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走了，这更印证了招工得靠父母和背景，读书得靠实力，出不出工看来决定性的意义已不是蛮大的了，步竦也就没有了心思出工。就去找一些老知青玩，打听他们的招工动静。

　　听说有一帮同学插在深山老林的苏家湾大队，熬了个“八年抗战”上个月总算有人来招工了，他们是老知青自然也就轮到了他们。填了表也检了体。公社说三天后来社里拿通知去报到。于是三个伙伴兴冲冲地把身上所有的钱买了黑市肉，跑回村里煮了一大锅，还把邻居老乡的鸡也借了两只来一只爆炒一只清炖，快活了三天。老乡开始还不肯借那鸡哩，这伙知青却豪迈地说，老伯，莫舍不得嘛，明天我们就都当工人了，有的是工资拿，下个月我们买三十只大阉鸡公送你。吃光喝完的第三天就把那鼎锅釟锅全扔到了山涧里。屁颠屁颠地去了公社拿报到通知去了。可是到了公社却不见通知，一问才晓得那招工指标已是别人的了。你去拿石头打天？顿时三人都成了霜打的茄子。哈哈哈，别说回村无钱还老伯的鸡，只怕是连煮饭吃的家伙都没了。看来招工也得要“不见鬼子不挂弦”，没捏到报到通知书千万别先砸了自己的锅。

　　步竦想还是争取今年考出去吧，读书比当工人强些的。是啊，高考又快到了，他想起了湛梦姑娘那对他充满信心的话：“你今年一定能考得起的”。是的，我一定要去考，而且要考出去才行。不然愧对一位小姑娘的高看。我得要抓紧复习功课了。我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去复习功课，步竦这样下着决心。

　　那时节阶级斗争抓得严，什么地方多一个人，什么地方少一个人，大家都知道，看你住哪里跑。出不出工虽没了以前的决定性意义。但离村久了那还是算“革命的逃兵”的，这样的人以后招工政审时可能会卡壳。只怕是大学没考上还连招工的资格也没了那才叫扁担无抓两头刷哩。心思重重拿不定主意。先到县文化馆去借几本历史书再说。

　　步竦走进文化馆办公室想去找找相熟的老师。却听到隔壁房间里一个女孩说着普通话的声音，伸过头去一望不禁高兴地叫了起来：“湛梦！你怎么也来了？”

　　“呵，是步竦呀，好久不见你了。你又是来画画的呀？”

　　“哪里，是想来借点书回去。”

　　“你们认识啊？”文化馆刘馆长问湛梦。

　　“是呀，同一个场同一个队的。”湛梦笑道。

　　“是的罗，你还到哪里去找画手，一个场的都没想到？步竦不是现成的人。”馆长说。

　　“不是没想到，他已经作逃兵离开农场了，我们不晓得他的去向了，没有人，所以特地来向馆里求援的。”湛梦笑笑。

　　刘馆长告诉步竦说：“是这么一回事，农场放映队搞宣传，需要一个幻灯画工，来请我们推荐。你来了正合式，就推荐你了。好不好？”

　　后面一句是问步竦和湛梦两人的。湛梦是受了场宣传组委托来找人的。

　　“当然好呀，就看你了。”湛梦首先答应，回头看着步竦。

　　步竦是巴不得了。忙说：“可以，叫场里同我们大队联系一下放我出来。”

　　“我们还会给你补助的，每月36元钱。”

　　“有补助更好，交20元给队里帮我记工分，他们肯定就能放我出来了。”

　　“好，就这么讲定！是借用三个月。”

　　两人都齐声说谢谢刘馆长了。

　　出得文化馆来两人都高兴得一身轻的。那年月没有请吃饭的概念，当然街上也没有炒菜的饭馆。只是高高兴兴地分了手各自回去办手续。

　　这两个月里步竦和湛梦朝夕相处，步竦白天除了画幻灯片、下村队赶路，就是抽空看书。还和湛梦讨论问题，互相提问答题背公式。晚上帮着电影组下村时搬设备挂银幕。湛梦在操作放映时他就在发电房里守着机子看书本，背概念，背熟了明天又教给湛梦。但有时在背书时耳朵却听到的是湛梦在放映坪里用那银铃般悦耳的普通话讲解他画的幻灯片。这时步竦就有些走神，什么时候我能同她总是这样在一起工作就好了。同出同进同行同吃饭，她的笑声总是让人那么的如沐春风，那么的叫人心身舒畅。啊，多么美好时光呵。

　　在临近考试的前十天，步竦向电影队请了假，实际也是结束了聘用。他就躲到县里一个朋友家复习去了。湛梦也请假回家复习去了。

　　紧张的复习之后就是考试。高考那天步竦就早上炒了点冷饭吃，然后走三里路去考场。为了近一点他就跳出围墙抄小路。第一个半天考完回来，路上遇大雨淋成了一个落汤鸡。跑进电影院里去避雨，坐在放映厅的椅子上想着自己考的这语文科，不好不坏。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下午考数学，入场前在学校公布栏前游荡，只见许多学生围在栏前看复习时学校贴的历届高考（文革前的）数学题例。见几个漂亮的应届高中女生在那指指划划的看题，边议论这题怎么怎么做，那题又怎么做。一个个都那么讲的头头是道、轻车路熟。步竦也凑近了去看。吓！步竦竟一条也看不懂。一下把他哧了个半死。怎么得了，今年应届生参考的多，自己离校5、6年的人了哪还能上得起叉。再算一算，如果按2%的比率录取，这个考场600人，也不过就取个12人。12人中文科占1/4就是取3个人罗。这600个人中才取3人，还不够这几个女崽去的。这一算过之后步竦几乎是晕晕糊糊进的考场。

　　进考场坐下后步竦一看那几个“数学女高手”正是自己的同窗考友，在左前几排的位子，从后面看她们的青发削肩美极了。发试卷了，他看了试卷后就硬着头皮开始解题。可好，前面那“数学女高手”中的两个姑娘大概把卷子瞄了一遍后，即把试卷往桌上一拍，站起身来就要走，挺果断决然的。监考员制止了她们。哈！原来也不过如此，步竦的信心陡然剧增。

　　三天大考过后，也就把高考的事放下了。还是那句现话：考，我己经考过了，能不能录取那就是别人的事了。先好好睡了它两天觉，再好好在街上逛了几天。三个月满期又得面临着回农村去的现实。但此时的步竦己不再甘心回到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中去了。不过步竦相信，国家能“开科取士”，就有前途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材，这就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兴旺发达的吉兆，年轻人只要肯学习总是会有机会的。可当下里他仍得先回村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