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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放学铃声,或者说放假铃声终于响起,校门像卸洪的闸门,学生的脸上带着动物久囚牢笼刚被释放的兴奋和兽性。人们的指甲已经触摸到新年的呼吸,马上要和它炽热拥抱,街头巷尾的爆竹声不绝于耳,李光明迫于压力宣布放假大赦十天。尽管掐指一算不过到年初五,但眼下人们没心思考虑,明天的痛苦还是明天节余。高城看前面的王晓丽步履沉重,似乎在等自己,她回眸一笑,高城果然没猜错。 王晓丽在高城视线消失了许久,也许从他和张发强谢彩霞闹的不亦乐乎;也许从阿娇出现在学校大门的那个晚上;也许人家根本没把自己当盘菜,高城自嘲道,可直觉让他无法骗自己,试探的问:“你最近好像总在躲我,为什么?”王晓丽笑着:“你天天多忙呀,被一堆鲜花围着,我可不想和谁抢。”高城更确定,但有些事情在未水落石出时,只能确定而无法肯定,好像你找不到一个据说死了的人的尸体,那他就很可能还活着。高城故意气她道:“要那么说,你和张发强天天晚上一起回家,你们问题才严重。”哪知道王晓丽好像守节的烈女被侮辱了名声,严肃的阴森说:“你别胡说,我们只回家顺路而已,再说地球人都知道他和谢彩霞那档子事儿。”高城吓的不敢多嘴。王晓丽突然提议反正放假,为何不到处走走?高城打趣说:“是呀,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能习惯身边的阿娇先是一拳再痛骂他占她便宜,可是看王晓丽脸上居然泛出淡淡红润低头不语,高城好像寒冬里喝了口冰水,凉气从嗓子直奔心脏,大概恐惧多余欣喜,而兴奋又多过恐惧。 传说中国人过年是因为远古有种叫做“年”的怪物,每到春节出来作恶,人们想出用鞭炮把“年”吓跑,传统沿袭至今。只是如今的爆竹更像是针对人,据说里面参了烈性炸药之类的成分,拿去给恐怖分子做自杀炸弹都绰绰有余,更变态的人,觉得这威力还是不够震撼,自制了许多罐头大小的土雷,足见中国火器研究的大众普及程度。高城被身边时不时的巨响折磨的魂飞魄散,王晓丽却泰然处之,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么胆小。”高城自尊遭受严重侮辱反驳说:“才不是呢,我只是喜欢安静,上次和阿娇出去遇上几个流氓,我一个放倒两个,剩下的全跑了……哎呀!”刚说完,身边一声巨响,好像在惩罚他自吹自擂。王晓丽听高城只亲热的叫徐阿娇“阿娇”,胸中酸溜溜的,说:“你也放爆竹吧,那样会好一些。” 手中有了鞭炮就好像夜行山路有了枪,更像是恶狗有了利齿,并非担保自卫,却可以以牙还牙和转嫁痛苦,大概放鞭炮的乐趣也部分来自于给别人造成的痛苦。高城想自己白活了快二十年现在才领悟,定要把着失去的青春补回来,只是眼睛又要扫描着街上的美女,倒也手眼两不耽误。王晓丽诡异的笑:“你玩的挺开心呀。”高城呵呵的傻笑说:“好玩,真好玩,才发现放炮这么好玩。那人多,你看我往那扔一个……。”王晓丽说:“不是,我是说街上美女真多呀,我看你眼睛不够用了,要不我的也借你?”高城打个寒噤,想这女生怎么跟李双萍一样,什么都逃不出她眼睛,敷衍说:“也不是,其实美女也没什么好看的。不看的时候是把痛苦抽象化;看见…。。”“看见美女就是把痛苦具体化,是吧?呵呵!”《围城》里说:女人天生就是政治家。如此看来还是心理学家行为学家。当男人的思想赤裸在女人面前,那屈辱如同女人赤裸身体在男人面前,难怪古人说:女人无才便是德。只是那样的经典已经被批判为民族文化的糟粕来批判,高城满脑子搜刮无法解释,却万不该想起句千古鬼话:心有灵犀一点通。 顺着这蛊惑人心的道路一直走下去,高城发现竟然和王晓丽有太多相似,好像脑细胞都是孪生兄弟,不,是孪生兄妹;更像两个一模一样的大脑安插在不同的躯体,已经不能用心心相印形容。高城说他最向往的是在空荡荡的火车车厢里,吹着风,王晓丽急切说她做梦都想;王晓丽说她最喜欢的是钱钟书,喜欢他幽默的智慧,高城说他也是;高城说他最厌恶一些所谓作家自以为看破红尘,写所谓“人生真相”,尤其是叫XX的……,王晓丽忙点头,说和她想的一样;王晓丽说她最讨厌被人教训,也不喜欢教训别人,因为总觉得人就是应该平等,高城只能微笑了。一路上,总是一个人先说,另一个马上赞同。高城彻底迷失了:自己是在和谁说话?是王晓丽还是另一个自己?他倒希望这谈话永远继续不要停,好像停下来就会有事情发生。夜特别黑,让高城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初恋就交代在这夜黑风高。 路长的好像没有尽头,两米外的物体都像浸没在墨汁中,高城想到那天也是这样的夜,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娇却胆怯的像个要人保护的小白兔,可看似娇小柔弱的王晓丽却如此沉稳,估计要是真再跳出几个流氓,她说不定会让他快走她一人应付。但这些无法考证,流氓也在过年,这漫无头绪的街上只他俩,昏暗的街灯,大概还有天空中漂浮的睡眼朦胧没有准星的“丘比特”。此时突然安静的让他不安,鞭炮偏偏又放完了,少了火药做抵抗,更不知道拿什么抵抗丘比特的箭。高城脑子里想:要是我突然把她抱住,她会默认还是把自己推开,然后给自己一嘴巴痛骂流氓?他不敢肯定真喜欢她,而只想验证一个结果,马上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嘴巴说:“高城,你给我挺住!”为打破沉寂,高城说上次和阿娇也是这样的黑夜碰见抢劫的。王晓丽突然严肃的说:“高城,我觉得你应该少了她来往。”“为什么?”“你看看她天天身边都什么人,天天换男朋友,你知道人家都怎么说她吗?”“怎么说?” 大概王晓丽没有看见高城像狼一样闪着凶光的眼睛,继续说:“人家都说她打过胎。”“放屁!哪个王八蛋说的,他们是什么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王晓丽吓的僵硬,回过神说:“我也就是说说,你别生气。”高城浑身的血都涌到脸上,大声咆哮:“就算是怎么的?我愿意和她来往,谁也他妈管不着,你们愿意怎么看怎么看,反正愿意当她妹妹。”王晓丽大概听出来“妹妹”两个字,便和颜悦色说:“我也就是告戒你,人家为你好,你还凶。”高城也觉得过火,说:“对不起,我不该凶。可是你不知道阿娇她……”高城不禁想起在他肩头哭泣的阿娇,可这些话显然不能和她讲。 终于,王晓丽说前面就是她家。高城才觉悟:如果不是刚才自己过敏的神经引的大发雷霆打破一切尴尬和暧昧,先前那路一定很艰难。此时虽然患得患失,毕竟轻松许多。王晓丽说:我到家了,作为你送我的报答,我给你讲个笑话吧。高城已摆脱窘迫,沉着默许。 “有一个经理,他手下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秘书,特别漂亮,比我都漂亮。”说着俏皮的笑,“有一天晚上,公司只剩下女秘书和经理。那经理突然把女秘书捂着嘴拽到乌黑的办公室把门锁了,女秘书吓坏了问他要干什么。高城,你猜那经理干什么?”高城做了个夸张的撕衣服的动作,王晓丽笑道:“真庸俗,人家才不呢。他把手腕伸到女秘书面前说,你看,我的手表是‘夜光’的。”高城大笑说:“那什么表呀,我怎么没见过。”王晓丽突然笑的很阴险说:“你真没见过?”高城隐约一丝不安,说:“没,没见过,我从来不戴手表。”王晓丽说:“我戴的就是夜光的,你过来看,它是亮的。”说完把手腕举在胸前十厘米处。高城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去,可乌漆麻黑什么也没有,王晓丽说:“你再近点。”高城又近些,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瞎了,说:“我什么也看不见呀。”王晓丽:“哦,我忘记了,我今天戴的不是那块表。”高城听到那声音才发现两个人距离近的连跳蚤都可以握手了。 “你在喘粗气。”王晓丽说。 “我没……没有。” “你为什么说话结巴?” “我没……没结巴。” “你心跳的厉害。”王晓丽好像审问犯人。 “没,我……我心没跳。” 高城已经无力发抗。万里长征最后一步,他交枪投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