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
第十九章
高城美好的假期全被王晓丽给毁了,仿佛是鬼魂萦绕他头顶挥之不去。有人恋爱为结婚,有人只是玩玩,高城直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动机,鬼使神差的抱住她又吻她。他肚子里怀着王晓丽种下的疑惑,恐怕要来年才会呱呱坠地了。 新年新气象,唯独不变的是《春节联欢晚会》,还是那几个人,好像他们一辈子中只有过年时是活着的,蹦出来不痛不痒的咯叽全国人民,不过这年头人是越来越麻木了。高城终于痛苦的熬过到十二点钟声,高志坚拿出一挂一千响的鞭炮。外面的冷反衬屋子的温暖,培养了人的惰性,父子都不愿出去,便把鞭炮挂在竹竿上,想在屋子引燃伸出窗外。谁知刚引燃鞭炮便从竹竿脱落,随后屋子一顿噼里啪啦的巨响,红色的碎纸屑满天飞。一家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屋子像开锅的爆米花。普天下找不出比高城家的年更热闹更喜庆的,似乎在预示着来年必定很疯狂。 高城想倾诉心中的隐秘,又不想让人知道,好在有阿娇,他甚至觉得阿娇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总在他郁闷的时候不请自来。阿娇一个新年过的人倒瘦了,可见还是中国的食品健康些;只是依旧暴力,可见欧美遗风尚在,总要先和高城比划比划。高城问:“你找我有什么事?”阿娇拳脚相加的说:“听说你和一小妮子在胡同私混是不是,难道我有嫂子了,快说是谁?”高城吓了一跳说:“你怎么知道了?”阿娇说:“我小弟告诉我的。” 阿娇居然成了这学校的大姐大,整天身边簇拥着一群小弟。她作用大体就两个:第一,当小弟之间发生矛盾时,她会调停维护团结;第二:当小弟与其他人发生矛盾时,她纠集小弟集体行动。好像联合国,虽然自身没有军队却可以组织联合国军,可见这念头,当老大不比谁能打,只比谁更会组织。而组织需要联络感情,需要钱,阿娇自然不缺钱。 阿娇听说是王晓丽,破口骂道:“我说你他妈什么眼光,根本和她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和她勾搭上的?”高城把那天的情形描述一番,阿娇大呼高城上了那小妮子的当了,也许只有女人才更了解女人。在阿娇点拨下高城也渐渐醒悟,尤其是他提到的王晓丽说等高城明年生日和他去看西山的枫叶,说那的枫叶秋天很美,阿娇狠捶他说:“哥呀,你也不想想,她怎么知道你生日的,显然是预谋好的。”高城也顿悟:她怎么知道我生日的,自己居然忽略了。推理的结果是:张发强把高城给出卖了,把他底细和盘托出。高城大骂张发强没义气,阿娇说:“不怪她,你们两个大男生都不是她的对手。”高城不知道为什么看似单纯的东西,经阿娇分析后全都面目全非了。大概男人对于关心的女人,总希望她们健康单纯不想她们受伤害,高城看不惯的说:“阿娇,我觉得你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生活,你应该做好姑娘。”阿娇显然知道他意思,只笑笑说:“我也想,可是有些事情你无法掌握,不是你想怎么样就可以的。生活就像是被强奸,与其反抗不如享受快感。” 佛家相信人生的大部分是痛苦的,也就是说快感毕竟是短暂的,就像假期通常都很短暂。可高城倒希望它快些,尽管开学会不得已面对许多,但如果不面对,许多事情将永远无法解决。高城性格上的消极让他总不希望主动去面对,总盼命运把挫折摆在他面前逼他面对。 长时间分离往往会扭曲许多东西,就像高城假期总是无意识中扩大王晓丽的优点,可见面却失望:显然她年过的很滋润,整个人发福了,而且扩大的不是优点,而是脸上的几颗青春痘。高城依然消极,以为可以搪塞过去那晚的不冷静,谁知王晓丽主动走到她面前,指着脸上的痘痘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高城本来想说是牛痘,但觉得那样像打情骂俏,只好否决提议,只是狂摇头。王晓丽笑着说:“这叫相思痘。”高城浑身发冷,她又问:“你知道我想谁吗?”高城打着冷颤说:“反正不是我。”王晓丽白他说:“不是你是谁?你真坏。晚上一起吃饭我在校门等你。”说着走了。高城失魂落魄,想不承认都不行了。突见前面有围观群众,秉承中国人看热闹的习惯也走过去。人群里交头接耳:“那俩人是谁呀?”“我也不认识,好像是为了个女生打起来的。”“为了谁呀,那么大魅力呀?”“听说是叫谢彩霞。”……高城才发现,原来是人群中张发强和王建两人扭打在一起。阿娇也闻声赶来和高城一起把两人拉开,张发强挣开阿娇一个拳头抡过去,阿娇情急说:“别打了,他是你弟弟。” 戏剧就是生活中截取的精华,这样的精华不多,但毕竟存在。原来王建也是阿娇的远方弟弟,只是从小阿娇就讨厌他便从不提起,可也不能见张发强手韧了自己弟弟。这样经典的场景引的围观者唏嘘不已。阿娇回过神痛骂:“都他妈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兄弟相认呀,一边凉快去。”迫于阿娇的威名人群散去。张发强呆了半天扭捏的对王建说:“我还不知道呢,你说这事儿多傻,原来咱们是亲戚。”王建也说:“是呀,真热闹。世界太小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说兄弟为个女人干起来,值吗?”“不值。不值你就退出呀!”“你他妈怎么不退出呢?”说着又吵起来。阿娇拂袖而去说:“我不管了,你们打死了别说是我兄弟,我丢不起那人。”高城才发现人家一家子,惟独自己是局外人。 高城曾问阿娇为什么张发强好像家境很落魄,阿娇说他爷爷几次要帮张发强的爸爸找工作,他爸死要面子,什么都自己扛着。大概父亲的缺陷也遗传到儿子身上,张发强变的越来越自闭;高城也遗传了父亲的缺陷:自己的生活一团糟,还总是介入自己管不好的事情。他总以为张发强单相思苦,殊不知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挂着名分要比这痛苦十倍。 高城才发现王晓丽童贞的脸完全是副面具,好像上市公司的假像,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城府。她扑闪着眼睛好像很天真的表情,看多了才醒悟是她有意控制着面部肌肉,完全不是发自本能;高城甚至觉得她的眼神中参杂了许多诡异邪气。现在她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高城觉得似曾相识,恍然大悟:在包乐包里餐桌对面,王晓丽就是这么看着他的,当时他还联想到古玩店老板正打量着瓷器时的眼神。他由衷厌恶那表情,总觉得自己在她眼里是件器物而不是人。后来他问她为什么喜欢自己,她举出他许多优点,好多连他自己都没发现,遗憾的是她只字未提:我爱你。有人说男人恋爱用脑子,女人恋爱用心,高城反倒觉得和王晓丽全都变性了。渐渐的,高城发现两人的世界观也本质不同。王晓丽比他老练比他内敛,生活已经教会她待人处世和压抑自己的情感;高城从不费心思在上面,总想那是以后的事,他只开心又忧伤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好像成长是一个不可追逐只适合等待的过程。高城有时会向她报以同情,不是同情她身世,而是同情她不会赢得别人的怜爱。怜爱并不可耻,王晓丽却固执的要高城不许提她可怜。不懂得赢得爱的人无疑是最可怜的。 高城也才明白人言可畏。开始他以为纸可以包住火,后来才知道:什么纸也包不住王晓丽的三味真火。虽然嘴上答应高城不把他俩关系公开,可举手投足都不经意流漏出关系的暧昧,用最隐晦的手法暗示着关系的不一般。终于有同学也开始在高城面前探听虚实,旁敲侧引调唆他。高城觉得他们像堆苍蝇,马上发觉这比喻无比混蛋:他们是苍蝇围着自己转,那自己成什么了。终于经不起迫害摧残招认了。全班哗然,大体和阿娇看法一致:根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两个世界的人。事与愿违,招致更多非议。嘲讽的话像刀,明显是挖苦的恭维又像是盐,要么在刀伤上撒盐;要么先撒盐,再用刀砍,让盐慢慢渗进伤口。高城也发觉自己和王晓丽在一起竟然如此不和谐:别人觉得王晓丽太幼稚高城太深沉忧郁,其实只有高城自己知道,是自己幼稚而王晓丽城府太深。 所有人中最狠的要数李翠。男生谈论女生必先谈论长相,李翠却很特别,有些角度看上去很美,有的角度看则巨土。每到下课,她总跑去四楼见她男朋友。高城总是站在走廊,现在又不情愿的多了个王晓丽。李翠每次路过必定要取笑挖苦高城,而且屡试不爽。高城看见李翠,眼神中几乎透漏出哀求:李姐,求你饶了我吧。李翠还是说了:“哎呀,高城你干什么呢,在学校里面注意一下影响呀。”高城听到别人把他和王晓丽联系在一起就五脏六腑像打满死结,想解释:“你别胡说,我们……。”自己也无话可说。李翠棉中带针继续挖苦:“天天真幸福呀,你们太般配了。”然后幸灾乐祸的去了。高城简直不想看王晓丽那张脸,把半个身子伸出窗外。王晓丽问他在干什么,他说:“我缺氧。”其实他想说:“我想给你扔下去,要不我跳下去,总之就是别在一起,怎么都成。 假使以上都能容忍,最让高城无法容忍的是:自己居然不能静心学习了。王晓丽那张脸会出现在书本上,出现在课桌上,出现在黑板上,让他厌恶的想把眼睛挖出来。大学似乎在离他远去。想这理想中的象牙塔,再看现在醉生梦死的生活,高城觉得自己活的太龌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