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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天早晨我在校园里碰到去考试途中的郑老师和夏,我迎上前去祝愿她们好运,顺利通过考试,郑老师满怀信心地微笑着,而夏却挂着一副冷面孔,假装没有看见我继续往前走。她还在生我的气?我望着她的背影笑了,快步走向她们宿舍。 我坐下来,拿起日语书自学,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好久没有看书了,这次日语对我来说似乎不再像往常那么令我厌倦。休息了十分钟,我开始看《英国文学史》,正好读到华兹华斯,对他的诗的理解比过去深了些,然后我在走廊上出声朗读他的一首诗,诗名叫 “I Wondered Lonely as a Cloud”。 记得在大学读书时我们的英语文选老师对我们说,要真正欣赏好英诗,应该大声朗读,同时注意其诗韵和节奏。于是我按老师教的那样,开始品味这首诗,以前我也读过此诗,只是当时印象不太深刻,现在我完全沉浸于其中,特别是下面这几行: For oft, when on my couch I lie In vacant or in pensive mood, They flash upon that inward eye Which is the bliss of solitude; 突然一道闪电一下子闪进我的脑海,而后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以至于我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但它确实发生过,是那么的清晰,那么地昭示一切,然而我的心开始在心房里左右摇摆上下浮荡,真是奇怪!我的心啊!你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不安,摇浮不定呢?你并不是那诗中的水仙花。我自己再也不能保持平静,把书放在桌子上,在走廊上来回踱步,我又想起了杜甫的《望岳》诗: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好一句“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我仿佛看见我也在极力眦目久久凝视。 然后是另一个故事,有两个和尚,其中一个说:“看!旗在飘。”而另一个说:“不,那是我们的心在动。” 而后是看到一群僧人齐整地站在他们殿堂里,方丈站在他们面前,拿出一束鲜花,其中只有一个和尚见此鲜花面带微笑,方丈就指定那个僧人师承衣钵,那么是花在微笑,还是人在微笑?僧人为什么会笑呢?他看见了什么?是花?还是什么神秘之物?所有的问题混在一起,缠绕着我,争先恐后地压迫着我,我不停地抚摸胸口,试图平静下来,但没有效果,于是我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我发热的头脑和脸。 当我回到走廊上时我看见郑老师打着伞回来了,我在上面向她打招呼,她没有反应。等她坐在宿舍里,我发现她神色沮丧,脸色不好看。我忍不住问道:“怎么啦?郑老师,你回来这么早,是不是题目很容易,你提前交卷了?” “都是你们这些小伢儿,总是让我倒霉。”郑老师有点生气地回答我。她把伞搁在一边,坐下来,拿起一本杂志,东翻翻西看看,不再理睬我。 我让她倒了霉?!我心里有点不痛快,想不到她一个老师也信这种事。我们乡下有这么个风俗,若是某人当场撞见一对男女搞男女关系,那这个人就要倒霉,那么这对男女必须给这个倒霉的人挂红,所谓挂红,就是扯一条红布挂在那个人的家里什么地方,其实地点和红布的大小质材倒没有什么具体规定,关键是要履行这个手续,执行这个仪式,否则这个撞见的人要倒一辈子霉。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也只应该负部分的责任,那另外的小伢儿干了些什么坏了她的事?于是我问道:“郑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把杂志合上,对我说:“考试时我被监考老师抓着了,他是个老头,非常严。实际上我并没有抄书,只是让我后面的两个年轻老师抄我的答案,这个老头只是把我的试卷收走了,打了个零分,还在旁边签了他的名字。这两个该死的小伢儿,经常逃课,躲在寝室里打扑克,即使来上课,老是坐在我背后,悄悄跟我讲话。考试前他们要我在考试时帮帮忙,看在他们是老乡的面子上我就同意了。他们俩作弊时胆子也太大了,太明显了,一下子就把那个老头子招来了,我被逮住了,他们却没事。” “哎,你不该让他们抄你的答案,现在倒好,你可成了替罪羊,真是不公平。应该是他们的试卷打零分,而不是你的。”我脱口而出。 郑老师没有应答,我也真是的,不该说些事后诸葛亮之类的话,于是安慰她道:“你也不用太着急,也许有办法解决。你找过你的授课老师没有?” “找过,但是没有用。他说要是平常,他会帮忙的,但这次不同,因为这个老头是从市教委来的,既然他在试卷上签了字,谁也不敢把它划掉,唯一的办法就是明年暑假再来这里补考。” 于是我明白了她的苦衷,也不好再说什么,后来夏也回来了,郑老师又重述了她的不幸,夏略为安慰了郑老师几句,说这个老头子也太无情了。 我们正准备去吃晚饭时有人在宿舍楼下面路上喊郑老师,夏最先听到,对郑老师说道:“喂,郑老师,有人在喊你。” 郑老师很惊奇,走到走廊上,看见了她刚才所提到的两个小伢儿,探头出来回答道:“喂!我在这里。” 俩人呼哧呼哧地上楼了,风风火火的样子,其实这两个小伢儿并不小,年龄看上去比我还要大两三岁,走到前面的那个满面笑容,兴高采烈,像打了个大胜仗似的,一上前就对郑老师高声嚷道:“好消息,好消息,我已经给你摆平了,没事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郑老师笑了笑,接口道:“你以为你是超人?总在我面前吹牛,我才不信呢。” “论考试,我不如你,可是在某些领域,我可比你强。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操作的。”我们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述,“你当时离开教室后,我俩就大声说话,以示抗议,但是没有用。后来我也交了卷,下楼买了一条白沙烟,跑到丁老师房里,请他帮忙,你认识丁老师吧?他以前是我的领导,三年前调到这里,现在是管教学的主任,开始他说他无能为力,因为现在每个考场都有考生作弊,领导非常生气,决定严厉处罚那些作弊的考生。我边听边点头,等听完了他的一堆大道理我说请帮一下郑老师,她不应受罚,她并没有抄别人的答案,她只是帮助我。她家庭经济条件不好,借私人贷款来这里读函授,而且她丈夫现在又在大学读书,她很快就要拿到毕业文凭了,但是如果她有一科打了零分,那她肯定就拿不到了,那她就惨了,我又说了一箩筐请求他同情你处境的话,我当时也横了心,他要是不亲口答应帮我出面解决问题,我就拉下这块厚脸皮,仗着我们过去的交情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不出他家门,还好最后我终于劝服了他,他答应在所有试卷送交省教委阅卷之前把那个老头的签名和零分标记划掉。怎么样?不要再担心了,没事了。但是记住,千万不要向任何人泄露这个秘密。” 郑老师满意地笑了,又回到过去平和愉悦的心境。我们都在一起吃晚饭,开心地闲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