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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潇水女人潇水情4
一天上午,外婆的孙女儿燕琳跑了来,从兜里掏出一封绉巴巴的信来说:“叔公公来信了,讲了一些事,我奶奶讲拿来请你们看看朗么搞。” 步竦接过信来展开慢慢读来,信不是叔外公写的了,而是那台湾的叔外婆写来的。说叔外公回大陆探亲归台后,一路劳顿偶染风寒,初为小感冒继而突变一病不起,虽请良医诊断救治,然而生死有命回天无术,他老已于本月初四日驾鹤仙去了。天宽海阔路远迢迢,就不必来人吊丧了。 这是一封报丧的信。叔外公这么高龄的老人了,千里回故土,旅途困乏见亲人后又情绪激恸,又被亲友们钱财逼迫感情受损,年高体虚的老人哪里受得了这个折腾。看来他老仙去的事是不容怀疑的了。 步竦只得告诉表妹回去多多安慰奶奶,再修道书信回台湾以表示悼讠言。表妹说:那叔公公讲给我们的钱哩,怎么办? 步竦心里想,都这时候了还在想着人家的钱?表妹说不是奶奶想他的钱,是乡里县里总在催这钱,奶奶是答应了给人家的。可是现在…… 这倒也真是的了。外婆是那么的风光了,叔外公把她老抬到了一个高耸云端的台子上,这下他却撒手西去只顾自家走了,扔了外婆在那高处不胜寒的高台上下不了台来。哎哟哟,我的外婆呀,这下可真个怎生是好了。我还跟了您老去吃了人家一顿好野味呢,这日后如何见人?步竦想到这也不禁背上的点点儿风凉。 “奶奶讲,昨日乡长又来了。奶奶给他看了这信,乡长也急了,叫我们赶快去问那钱。姐夫,奶奶要我来问你们,我们要不要把那公证了的东西寄过去?”表妹着急的问。 这么急急忙忙寄过去有什么用?情况都还不清楚。湛梦也凑过来看了又看,说声:“我们外婆呀还是命苦,看着要出头了,这下又跌进冰窟窿里去了。” 步竦说这样吧,先把悼讠言的信发去后,顺便问问看叔外公有不有什么遗书,有遗书又是怎么讲的,有不有关于这钱方面的交待。我们是不是过人去奔丧。哦,奔丧是来不及了,是去悼念。 立时步竦代写了悼讠言信,马上去邮局发了。 这期间乡里县里的干部门还到外婆家去了几次,还表示了悼念慰问。接着是紧问那钱有不有遗嘱指定,如果有就马上去办,政府一定及时提供服务。还可以派人陪了去台湾。别县也有人去过台湾继承了遗产的。乡里的干部比外婆家的人还着急呢。 一个月后,台湾来信了,说叔外公走得急没有留下什么新的遗嘱。 乡里得信后马上嘱意外婆家人写信去问,叔外公口头上曾许诺的钱是不是可以兑现? 回过信来了,没有听说过他老人家有什么许诺啊,台湾这里是讲法制的,一切以文字证据为准。按他老以前的公证遗嘱,他老所留不多的财产已按法律程序分割完毕。感谢大陆亲友对他老人的关注和悼念。 外婆拿了这信到乡正政府去给乡长看。乡长看了顿时呆了半晌,一脸灰土灰土的。 外婆颤危危地说:“乡长,上次您老答应给的化肥,我是不是搭着孙崽来了有力气挑回去算了。” 乡长盯着信纸看着半天还没回过神来,他脑海里晃着的是一张县委涂书记殷切期望和无比信任的面容,另一张又是涂书记那垂头丧气恼怒的面容。还有自己那夸海口时的豪情壮志,这时心里只有两个苦苦的字:完了!直到外婆讲了第二遍才省过神来说,“哦,哦,那我们党委以后研究研究再说,现在也没货。” 后来表哥又去乡里找了一回乡长,问乡里批的建房宅基地是不是叫国土员去量一下给办了手续。乡长是根本就不见面了,找了半天才找到个秘书。 秘书说:批宅基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表哥争辩道:乡长批了的,这里还有批条哪。 乡长批的?书记批的都不行哩。这要党委集体研究还要报计划哩。秘书不屑地答道。 表哥垂头丧气地回家向外婆学说过后,外婆轻轻的叹了口气说:“穷在路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从此心情郁郁寡欢。 一天,她老同孙女又来了湛梦家,但再没有半年前来时那红光满面神彩奕奕的风光了。脸色白白的很平静,湛梦夫妇安慰她老,给她老开心。还给她老买了新衣帽,她说没有必要了,人都老了是没有用的了。吃了中饭就要回家,不肯住。说是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餐,还是回家稳心。不顾外孙湛梦的苦苦挽留。 只是在临走时玉黍外婆捋下了手上的玉镯戴在了湛梦的手上,说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这镯子是“春带彩”是缅甸来的天然冰种翡翠,算得上是玉中极品。你是我们家里的大学生,有出息又最听话,才配戴它。那一只给了你的姐姐了,这一只就应该给你作个念心了。 湛梦小心地拿在手上轻轻地指弹了一下,听那音是清脆悠扬,悦耳动听,看那水头是晶莹碧翠绿中带紫种色俱佳。她也知道自古谚:黄金有价玉无价,这可是外婆一辈子珍藏的传家宝呀。她感觉到不敢领受只拿在手上把玩却不敢戴上。 外婆拿过了湛梦的手腕儿就给她戴上了。那玲珑温婉的玉镯戴在腕间,玉腕轻抬,真是吸引春光一片呀。 “你看,多可意呀,这镯是正气内存,邪不可干,戴了它是可避邪保平安的。”外婆满意的笑了,又说“这和花妹崽姐妹那是一对的。只不过她的妈妈还没找到,这总是我心里的一个事呀。” 玉黍外婆还说:“人生就同那前面潇水河一样,直少弯弯多,有时洪水满江有时也枯干如溪。可江总还是那江,水总还是那水,东南来西北去,万载不歇的。人一生世也不过如此,有江河水满的季节也有水枯河干的时候。总要平平淡淡的过才是长久的。” 湛梦听了只是直点头。 就在这一年的冬天里的一个早晨,窗外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天阴沉沉的。阳历已是过了新年了可阴历里还是冬天。上午外婆家里人打来电话,说外婆已在这天的早上归天了。 湛梦接到电话就哭了,要去奔丧。可这天步竦单位有一个并不重要的会要开,但不能缺席是发了座位票的。唉,这年月行署开大会要靠分票到各办委局才行了。湛梦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她穿上大衣,围了羊毛围脖蹬了皮靴跑下楼去了。可她在路边的雪地里足足站了半天,也不见一辆班车来。大下雪天的,跑乡下的班车已停开了。 中午了湛梦冻得惨白的脸挂着泪同花梨回来了。唉,玉黍外婆坎坷一生,终于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走完了她八十年的风霜历程。可在这最后的一天里湛梦和花梨都未能去送送她老人家,两人心里都是一种沉甸甸的默然。惟有祝愿她老人家在天国里得到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