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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杀了地主分他们的女人4
是地区和县里的领导来基层督察“处遗”工作的进展。步竦代表区委作了汇报。上级还传达了党中央对“文革”非法杀人一案的关注,以及对“处遗”工作作出的重要的批示。要求各级党委要加快进度,把工作做细做好,不遗留死角。当前全地区已调集了1300余名干部专门从事处遗工作。前期清除“左”的思想影响。然后是摸清事件发生的来龙去脉。由下而上核实情况,为“处遗”提供定性依据。现在这个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查清每一具体杀人案的实情;分清当事人的责任;进行所占财物的清理清退;妥善安置与抚恤遗属。对被杀害者以政府的名义发给平反通知书。 接受了新的指示和任务后,步竦带领着他的工作小组又全力以赴地投入这项工作。 这项工作开展起来也是难啊。一是查清难。事已隔有18年了。当年威风凛凛的屠夫们现在都推说记不清了。或者一古恼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已故的同伙身上,让你来个死无对证;二是查深难。这事也如同农村里的械斗差不多,没有基层干部带头或引发,淳朴的农民是搞不起来的。而那些或多或少有些带头、怂恿、默许的干部们目前也还有许多就在台上。那些杀人者或在台上仍有庇护者;三是受害者家属仍有顾虑,他们被杀怕了,他们是“另册”之人。不敢维护自己的权益,只有哭。不过死难者家属的工作倒还是好做一些。他们没有也不敢有更多的要求。国家对他们的补偿标准是:被抄房产的,原物在的退还原物,房屋被损无处居住的,补给建房费1200元;外逃回归人员,每户发给一定的安家费;对孤老孤残者,每人每月发给12元的生活费;凡被杀死者,按每人150元的标准发给其遗属。然而,最难的一项工作就是,要把杀人者与被杀者的遗属喊拢一起来开个“团结会”,吃个“团结餐”。俗语说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何况这杀父奸母之仇,夺妻害子之恨。要他们握手言和,难啊! 步竦认真研究了几个上级发下来的关于处遗工作的《决定》、《通知》和相关的条例后,对处理这些案件他没多大信心了,因为从政策中他发现,杀人者的血债是很难追到杀人者个人的头上去的。处理的结果基本上会是由国家为凶手们买单,他们做坏事,国家赔点钱。凶手们仍然是不用担忧的。 事实已查清是他们杀了人,可他们照样安居乐业。他们的心里没有半点的内疚。他们回答步竦的审问是那么的平静: “杀了他们之后,我们就去抄了他们家的牲口和粮食来消夜。吃了就去睡了。” 或者是:“我们杀完人之后,分了东西就去睡了。” “培(活埋)了他们之后,我就回屋里睡觉去了。” “我们两个人去杀一个的,杀了他之后,我就回屋睡觉去了,那个人就去找他(被杀者)的老婆睡觉去了。” 从这些回答中可以体味到他们只是干了一件很稀松平常的小事而已,微不足道的,所以干完后都能回去心安理得地沉沉香睡。 区乡党委对“处遗”这项工作也不是蛮积极的。尤其是旧关乡,不仅仅是应付,更是在徊避、在包庇。 夜里石步竦写下了当天的日记: “9月14日。阴。 下午仍是看专案材料,已看了几天了。 晚上是区委扩大会议。传达县里关于处理文革‘杀人遗留问题的会议精神。学习条例、准则等很多内容。要求件件立案,搞深搞透。然而处理是无力度的。只是赔钱。对杀人的当事人是没什么触动。也没有达到惩凶治恶的目的。要知道,凶手们杀的并不都是地富分子,而有许多被杀的是贫下中农和妇女小孩。仇杀甚多。当然,国家从稳定的全局出发,我们也只能理解。“ “9月15日。阴-雨。 下午,继续审阅文革‘杀人案材料。一边初步思考立案调查的方法和步骤。 晚饭后,天黑了,一个人步行到旧关乡去。天刚下了一场大雨,又阴又黑又闷热。这有些像当前的气候‘,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根椐前段的工作看,旧关乡党委对清查文革‘杀人案处理遗留问题是十分不积极的。这项工作看来是难以开展啊。 晚上到了乡里,乡长对此事(处遗工作)表现得不热心,也无信心。原来她中午同书记谈了这工作,然而书记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正如县里会议指出的那样:我们的一些同志对死难者家属没有同情心!‘ 夜里,参加乡党委会议。在会议室进行。空气果如我所预料的一样。余横苍书记说:今天开个碰头会。按我们原计划汇报。先讲贯彻一号文件的调查情况。然后我再讲讲我们在锑矿的情况。汇报不完明天接着汇报。哦,凌书记来了,看区里还有什么工作。‘后一句是明知故说的。他把县里定的9月份最大的中心工作给搁在了一边。 接着是大家汇报。一直搞到半夜过后。但我仍坚持把县会议精神进行了传达。我提出了这项工作的紧迫性和压力,以及其历史重要意义和团结一切力量促进四化‘建设的实际意义,也讲到该项工作的落实与否,做得好坏与否是直接关系到我区我乡的利害的。我要求乡里集中力量加班加点也要把这项工作搞好。 因为我要尽自己的责任。至于他们的态度如何,那是他们的事了。“ “9月16日。阴-小雨。 清早,一个60多岁的老头蹲在乡政府的门口。我问他有什么事?答说,找余书记的。早餐时我在余书记家里吃饭。那人进来了,拿了一张条子,找余书记说是要求落实政策。横苍同志看了一下,给他打着官腔。我顺手接过那纸条也看了一下。上面是县统战部以很潇洒轻快的笔划简单地写道:该人是地方武装人员,其兄和七个侄子在文革中被埋了。请乡政府查清,给予落实好政策。‘他这里不是写杀害’,而是写埋了‘。因为静遥杀人多以活埋为主。地方武装人员’就是解放前的革命游击队战士。听这游击队老战士也轻声随便地讲了一句:我有一个儿子也被埋了,当时才15岁。还剩一个女儿。连女儿也埋了就好了罗,少些牵挂了。‘这平平淡淡的话语中该充满着多少的无奈和悲愤!儿子被杀,妻子离走,家破人亡。这就是文革’的功绩! 上午继续昨天的党委会。在会上我又强调了处遗‘工作的紧迫性和重要性。而且坚定地指出,必须按县委的要求组织力量,设立两个组,全力以赴来完成这个历史的欠账。警告乡党委,任何敷衍塞责都是对历史的逃避和不负责任,也就是犯罪!拖着不办就是对县委对中央精神的抵抗!这样,他们才不得不规服一点了。挫败了某些人想转移工作重点、分散力量设置障碍阻挠处遗工作的图谋。 会上,我直接指出:大岭村之所以调查工作进行不下去,缺口打不开,就是因为当年的杀人者还在台上,掌着权,人们不敢动。讲到工作的策略,我提议必须要把大岭村支书拿到乡政府来。停下他的职,脱离他的老巢,到乡里来交待。我们决不能孤军陷入他的窠巢里去经受被动。要采取果断措施,分离他们。但是余横苍书记等人反对。 从旧关这个形势看来,上次搞了几个月的调查,没有什么进展和效果,结症不尽是在大岭村支部,更是在乡党委。书记态度暧昧,乡长是女的力量较弱,党委意见不一致,各有所图。办案人员深感压力。他们叹道有好多的东西竟然不敢在材料上如实的反映‘。 看来要搞好这项遗留清查工作,还得要冲破重重阻力,要与多方面的势力作斗争。这终究也算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哪。 从区乡的抵触我想到上面将又是如何的态度呢?如果我出于良心和责任感去拼命地搞,去认真地查处。而上面也只需要的是表面功夫,与乡里一样,那我不是成了不识时务乱捅漏子的人了么?或者,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查清了问题,到最后上面来他一个不痛不痒的了结,那不是对我的责任感和良心也是一个嘲弄? 从文件的规定来看,对查出来的当事人是没什么严厉制截的。可看到这些杀人的案情又实在是叫人热血翻涌愤恨不平。又不能不尽我的良心去为冤死者抚平一下伤痕。 早上在横苍同志家吃的早饭,中午得自己去找饭吃了。“ “9月21日。晴。 上午在乡里参加党委会议。 下午叫了余横苍书记一道去坦头村调查文革‘杀人案。我要横苍同志亲自接触一下这些惨痛的历史,耳闻一下叫灵魂都为之颤泣的残酷事实。进村后我们把那些当年杀人的主谋和凶手找了来。唉,人都是老干干如朽木了。颤危危的老头们已没了半点当年的风彩。想当年他们是威风凛凛杀人如麻,如今是又蔫又老装痴作傻。 晚上吃了饭后继续审问。直到半夜了才摸着黑走了几里山路回乡政府来。通过半天的接触,横苍书记有所触动。也体会到了这案子的复杂和艰难。不得不采纳我原先提出的建议,将当事人集中到乡政府来。“ “9月22日。晴。 通知杀人案当事人到乡里来。等了半天,他们才慢腾腾的来了几个。叫人再去追。 下午对他们进行政策教育。然后是分别进行询问。我亲自找那几个杀人主谋谈话。他们的口供都是避重就轻…… 晚上仍是对主谋者重点审问。一再攻心,稍有进展…… 这时,有人来报,乡里又有两个村子在械斗了。看来我们办案人员的力又得分散了。“ 经过半个多月的审讯。采取分化瓦解的办法,先后释放了一些认罪态度较好罪行又较轻的人回去了。然后又抓了一些关键人物来当面对质。面对面的对质,触到了各自的利害。双方为保全自己就互不相让了。从他们互相的指认中处处遗组抓出一些重要的线索,以印证他们的供词。对一些在杀人案中既策划又动手杀人的首要骨干分子进行了关押。这时群众们见把恶魔捉了起来,就开始敢于控诉了。 有几封信是控诉大岭村现任支书当年策划组织活埋了他们的亲人的。步竦阅信后,在他的坚持下,余横苍书记只得勉强同意将大岭村支书带来乡里审查。 第二天上午,人们在乡政府走廊里观看各村粮食入库进度表时。余故意大声地说:“看,还是大岭村进度第一!他村子的入库量是一些村子的两倍了。这就可以看出一个支书的能力来了。这么大一个村子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抓工作可不行啊。” 步竦知道他这是特意讲给他听的。但杀人的恶魔再有能力也得要为自己的历史罪行负责的。步竦装作没听见,走了。 后来,余书记又明的找了石步竦,暗地里又托人来为大岭的支书讲情。说:大岭是个大村子(有五千多人),很复杂的,一般人是压不住台的。没有他,这个村子可能就会乱。大村子一乱,一个乡都会乱。工作就要被动了。石书记你在这里蹲点的。这会影响你的前程的。 步竦说:再乱,他也翻不了天。我不信没有他当支书就再也找不出一个支书来了? 见软的不行,他们就来黑的。先是在步竦的住房里投恐吓信。说什么:“你这么为四类分子讲话,当心你的政治前途。”还有一封信更露骨地说:“你是外地人,就要走的。何必做那么绝?过去了的事都已过去了。你硬要查到底,同我们过不去,当心把命也丢在这里。” 一天晚上,石步竦下村里搞完调查后同一个乡干部摸着黑路回乡里时,路上的茶山里就有人向他们打石头。当石步竦大喝一声向那打石头的山里追去时,茶树草丛里一阵哗啦作响,那黑影落荒而逃。 隔天,步竦回到区里向派出所借了把手枪。第二天他在乡党委会上把两封恐吓信拿出来放在桌上,再慢慢掏出手枪来往桌上一拍!说:“我们处遗‘不是为哪一个人说话。更不是为四类分子翻天!我们是执行党的政策!维护国家的利益,维护人民的团结!算清旧账是为了放下包袱一齐朝前看,轻装上阵搞四化。大家一定要有这个正确的认识和政治敏感性。不要为了个人的利益阻挠了党的大政方针,那样到头来吃亏的只能是某些人自己!余书记,请你转告各村支书,支书再转告那些人,以后不要再向我打黑石头了。再打,老子一枪崩了他!到那时别怪我枪子崽不长眼睛。” 顿时,会场死一般的沉寂。余横苍书记也是一怔一怔的。许久才回过神来。干笑着说:“是的,是的。步竦书记讲得对。这是当前的中心工作,一定要支持,要大力配合。哪个敢打石头?这还得了?一定要查清,看是哪个村子的。以后下村时多派两个人跟步竦书记走。” 石步竦正色地对余横苍书记说:“余书记,这不是支持和配合的问题。这就是你的工作,是你乡当前一项最大的工作。你的任务你要完成。我下来只是督办,你乡里这项工作搞不好,我就找你!以前是我代包多了点。” “一定,一定。从现在起我们要加强力量。保证不拖区里的后腿。以前是为了抓入库,精力是分散了点。我们作检讨,啊,我作检讨。”余书记谦虚地应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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