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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孔梅出嫁(5)
古二嫂春妮那牛一样的力气,还怕孔梅不进轿吗?都二十岁的大姑娘了,那轿抬她去作新娘子,况且新郎又是一位英俊潇洒的书生。她只是还有些怀念这姑娘的时代,其实真正的这一天,她又是心驰神往的。那轿门是登天堂的门登理想境界的门。本村那些她的同龄她的好友比她先嫁的回来在被窝里告诉她,那男与女可是人间一切好吃的都比不过的,自己仿佛成了仙在空中飘水中浮,那时就想死了也值……她开始听时把女友的胸部抓一把,她的友女说:“你抓我我抓你都不顶事的,让你刘彬抓一把你马上就会飘飘然。”她是不信的,她说:“抓一把就飘飘然,那叫你外头的(男人)抓你十把二十把的,你不就飘上天去了。”女友说:“我不是骗你,象你外头的人又漂亮又有文化,你嫁去后美呢!”那一夜被窝里的悄悄话,她的确做了些怪梦,的确有成仙的感觉。更多的却是难捱难受,有万千条虫子在里面爬,她的肌肉都抖颤起来,她的女友惊醒后清醒了告诉她:“你的刘彬在这里你就受用了,你就真当神仙了……”这一天其实成熟的姑娘都会盼,孔梅也在心窝里盼,要生拉活扯的进轿门这是大凡进轿的姑娘都要装的。你想,要是新姑娘自己直抖抖的就走进去了,外人怎么看她怎么议她。 门前的石级路上,赢方搬家具的搬电器的背锅瓢碗盏抱铺盖扛凉席的拉出了很长很长的队伍,接亲的男人女人都说:这是古龙镇上下几村接的媳妇陪嫁最多最丰厚的,新娘子又是最漂亮的,刘彬那小子真是祖宗佬德积得好。只听春妮大声说:“起轿!”抬轿的汉子就蓦然起来,风火火的朝石级路上迈去,紧紧跟着迎亲来的女人们。轿后便跟着输方的哥子兄弟姐姐妹妹和知心好友,被称为送亲队。 天那么高那么蓝,山那么清水那么秀,迎亲的队伍那么威武那么雄壮,一步步踏息了林中的知了。只有山梁上的画眉在不知倦地唱着山歌,它们似乎也学到了山里妹子哭嫁的本领,这山那山的也就唱个不停了。似在赞美富丽堂皇的陪嫁物?或是祝福轿中俏丽无比的新娘!轿夫可是刘父定轿时特意挑选的好把手,他们不但身强力壮,而且又最有耐力走得又最稳实。他们抬轿可是家传,父辈们不但传他们技艺也传了许多歌诀,到现在他们差不多是专业的也是独家经营的。先时他们村有几乘轿,有对抬的四人抬的八人抬的,可是都在大炼钢铁那阵劈来炼钢了。轿夫们也不干那下苦营生了,皇帝是人老爷是人下苦力的也是人,都是人干嘛人要人抬,人偏要人抬那皇帝老爷干嘛不抬下苦力的人?毛主席他老人家就是穷人的救星,他抓了老爷砸了轿子杀富济了贫,自此天下就人人平等,没有了贫贱富贵之分。新社会成立后,老轿夫们可是真正觉得自己翻了身作了主人,毛主席他老人家一声令下砸四旧,老轿夫们砸起轿子是眼不眨心不疼。可改革开放后,他们的儿子说又做一乘轿子,老轿夫说:“做那剥削人的劳什子干啥?”儿子们说:“只打一乘,而且专抬穷人,让穷人也过过当皇帝老爷的瘾。”就这样,轿子村的新轿做出来了,而且只有一乘。改革开放给农村的经济也注入了新的活力,小轿夫们的生意就越见红火起来,他们的收费又很活套,有钱的多给点,没钱的不给或少给也行,这样一来许多穷家小户的新娘子也体验了一回当老爷当太太的感觉,过了把太太瘾。 轿夫在宽坪干爽阴凉的林荫道上穿梭,他们已将送亲队伍拉下了一段距离,他们强健的体魄抬着这样一位美人儿,仿佛脚底生风越抬越来劲儿,闪悠悠乐哈哈地只顾往前,前面的轿夫吼道:“扬扬坡,”轿子里的新娘子立刻感觉到前端升高了,身子紧靠在后背上,双手抓紧扶手,后面的轿夫猛给前面耸一把劲:“缓缓梭!”轿中的美人儿只感觉到轿子在上打狗丫的路了,这段路步行都有些难走,可轿夫们抬起来仍那般平稳,又听前面轿夫叫道:“前弯左,”轿尾立刻朝右边摆去,后面的轿夫就大声应道:“后弯右。”轿夫左脚一滑,单腿跪在了路上,轿子一下着地,新娘子一个后仰,双脚从轿门踢出,踢在了前面轿夫肥厚的屁股上。单腿跪地的轿夫一下子弹起:“慢点慢点。”前后轿夫就合唱起来:“弯去弯来两将究。” 被新娘子踢着屁股的轿夫准备撒野了,寻点开心:“轿里的妹儿,你今夜可不能弯去弯来两将究哦,那样就将究不成哟。”后面的轿夫也趁机寻乐:“听到吗?轿中妹子,我们可是过来人,要直去直来才将究得拢哟。” 此时轿中的孔梅可是羞红了脸,象柿树上熟透欲掉的柿蛋,高高挂起让馋嘴汉子可望而不可及。真能捧在手中的了,也舍不得吃慢慢观赏。她可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答话或笑出声,都听老辈人说当新媳妇那天要装,即使许多人来闹来逗也不能笑不能说话,笑了说话了显出教养不好修养不够,将来的生活也不吉不利。 轿夫们可不是抬的一两回新娘子,还没有被他们逗不说话逗不笑的。他们之所以脚下生风就是要甩掉送亲的,以便逗起新姑娘来得心应手不受指责。 锣鼓声唢呐声在前面不远的林中凑响,惊飞了林中戏耍的鸟儿。优美的曲调往往能让大男大女们产生遐想,轿夫们似乎也想了许多许多,于是就戏弄起轿内的人儿:“新媳妇,你可听出唢呐匠吹的啥调?” 轿里可是没一点回响,后面的轿夫就说:“大妹子,不知道吧?没关系,哥我告诉你。”前面轿夫接口,“他吹的是,夹的在哪的呀?”后面的轿夫又说:“这其实有一个深动的故事,有一位打柴的孤儿,他救下了一只被猎狗追赶的狐狸,狐狸为了感恩,又看这位孤儿确实英俊,心眼又好又勤劳。这狐狸就变化成一位美女,决定去孤儿的茅草棚里侍候他为他生儿育女。这女子去以后就帮他料起了家,可他却不懂男女之间的事,都过三月余了,家也象个家了,他可从来没去碰过那女子。那女子也能从孤儿言谈中行动中看出他对她的爱,她知道他是不懂,只有自己启蒙他了。下午,她就没给他作饭,晚上他躺在床上叫饿;她就告诉他我这里有吃的,并且是荤的。”路边的树枝在轿顶上轿窗上刷得沙沙地响,轿内的人儿也竖起耳朵听轿夫离奇有趣的故事,只听前面轿夫又嚷道:“愈上愈陡,我怎么从没听你讲起这个故事,好听好听,后来饿了咋办?”后面的轿夫似乎越抬劲儿越足:“上去就好走!” 艰险的那段路终于被抛在了脑后,迎亲的大队伍也在山丫口歇气吹凉风,取亲客忙给各位敬着烟,招呼抬轿的也缓缓气。古二嫂从树荫下过来拉开轿帘,人们都围过来观赏新娘子的尊容,她一脸羞红,前头那轿夫似乎想起刚才的故事还没听完,于是重提起刚才的话题:“那打柴郎饿了咋办?那女子给他啥荤的呢?” 轿夫神秘地:“这要问唢呐匠。” 唢呐匠捧着他的唢呐,一脸疑惑:“问我?我知道啥?” 前面的轿夫幡然醒悟:“荤的在哪里?夹的!” 春妮也哈哈的笑着打趣:“夹的两块你不吃。”山丫口上哄然的笑声朝四方飘去,讲故事的轿夫却说:“那孤儿本饿得肚子哇哇叫,可那女子教会他后他就犹如饱餐了一顿,的确肚子不饿了,并说这肉比啥肉都好吃。”抬家具的汉子们也拿这轿夫取乐了,“那你还抬啥轿,你不成天在家守着你内屋的?” “刘彬倒怕能吃饱。”有人把矛头指向了轿中的人。春妮忙眨眼,朗声道:“送亲的都拢了,走吧!” 忽然,天边一团浓云漫过,扩散开去,太阳贼似的藏起来了,一道耀眼的金鞭抽下地,天桥咔嚓地断裂了,倾盆大雨铺天盖顶而来。队伍在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半山腰,只得任雨欺凌了,只可惜新姑娘的嫁妆被淋得透湿。这天似乎故意捉弄人,把人们的衣服淋湿了,铺盖家具道路淋湿了又雨住天晴了。坡路已被抛到身后去了,前面的轿夫就叫起来:“平洋大道,”轿子就飞起来了颠起来了,后面的轿夫就迈起了怪步:“放开膛跑,蹦啊颠呀,颠出新姑娘的屁来,颠出新姑娘的尿来。”前面的轿夫也乐颠颠的,“抖出屁来比歌甜,抖出尿来是佳酿。” 新娘子可没心思听那些打荤言语,轿子颠得她头昏目旋,双手死死抓牢两边的扶手。想起今天来发生的意外事件,她总认为自己这一生许是注定不幸,于是抽噎起来。因轿夫猛的颠抖,加之雨后的路很滑,轿夫只管自己踩乱步,踩到虚处,轿子一晃,“咔嚓”一声脆响,轿杆折断一根,轿子朝一边倾去。孔梅从轿帘里滚了出来,轿夫吓得目瞪口呆,取亲客一阵数落,新娘子却是一纵身起来,红云红遍脸庞,无地自容,顾不得擦面颊上的珠泪,扑进上前来的春妮怀抱中。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兆头啊!”走在人群中还是止不住抽噎。 “嫁人是人生的特大喜事,你应当乐起来!”春妮挽住孔梅臂膀宽慰。 她紧咬着唇坚强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