夏在梳头。我坐下来,假装看书,实际上是在等夏的答复。 她过来给了我一张折叠的纸条,我急切而又兴奋地快速浏览。 上面这样写道: 小林: 不要过分责备自己,我知道当时你只是一时感情冲动,我能理解你的处境。我确实喜欢你,你非常有个性,又勤奋好学,充满雄心壮志。如果我还年轻,我会爱你的。让过去成为过去,我不在乎我们之间发生了发生过什么,我早已忘记,你继续你的学习,不要给自己背上包袱。相信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夏 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是的,是这样写的。我是多么的幸福啊!终于有人告诉我她爱我。我一步跨前,一下子把她紧紧搂在我怀里,一个多么柔软的身子,让我感到无尽的舒适受用。是的,她爱我。 大学毕业三年来我一直是四海漂泊,追求着成功和财富,却每每事与愿违,经过一次次的失败之后我认识到只有考研才是我唯一的出路和理想,才真正适合我,考个硕士文凭,然后在高校教书,过着宁静而又受人尊敬的教授生活,拥有充裕的自由时间读自己喜欢的书,干自己喜欢做的事,可是目前我是多么的孤独和苦闷,多么渴望爱情,而现在夏把她的爱奉献给了我。 我就一直这样从背面抱着她,我们好久都没有说话,我深情地对她说了声谢谢。她轻轻挣脱了我的怀抱,轻声说她怕郑老师过来看见我们。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尽量不让郑老师知道我们的秘密。夏也会每每必定逃课,跑到我这里来。我抛开书本,纵身跃入了幸福的深渊。我们居住在另一世界,一个只有我们俩人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不但没有了匆忙、焦虑、烦恼和忧愁,而且连时间也停滞了,自己的存在也连同泯灭了,仿佛我俩的灵魂在彼此肉体的粘压下融合并如金蝉脱壳一样一同飞翔遨游到一遥远寂静的所在,久久浸润在心神相通的祥和瑞谐中,回归到久已远离的赤子本真境域。 可是第五天郑老师却恰巧撞见了此事,那天她比往常早两、三个小时回宿舍,因为第二天就要考试了,她决定回寝室复习功课。她发现门从里面锁着,就不停地敲门。赤身裸体的我和夏惊慌失措,过了好长时间才整装开门,郑老师进门后既没有训斥责备,也没有任何憎恨冷漠的表示,脸上很平和的样子。我和夏羞愧难当,低头不语,不敢正视郑老师。郑老师坐在走廊上看书,不久她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玩火者必自焚。我心中一惊,一时决意听从她的良言警语,与夏终止这种不正当关系,并对郑老师万分感激。吃中饭时郑老师又建议夏要终止这种不适当关系,并担保永远不向他人泄露此秘密。但我们又如何能终止此关系?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外出,坐在校园的石椅上,在石椅旁有一个人工小湖,当我吻着夏时,一只青蛙吱吱吱绝望的叫声让我俩感到一阵惊恐。 “有一条蛇缠住一只青蛙了。”我说道。 “我怕,我怕。”夏紧偎在我怀里,颤抖不已。 我轻拍她的背,“别怕,别怕。”我把她放在石椅上,站起身来,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青蛙发出呼叫的声音所在地扔去,扑通一声水响,吱吱叫声消失了。 夏的恐惧得到解脱,安心地躺在我的怀里。但我俩都在心里隐隐感到这是个不祥之兆,无形之中幻觉来自上天的惩罚很快就会降临,顿时内心一阵惶恐,我突然觉得心里猛地一紧,接着身上在起鸡皮疙瘩,甚至有大难临头各自分散逃窜的假想意图,但是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出这种感受和担忧。 “明天你考试?”我打破沉默问她。 “是的。”她无心和我多说话,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青蛙求救声带给她的心理冲击中。 “考哪几科?” 过了一会儿她无力地小声回答道:“上午大学英语,下午教育学。” “能过吗?” “没把握。”她停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也许不能。你什么时候参加研究生考试?” 一提到研究生考试,我心中顿生荒废学业糟蹋宝贵时间的悔意,同时凛然升起一种要抓紧时间学习,追回弥补过去所浪费时光的紧迫感。我叹了口气说道,“明年元月份考试,还有五个月,但我还没有看完必读书目,特别是日语,我是自学的。” 夏意识到我的沮丧,没有接口。 我轻声地对她说:“亲爱的,你回家后再也别来这里看我了,好吗?” 我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只是脸上突然感到被人扇了一记耳光,我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她已经挣脱我的怀抱,走开了。 我感到极度的耻辱和愤怒,双膝跪在地上,痛苦嚎叫,扯起一把草,扔向前方,把头深深埋在草丛中,“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自找麻烦!行!既然你对我无情,我就对你无义,现在是最好分手的时候。”做出如此决定后我站起身来,止住泪水,昂首走向我的居所。 在校园里的分叉路边我发现夏蹲在那里呜咽哭泣。我不理睬她,继续往前走,但没走几步我就止住脚步。寻思道: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又是晚上,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我可脱不了干系,我得把她送回宿舍。 我转身回到她身边,对她冷冷地说道:“回你宿舍去,郑老师在等你。” “不关你事,走开!” 我本想真的走开,只是对她放心不下,我要护送她回到宿舍,那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她开始往前走,我紧跟其后,心却离她很远,但她很快就停下来,坐在水泥球场篮球架的石基上。 “你是个流氓,流氓,流氓,我不想再见到你,走开,走开。”她对我开火了。 我没有应战,只是说道:“回宿舍去,现在很晚了。” “你只是想跟我玩玩,我真蠢!我却把一切都当真,把什么都给了你。”她说完又冷笑了一声。我仍然坚持要她回宿舍。 “与你无关,虚伪!”她似乎越来越生气,“你只是不想自己有麻烦。你走开!” “好,好,好,听着,你愿意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我可要回去睡觉了。”我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回来了,我仍然担心她。 “为什么回来?回来干吗?所有的男人都是坏东西,现在我完全明白了。” 我忍不住回了她一句:“女人呢?她们都纯洁?都忠诚?” “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忠诚,我和你睡觉,我是坏女人,我是妓女。”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说的。”其实我一回嘴影射她后心里还是有点后悔,毕竟她是真心爱我,我却这样伤害她,可是在气头上嘴上也没了顾忌,加上她咄咄逼人,自己也忘自己是男人,忘了对女人要宽容三分。 “你,流氓,流氓,卑鄙!我恨死你了,走开,给我走开,我讨厌看到你。” 听到夏一再口口声声称我是流氓,心头骤然冒起一股无名怒火,再无忌讳之心,刻薄尖酸之语脱口而出:“行,行,我是流氓,对,我是,我承认,你呢?你怎么对得起你的丈夫?你对她问心无愧吗?” “啊!天啦!天啦!你看他怎么伤我,我把什么都给了他,他还不满足,他伤我的心,他伤我,伤得我的心都碎了。” 这次是真的后悔了,我真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但恶语伤人三分寒,已经在她身上产生反应。她似乎突然受到重创,浑身颤抖不已,身子摇晃,呼吸急促,我惊恐万端,急忙扶住她以免她昏倒在地。 我不断地哀求她不要这样,我一手抱住她,另一只手腾出来用手指探她的鼻息,极其微弱的气息让我惶恐不安,我的老天啊!我竟然闯出如此祸事。我不停地诅咒自己,我真后悔不该碰这个女人,我又担心她,该不会让我害死吧?在自己惊慌失措之际,我开始按摩她的太阳穴,然后拿捏她手掌刀口位置的穴位。终于慢慢听到她迟缓的呼吸声,我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稍稍安顿下来。过了一段时间她才悠悠醒来,缓过心神来对我说:“林风,你认为我是个坏女人,有丈夫有家庭,但还和你玩。”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这么想。”我急忙回答。 “别骗我,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用对我撒谎,你认为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时候一定要谨慎措辞,好不容易才把她从昏迷中弄醒过来,要是一句话不对劲又昏死过去那就麻烦了,我只好保持沉默。 “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毫无用处?你讨厌我,憎恨我,再也不愿见我了。”她继续追问道。 我连忙回答:“不,不,不是这样,我的真的没这么想。”我略停了一下,继续说:“听着,我对天发誓,如果你信任我,我愿意和你结婚,如果我不这样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但是你必须同意让我报考研究生。” 她哼了一声,冷冷一笑:“你又在欺骗,我怎么会相信你?!即使我相信你,我也不会同意。风,我并不要求你和我结婚,这对你太不公平,我配不上你,我有自知之明。” 我一下子急了,可是到后来说话语气变得迟缓哀伤起来,“那你要我怎么办?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毕业后我分配到横港中学教书,和校长吵了一架,受不了他的侮辱和霸道,办了停薪留职手续去了南方打工,做了半年翻译,不习惯那里冷酷的商业氛围,又想回到学校教书,可是校长拒绝接受,当时联校长采取折衷方案,让我在联校进行档案清理工作,后来中学缺英语老师,我又回到中学教英语,可是只上了两周班我就去了我大学英语老师大卫的公司给他当翻译,他也是一再盛情邀请,我拉不下面子就再次离开中学,他在朗州开一家外商独资公司,在中国做竹器家具,然后运到欧洲卖,他当时急需翻译,所以我就去了他那里。只干了半年我就心烦意乱,后来实在不愿干了,就干脆辞职了。现在就在这里的一所私立外国语学校教英语。我所有的空余时间都在图书馆度过,天天紧张地复习备考,我考过一次,失败了,没过,我不想再尝受考试失败的滋味,你不知道再次失败对我意味着什么。” “不要误解我,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奋斗拼搏,受苦受累,我真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你是个很有希望的年轻人,我并不要求你什么,我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女人,专拖你的后退,不让你前进。只是你对我太无情,当我全心身爱上你后,你就要抛弃我,再也不想见到我,我知道你并不爱我,你只是和我玩玩,只是从我身上寻找快乐,缓解你紧张的学习。” “没有,我没有,你根本不理解我。” 她根本不听我的自我辩解,继续自言自语:“我真是又蠢又贱,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爱我,但是我无法阻拦我自己,无法控制我自己。和你在一起我总是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激悦,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受,从来都没有这样快乐过,这样幸福过,这样陶醉过,这些日子真的像做梦一样,可是一梦醒来这一切就要结束了,人生为什么这么残酷?!”她顿了顿,换了话题,语调也变了,“每年开学前我们那里的县电视台都会点播歌,庆贺那些被大学录取的学生,我真羡慕他们,他们可以进大学深造。我祝愿你明年成功,到时候我要为你点十首歌,我会为你骄傲,你是我的知心朋友。” “你哪里知道考上研究生有多难。”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对你的成功有信心,你人很聪明。你平时给我讲的一些故事和笑话让我入迷开心,你的知识面很广,我也读过你给我提到的那些西方小说,感受就没有你理解的那么深,而且经你这么一说,觉得毛塞顿开,味道一下子就出来了,似乎我自己的视野也开阔起来,在我心里涌起一种很有意思的美感,所以听你讲这些名著上的东西是一种快感享受,可以说是令我心醉神迷。以前每当我跟我丈夫说起这种事,他总是笑话我,说我小孩子气,幼稚,在他眼里只有钱、权、喝酒和打牌,现在我很少和他说话,我们的婚姻只是个形式,他不懂得爱。” “既然你不爱你丈夫,那你为什么同意嫁给他?” “那时我不成熟,经验不足。当时我在村小教书,别人把他介绍给我,考虑到他的条件比我好,我就接受了他,这都是我自己的过错,我不怪别人。他那时在粮站上班,当时在农村里在粮站上班的人地位是很高的,这你是知道的。但最恨的是我妈,她非常喜欢他,特别是因为他那份工作,这样我们家每年到粮站交粮食时非常容易通过验收,一下子就办理了。当时我对这桩婚姻的态度还是有点动摇,在我摇摆不定时我妈就极力敦促我嫁给他,说我的说法不切实际,还把我的被子抱到他房里。现在我也毫不在乎了,这都是命运,是命中注定的事,我不怪任何人,我认命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这样吧,你以后随时可以来看我。” 看到她又变得温柔平和起来我松了口气,心里默想道:哎,人啊,都有自己难念的一本经。夏经过这一场暴风雨后变得虚弱疲惫不堪,躺在我怀里睡着了。真是奇怪,吵完架我俩的心又更近了,我也抛弃了分手的想法。我轻轻抚摩她柔软的面颊,抚弄她的细发,又轻拍她的背,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这样过了很久我才想起了时间,按了一下戴在手上的电子盲人表,报时是12:30,我必须唤醒她,明天上午她还要参加考试。 “亲爱的,亲爱的,起床吧!该上课了。” 她很快就醒来了,也没有抱怨什么,只是告诉我她睡得真香。 “亲爱的,回宿舍去睡吧,明天你还要参加考试呢。” 我护送她回到宿舍,发现郑老师仍还没有上床睡觉,而是坐在灯下看杂志不耐烦地等着夏,我在门边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回转身下楼了,找到自己的自行车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