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期来，小白不再津津乐道地谈论他的花梨，总回来后就心思重重的躺倒睡觉。

　　步竦就偏要问他：“你那狐狸姐呢？”

　　“她还不是在那里。”

　　“她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我就好了。”

　　“那是你不喜欢她了？”

　　“我，我没有不喜欢她。”

　　“那你干吗心思重重，魂给狐狸拿去了？”

　　“唉，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从心里确实是喜欢她，她漂亮，她善解风情。她那种韵味叫男人动心咧。哪个晓得罗，她偏偏又喜欢上了我。就是爱上我了哩。可是，可是我现在能干这事么？我是来等招工呀！”

　　小白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和焦燥。

　　“你晓得你有着神怪（圣）的招工使命，你就不应该去招惹人家”。步竦说。

　　“冤枉哩，我哪里去招惹了她。我只是同她谈得来而已，我又同情她的身世。加上是同病相怜，都是外地人在这里过日子实在不容易，我有些可怜她。”

　　“可怜你自己吧，喂，对她那是又怜又爱罗？”

　　“前几天她对我又哭又诉了她的身世后，她问我，她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坏女人？还值不值得爱？我就说她是最好的女人，是真正懂得爱的女人。有她这种女人做妻子是一种福气，做朋友是一种运气。哪晓得她对我真动了感情，她就亲啵了我。我一下没料到会有这么一下，当时就慌了。”

　　“你伶牙利齿倒挺招女人喜欢的呵”

　　“前天她就笑我是老实的处奶崽。这两天她都故做了好多的机会让我去亲近她，她还让我有机会欣赏到了她的半裸体。呵，好美！真的好美啊。我又不是蠢宝，我晓得她的意思。可是我，我敢吗？……今天吃完中饭后聊天，我们才谈了几句她就扑进我的怀里哭了。她说我是木头，说我根本就不晓得女人的心。又说我是自己在骗自己，明明是有爱，明明是想要又不敢来。说我自私，说我胆小，说我辜负了一个女人的真情，伤害了一个爱我的女人的心……步竦的，她句句都砍到了我的当面骨了。当时我恨不得马上就干了她。可是我为了前途，我还是不敢，我是太自私了，我还不如一个女人敢爱敢做……”

　　“那你就拿出点男子汉的气魄出来罗。你总不能为了自己去伤一个真心给你爱的女人的心嘛。何况她又是那么漂亮”。

　　“是啊，我也这么想，可我又想着年老的父母在巴望着他们在遥远的山沟里的儿子能早日招工回到他们身边去。唉——，父母需要儿子，我需要女人。你不晓得我心里其实是有多么的喜欢花梨的。我若能讨她这么一个女人做堂客我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花梨她有了丈夫了”。

　　“我也这么说，我对她讲：你已有了丈夫了，我们是不可能……她马上说：我不一定非要你讨我做老婆，我只想要一份爱，要你给我一个孩子。我晓得你是要走的，你的家在长沙。但我想做一个妈妈，我是一个女人啊！我25岁了……她就伤心的哭了。我就怕女人哭。步竦的，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你讲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是你们的事”

　　“虽然讲，她不要我同她结婚，她也不会同丈夫离婚。可这同她发生了两性关系就是男女作风问题。如果匡搭瓢，政审不合格，我还招么子工罗”。

　　这年月里能否招工这才是天大的事。在城乡鸿沟般的差别制度下湮没多少人性之恋，拆散了多少男女之情。小白和花梨这一份短短浅浅的野恋也就更算不上什么了。

　　小白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去花梨家了。

　　花梨来找到了他。说：“我的家具还有一半没做完哩，你就……”

　　小白只得又乖乖的去花梨家了。

　　回来时他已很下了决心似的对步竦说：“我得要将国际共运进行到底了”。

　　此后，小白在花梨家做家具竟磨磨蹭蹭的做了一个多月，因为花梨后来又加做了两件本不该做的家具。

　　当小白刚把花梨的家具做好，小白也就悄然的离开了这个在他生命中占剧了十四年的小山村，因为他父亲单位招工的来了。

　　小白留给花梨的是几件白腊腊的木制品，小白留给花梨的是一份沉惦惦的惆怅，花梨留给小白的是什么呢，依恋？回味？还是那无穷的怅惘？

　　小白走的那天早晨，花梨为他煮了10个鸡蛋。在每个鸡蛋上都染了红。

　　小白走的那刻，花梨送他到了村头。花梨不能显得太亲近，但她的眼圈红红的，背过脸的那一刻她一定是潸然泪下。

　　小白走过村头的石板路后上了等在那儿的手扶拖拉机，向村里、向花梨当然还向步竦挥了挥手。他没有显得很多的欢乐，而是沉沉闷闷一份重重的心思。与所有知青招工回城时的欢天喜地之状截然不同。他的心有一半？或是有一瓣？掉在了这个开有鲜活的野花的小山村？他与她，爱成了吗？谁能知道，谁能晓得……

　　多少年多少年之后，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舞厅里有一曲歌在唱，歌的名字叫《小芳》。这歌是太浅太浅，写这歌的人他没插过队没下过放，他没真正去过真正的农村。他没遇见过花狸怪，不，应该再有一个人来写一曲《村里有个少妇叫花狸》可惜没人写，步竦又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