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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女裸是乱画得的么?1
在这北大荒式的大农场里远离外里的文明世界,生活是枯燥之极。除了偶尔部队的通讯兵骑着马来告诉知青们:今晚营部放电影。知青们去看场电影外就没有什么可娱乐的了。就算是在外面的世界吧,也是八亿人民只看八个样傍戏,一亿人看一个,没劲。步竦有空就画画。下到农场来步竦随身带的除了《通史》《唐诗》《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外,就是画书画笔。 一天石步竦在用钢笔画一张农场远处原野的夜色。那月夜的亮空,那黑沉沉的草原,那剪影般的人物和琴柄。一种沉寂的落寞和惆怅。画完后步竦在下面写下“草原之夜”。长沙知青贲北原在身后看着,一脸的凝重沉思。许久,他沉重地从胸腔深处长长地叹出一声道:“是啊,草原之夜,很贴切。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是没有邮递员来传情呵——。姑娘也不知在哪个遥远的地方呵”。 老贲33岁了还没结婚。步竦知道他有一个很凄凉的恋爱故事。他的恋人是当地农场职工的女儿叫肖水英,比他小两岁。老知青们都说见过她,好漂亮的。1962年老贲刚来到农场时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肖水英悄悄地爱上了这城里来的伢子,老贲给她讲城里的文明,她就教老贲做田里的农活。少男少女竟然谈起了蛮爱来了。可是肖家知道了后就不同意,不是不同意贲伢子这个小伙,而是不同意贲伢子有个小工商业主的坏成份。父母的不同意,两个年轻人竟双双出走了,可是肖家报了派出所在小县城里就被追了回来,肖家强行抓了女儿回去又强迫她嫁给一个农场干部。她不从,搞得沸沸扬扬的。最后肖水英一时被逼急了竟跳进了五里外的潇水里。 步竦听来觉得这像是小说。不相信。现实中真会有这样痴情的女子么?但老贲确实是没再结婚,脸上也从来没见过丝毫笑容。人们也劝过他,人不小了,就在女知青中找一个算了。他不肯。 人们说他在等,在等水英。等水英能有那么一天突然回来。因为当时江里没捞到她的尸。知青们背地里给了他一个外号叫“老等”。当面谁也不会这么叫他,因为这是一个伤心的外号。 老贲的二胡拉得很好,他就拉这《草原之夜》。并用男低音低沉地唱着: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是没有邮递员来传情。 ………… 他唱得很有些忧伤。步竦跟他唱会了这支歌。 有一天,老贲却告诉了步竦另一个秘密: 他的一个同学一起下放来的(长沙知青都说自己下放,说插队的很少,插队似乎是1969年后兴起的说法,长沙来到潇水边落户的数千人那时名曰知青,其实是社会青年也不少,而且多是家里无权无势的街道居民青年,所以他们那时都叫下放),在另一个工区,姓淡,比他大一岁。淡有个女友同在一个队,他们一起出工、一个锅吃饭,就是还没有同床。生活好艰苦。老淡干农活不在行,加上又有些懒。生活就更苦了。没有条件两人迟迟不能结婚。这时女友对他逐渐失去了信心。女人需要的是钱和虚荣,在城市和金钱的诱惑下,女友离开了他。女友走的头晚与他道别,说明自己的不得已。他痛哭流涕地自责自己无能,恳求女友能否再回首一顾,给他时间和机会。女友说:时间?今年都二十五、六岁了还有多少时间。机会?一个农工能有什么机会?结婚要钱,你有钱吗?我已等你四年了,我没有欠你的了。老淡说,我以后会好起来的。女友说,你做梦去吧,当心别掉下床来。第二天那女人就义无反顾地走了,回长沙嫁人当太太去了。 老淡闷了一年多确实也找不到发达的机会。只有越来越穷越潦倒。想到一个男子汉受了此等女人的小觑心中悲愤。决心铤而走险。1969底年,乘“文革”混乱之机他想偷越国境去越南帮助越南人民打美国鬼子,到战场上去立个功将来回来也好升个一官半职让那女人瞧瞧。后来听说去了也没用,北越政府不接洽中国来的个人志愿者。倒是耳闻云南边境有许多知青点,那里过境去M国方便,何况那M国里有国内革命,去了一定行,想定了主意便取道云南。走到云南瑞丽县已是69年底了。这一带有农场也有许多知青在插队。知青下来后,被告之对面是所谓“M反区”,是“苏修”准备向我们进犯之基地,还有一块地区是“蒋残匪区”,是当年国民党军李弥残部占了近二十年的地段。因而要特别警惕。知青民兵都发了一支破“三八”枪的。 老淡就在当地知青的帮助下潜过了国境去了M国。并找到了M国解放军游击队,自称是中国派来的。M共竟把他当成了国际共产主义战士。据说这M共东北军区政委就是我国四川人,对中国来的同胞给予热烈的欢迎。已到绝境的人干事就特发狠,打起仗来玩命啊。老淡凭着他的勇猛敢拼不出半年他就干到了游击队支队副司令,统带知青营。还连打了几次可圈可点的仗。很受长官赏识。可是在一次攻打一个重镇战斗中中了M国政府军的反包围,这一仗打败了,老淡的知青营也被M军直升机打散。他背上也受了伤,在山上躲了两天。等到伤口不怎么疼了,他才偷偷地于夜间摸进个寨子,找到个老乡要了些吃的,跟老乡换了衣服,枪也给了老乡。以后就昼伏夜出,饿了摘野果吃,渴了找山泉水,也不认识路,只知道应当朝北方走,整整走了一个多月,才七拐八弯的走回了根据地。那时已是骨瘦如柴,衣襟褴褛,胡子拉扎,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部队仅剩的几个弟兄都认不出他来了,他下属的兵将们多是云南本地的,逃回根据地后就把伤员抬回了县医院,然后全体溜了号,回去继续当知青。只留下了一些意志坚定者。 老淡是没有退路的,他仍得要留下来革命到底。虽是意志坚定,可不怕死容易不怕苦却难。在那热带雨林的深山里三个蚊子有一碟菜,蚂蚁有两寸长一个,哪里受得了。熬了两年快熬不住了,也有犯糊涂的,有几个知青,便作出了错误决定投政府军去了。老淡便也是其中一个,不料那M国政府考虑到两国关系,那边立马就将几个仁兄五花大绑地给送了过来,只有一人在过江时跳水逃脱,其他人则进了县大狱。查明老淡是湖南来的知青,就通知湖南当局派人去提人,我们场里是去了个派出所长唐吉普会同省公安厅的人去云南提人的,老淡被提回来后也就在人间蒸发了。 老贲一再叮嘱步竦这事不能讲出去,这是国家机密。当时步竦想如果我们知青在这里走投无路时也很可能会有许多的人要走上这么一条路的。红思队知青刘雷得因为穷困才去抢劫。然后逃上山去,场里说他是“上山为匪”了,哪晓得他在山上逛了几天,饿得慌雨又淋得难受,还是跑下了山来。 长沙老知青中也有很洒脱的,李克松就是其中一个。步竦带领两个排从兵营里搬到老村来后不久,一天傍晚,饭后步竦一个人到村边去溜达,听得村头的一间破房子里传出呜呜咽咽的二胡声,步竦听了一下,拉的是古曲《江河水》。琴声是凄怨低婉。他就循声走去,见那土砖烂屋的破门是敞开的。这时琴声已是欢快的《赛马》曲了。步竦进门一看,一个中年人,高大的个子,高高的鼻子,长而微翘的下巴。正盘腿坐在一张破床上拉二胡。身边破席子上一只黑碗一双筷,碗里两个咬剩的红薯脑壳。看来是刚吃完晚饭,那席子一个大破洞。破洞处是用一张旧报纸垫着的。步竦暗想,这人看来比我还懒散。但他此时二胡拉得很投入,身子随着曲律摇晃着。脸上浸着赛马的兴奋。见步竦进来了他点头为礼。拉完一曲后他们打招呼互相认识了。拉二胡的汉子说,叫李克松。 后来村里放了一场电影有加映片讲中美建交的事,里面有美国总统尼克松访问中国。大家一看,哎,这美国佬尼克松很像我们队的李克松。以后大家都叫老李为尼克松了。 十四年前,尼克松刚来农场不久时受不了农工的辛苦,就想钻松土。他见场里有一辆卡车,他就说自己会修汽车。那年月县城里会修车的都不多,场里突然有这么一个难得的人材自然好喜欢。正好那车子有点小毛病开不动哩,就叫他去修理。他居然毫不胆怯,带了两个帮手一天就把车子大御成八块。再用几天慢慢的分割。越分越细。他像一个精熟的老师傅。很快就把汽车变成了一堆零件。可是七天后这车子再也合不拢了。单位急着要车用,领导急出汗来了,晚上去催他加班。见鬼,他人和被子都不见了。领导对着这一堆零件哭笑不得。 尼克松以前有老婆也有孩子。自己游手好闲不治家,老婆就跟别人跑了。他学工学农还学医,自己搞些什么蛇呀蚂拐呀蜈蚣啊研制特效药酒。自己七岁的孩子病了他就用药酒来喂。一喂,孩子也跟阎王爷走了。落得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 尼克松也豪爽,平时知青们去了他半边锅里还有两个芋头也要请大家喝酒。喝的当然是他的专利虫蛇酒。同伴们不敢喝,步竦老家是广西人有喝活蛇酒的习惯,步竦不怕。他喝了,尼克松就竖起大拇指大说一声:好! 但步竦却认为他有一点却不好。就是他很快又去找女人了。有一个女知青长沙的,叫白如冰,带着一个8、9岁的孩子。男人也是知青,“逃跑新疆”了。那是一个傍晚,男人到场部去买火油,猛然看到暮色中小墟的路边停着一辆卡车,车头边挂着一只草鞋。他知道这是新疆一些大农场来秘密招收劳工的。很多在当地生活不下去的无业者都会跟去的。那穷蹇的男人竟也爬上了车…… 留下女人带着孩子过得很艰难。尼克松说:我要搞资本输出了。于是他就开始去那女人家。 “第一次去,那小崽仔用怪怪的眼光看我,当我是阶级敌人呢。第二次去,我就带了一包糖去,小孩就高兴了。第三次去,我就带了一包饼去。要那小孩拿到外头树林里去吃。我就同他妈妈进了房里去了……。哈哈,大功告成。” 尼克松以一种胜利者的骄傲向知青们炫耀。然后他竟厚颜无耻地向年轻知青们大谈自己与白如冰的性生活乐事,还谈这个女人与前妻在性生活中的种种不同。这个尼克松呀,比美国佬还坏。他腐蚀“革命青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