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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如果说人都有好管闲事的本能,那女人就有管闲事的天赋。在高城和王晓丽感情生温的日子,如果王晓丽好比是高锰酸钾会释放出氧气(氧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呼吸纯氧可以中毒),那李翠就好象二氧化锰起催化剂作用。她总是在高城恼火的时候不冷不热的来上一句火上浇油的话,高城就奇怪了,那么多违规男女,怎么李翠就只拿他一人开涮,甚至后来想:假如没有李脆在那不停的搅和,说不定还能和王晓丽在将就几天。不过高城现在倒有些感谢她了:要是没有她,说不定也不会有林阳。可说来也奇怪,最近李翠在他面前反倒消停了,后来才顿悟:李翠定是预谋就想拆散他和王晓丽,每天奉献几句挖苦之言是不耗费什么力气的。高城为了求证,在一次她去楼下见他那该挨千刀的的男朋友时劫住她问:为何现在见他不挖苦了,要她从实着来。李翠阴阳怪气的说:“你呀可多幸福着呢,我哪敢挖苦你呀!”高城又问:“我就奇怪了,你以前怎么天天埋汰人,是不是看我和王晓丽不顺眼就想拆散我们?”李翠也不回答,只是一脸的坏笑,一切就都一目了然了。 也许这班级所有人都有这个想法,以至于高城自从移情别恋后人缘反而好了很多。大概王晓丽实在不讨人喜欢,也许某个刹那高城会想到王晓丽的无辜,可是人就是容易忘却的动物:自己幸福的时候很少去体会别人的不幸,即使幸福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不仅如此,一切还都因为林阳的出现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他曾经觉得太过平凡甚至有些平庸的女孩带着高城重新认识了这世界。她没有偏见,也不高傲,更不会妒忌。她有时候会和高城谈她的同桌——一个相貌丑陋,在高城眼里简直就是个白痴的胖女孩,说她上课时给自己画黑眼圈;说她趴在书桌上睡觉,口水一直流到桌子下面。高城心生厌恶,但反思后发现自己错了:为什么老是带着有色的眼睛看别人,为什么老是把人分为普通人和特别的人?世界没有那么多俊杰甚至异类,这个世界大多数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就像是坚冰一点点融化,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不扫林阳的幸,高城才耐心的听她讲完;后来,高城发现也没这么乏味;再后来,林阳讲到难过他也跟着难过,林阳讲到开心他也跟着大笑。高城听音乐时也不再只听摇滚,他不知道自己是越来越庸俗越来越正常了。 也许是林阳的感化,高城开始关心他身边的世界。那些曾经敬而远之的同学,刚接触发现人也挺有趣,渐渐熟悉了才发现他们简直太他妈可爱了。李震宇,一个胡子拉碴的老男生,身材却只能用“短粗胖”形容,单看他的背影以为是营养超长的小学生,只是他一回头露出他那老脸能吓死一片。高城横看竖看怎么都觉得应该给他起个绰号,因为他的名字中有“震宇”和“阵雨”是谐音,但是叫他李阵雨和李震宇又没什么分别,就又想出用英文代替,还像许多美籍华人的名字把姓氏放后,叫他“shower李”,从此以后,班上同学就再没叫过他原名。老师从小教导我们不要给同学起侮辱性绰号,但是有时候绰号反而能活跃气氛增进友谊。也许其他地方的人想到东北人往往就想到暴力,作为诚实的东北人必须承认,像我国长江以北的几乎所有大案、要案、恶性杀人、越货都是东北人干的,但是不要以为东北人、东北这片土地就是暴力野蛮的代名词,如果要给东北立个标签的话,我想那应该是:幽默。你可以不够优秀不够文明甚至不够聪明,但是你一定要够幽默够活泼,很少有人为玩笑和你过不去。 也许是“shower李”的影响过于轰动,高城给人起绰号上了瘾,许多无辜的同志又惨遭毒手。王向心,一个细长的大高个,因为特别喜欢穿绿色的衣服,或者是他妈特别喜欢绿色所以他的衣服大部分是绿色,因为她妈的话就是圣旨,很难想象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说什么都把“我妈说……”放在嘴边,高城那天看见他一身绿色站在面前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跟黄瓜,可觉得只叫他黄瓜不够过瘾,干脆叫他“野黄瓜”,结果,他的下场和shower李同样悲惨。也许在起绰号方面也要看天分,高城总是能抓住人的特点,话从他嘴里吐出来就成了咒语,班级里又出现什么“野猪”,“狐狸”,“北极熊”,每个绰号起的都入木三分。 课间,几个人围在高城身边狞笑着,shower李指着高城鼻子说:“没想到呀,查来查去,我们的绰号最开始都是你起的。”野黄瓜忿忿不平的说:“妈的,以前以为你就是怪,没想到你一肚子坏水。”高城心想:你们才发现呀。不过看架势,几个人并非真找麻烦,大概在东北,男人间的友谊是在斗争中建立起来的。几个人在高城身上友好的捶了几拳,在东北,这几拳就意味着:大家以后是哥们。 高考前的日子快把人逼疯了,身体的劳累已经变的次要,精神上的压力才真正把人压的喘不过气,每个人都需要发泄,不论何种方式,旁边理科班的已经出现骚动的迹象,暴力事件增多。当然,文科班就算是闹也要闹的有点品位。高城和几个兄弟站在走廊,琢磨着该找个人发泄一下。高城也是在这时发现自己坏点子其实不少,他和身旁几个交流了意见,野黄瓜马上驳斥说:“那不行,我妈说腰最脆弱了……” “滚!”无数人的骂声响起,大家都对野黄瓜老母不离口的作风深恶痛绝,不知道是谁喊一声:就先拿他开刀。几个人一哄而上,一个人抱肩膀,一个人抱腿横着抬了起来,两个人相对半蹲着呈弓步状用膝盖并成了一个支点,把野黄瓜的腰放在用膝盖拼成的支点,两旁的人开始向下压他的胸和腿,他腰被压成了一张弓。伴随着野黄瓜撕心裂肺的惨叫,暴徒们压抑的心得到了最大的发泄。 这曾经被公认为这学校最最听话的一届学生,伴随着高城层出不穷的坏点子而彻底原形毕露。每到下课,这学校五楼的走廊里就出现好像古惑仔里集体砍人的场景:十几个围追堵截一个人,然后像野黄瓜曾经遭受过的那样被拦腰“撅”了。当然,野黄瓜没有将心比心地同情别人而是转嫁痛苦,“撅”起人来数他最来劲。撅人的理由大多很无厘头:包括谁上厕所最后一个进班级,谁下课第一个跑出去,还有些根本没理由。革命队伍越来越大,直到发现几乎每个人都有被撅过的经历包括高城。高城说:还有没有没被撅过的人?shower李想了片刻说:好象有,可是这人咱撅他不太好吧?高城叫着:“靠,说这话就不是爷们,先撅你。”说完shower李又被上了“满清十大酷刑”,大家都要他交代不然继续撅他,shower李下来揉搓着脊梁说:我说的是许亮。 野黄瓜说:“不好,那小子闹不起,以前和他开玩笑他差点动真的。” 高城说:“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再说闹着玩他还能真当真呀。”说完开始商量计策。只是觉得只是撅他还不够震撼,想到许亮很让教导主任喜欢,就有人提议说把他骗到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前给撅他,壮壮咱们纠察队的声威,大家一拍即合,决定一个人去骗许亮说主任找他要他去一躺,可是让谁去呢,大家不约而同的狞笑着看着野黄瓜,野黄瓜委屈说:X,怎么又是我。高城拍着他肩膀说:我说黄瓜兄呀,大家也都看出来了,你在革命面前表现出了妥协性,现在正是同志们在考验你的时候,你要…… “打死我也不去了!”野黄瓜说着往外跑,结果被围个严严实实,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狐狸”叫着:“兄弟们,满清十大酷刑,上!”野黄瓜忙推开说:“行行行,我去!” 野黄瓜走到班级门又犹豫了,转过头看见等候在校长办公室旁边楼梯拐角的暴徒们作出各种各样威胁的姿势,只好无奈的进去对许亮说校长找他。许亮就是个学习机器,虽然这机器不怎么灵巧,每当别人休息时他总在伏案苦读。他扶了扶眼睛,扭着久坐而养育的肥胖的屁股跟着去了校长室。刚到门口,埋伏在楼梯的高城一伙横空出世,许亮还没回过神就被一伙人一通折腾,而人在那种状态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走廊里闹哄哄的终于把教导主任引了出来,他一出门就吓了一跳:自己的爱徒就在他门口被人给“腰斩”了。人群四散而逃,只剩下被蹂躏过后的许亮。罗秀英最近早想杀杀文科班的疯气,却想不到惨案都发生到了她办公室门口,可临近高三的学生好像出笼的小老虎根本管不住,只能叹口气扶起许亮。 许亮狼狈的走回教室,没有找高城甚至野黄瓜报仇,而是径直走回了座位。其实大家骨子里都盼望着许亮会出来寻仇,毕竟这班级男生只有他还是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高城都自叹不如:X,这小子比我还拽!这时候寻仇其实反而是示好的表现,互相捶几拳推几下就成了哥们了。可许亮只是静坐在座位上,大家以为他生气了,凑在后面窗户看他下一步动作。只见许亮喘着粗气,拳头钻的像个馒头,狐狸说:“完了,那小子真的怒了。”许亮舒了口气,然后作出一个让所有欲哭无泪的举动:他默默拿出支钢笔,继续开始学习,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高城苦笑说:“晕,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男人。你起码有点反应呀,就算不闹你生气也成了,怎么像木头人似的。” 也许人们总是忽略了任何事情发生都是有原因的,或者说人们并没有忽略原因,而是懒的去追查,其实有时候,当人们了解事情的真相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被忽略的还有高城和张发强的关系,用句最贴切又最不恰当的成语就是:同床异梦。细心人会发现其实他俩一句话也没有直接说过。高城想总不至于真的就断了这友谊,而且反复思量想张发强总不至于像自己当初想的那么混蛋,虽然是确实有点混蛋,想两人之间毕竟有太多误会,但是临近高考不想牵扯过多心思在上面,除了高考,生活最好能简单的就是吃饭,学习,时不时再整个人,这就足够了,高考过后无论如何也该和张发强好好谈谈。其实高城不知道张发强此时也是这么想的。 高城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想如果开始身边就能有这么多朋友,不会被寂寞侵袭的经不住诱惑,也许现在和王晓丽,和林阳都什么也没发生过,可人生没有假设,而且高城和林阳,他们之间的就好象含苞欲放的花朵般馥郁芬芳。 高城牵着林阳的手,都能感觉自己的手在沸腾。林阳说他的手都可以煮鸡蛋了。高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那么热,因为他从小就手脚冰凉,从前有个特打击他的同学不小心碰的他手,马上一个激灵缩了回去,抛出一句:跟死人手一样凉!可是自从牵了林阳的手,他就好象练了少林绝学“火云掌”一般。高城好象护着小鸟一般挟着林阳过了马路,林阳笑的甜甜的靠着高城说:“你知道吗?你现在比以前表现好很多?” 高城问:“什么表现?” 林阳说:“你以前过马路的时候从来不管我,只自己走自己的,你现在还知道护着我,拉着我了。” 高城说:“其实也不是,我那是不好意思,和你还不熟悉嘛!” 尽管嘴这么说,可高城心里明白林阳带给他的变化。说他鹤立独行也好,我行我素也罢,这些毒瘤都属于过去,而在林阳融入他的生活以后,它们就好象被“外科手术”神不知鬼不觉的切除了。显然王晓丽的“外科手术”做的很失败,要不高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怀念“自由”的日子,可身旁的林阳俨然成了自己,成了身体的外延。其实王晓丽和高城一样是很独立的人,而林阳却是那种小鸟依人的女孩儿,总是“赖”着高城,只要在一起时就总贴着靠着赖着高城,要不头靠着他肩膀,要不拉着他胳膊,反正就是要像条鱼一样的粘着他,确切说是像鱼网,而高城正好是那鱼被缠绕着,开始还感觉被束缚想挣脱,后来都忘了大海了好象鱼网就是它的家,他们就像两条鱼一样粘在一起。 有人说,“渐”是最好的雕塑家,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都被它所改变,高城就这么被“渐渐”改变了。 本来高城想在中午呆在教室看书,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学习特别有尽头,同学都说他“回光返照”,林阳却走过来拉着正啃着凉面包的高城想出去。高城向她说明形势何等严峻,现在的学习又何等关键,最后说:“明白了吗?我们现在不能太放纵,不然要后悔一辈子,知道吗?挺过着一个半月。” 林阳嘴上虽答应了,却很委屈的拉着高城袖子看的高城心里那个可怜儿,委屈的好像乞求心爱的玩具却没被满足的孩子,高城心里痒痒的,想:就一天中午也无关大局,更何况如果不是眼前的女孩,自己还陷在泥潭里呢,自己的状态回升都要拜林阳所赐,何必吝惜着一天中午,就最后说:“那好吧,我陪你出去,今天中午就不学习了,最近也够辛苦的了。” 林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离着高城耳朵小声说:你真好。只是学校里面不敢太招摇,只是在下楼梯四下没人时在高城的脸颊上轻柔的一个吻算做奖励。就是为了换林阳一个美丽的微笑,高城想自己愿意做任何事。看着揽在怀中的林阳,高城想:也许时间和“渐”应该是雕塑刀,而林阳才是最好的雕塑家。 林阳是嫌学校的饭难吃,还想去顺便去附近的礼品店去看看有没有新的扎头发的头花。在一家叫做忠州拌饭馆的朝鲜族开的小店里,林阳竟然用一口流利的朝鲜语点菜,高城惊奇问:“你会说朝鲜语?” 林阳笑着说:“当然啊,我是朝鲜族啊!” 高城吓了一跳,想不到林阳竟然是朝鲜族,虽然这城市就是朝鲜族居多,高城横看竖看都不觉得林阳哪里像个朝鲜族,说:“你是朝鲜族,可你长的一点也不像啊?” 林阳说:“是吧?别人也那么说。朝鲜族的人一般都眼睛长的不像我这么大,也不像我嘴唇那么厚。” 林阳总是不满意她的嘴的形状好像只有樱桃小口才算标准,如果真的说起樱桃小口那高城马上会想到王晓丽,他笑着看着桌子对面不太高兴的林阳说:“可是我喜欢,你脸上最漂亮的就是那张嘴。”说着撅起嘴做了个吻空气的动作。 林阳说:“真的吗?你真觉得我嘴长的好看吗?” 高城眼珠子提溜转了圈说:“还有眼睛……还有鼻子……还有眉毛……都漂亮。” 林阳咯咯笑着说:“你就是嘴甜。” 吃完饭,林阳拉着高城去附近的礼品店去看些女生喜欢的头花。上次高城要给林阳买头花时还以为她缺这个,后来才知道她有的头上的小饰品都够开个店了,可林阳却已经对货台前的蓝色的头花爱不释手,高城帮她戴在发后,那感觉就好像是王子给公主穿上水晶鞋一般。林阳对着镜子顾影自怜看样子很满意,只是头花的价格有些贵。和林阳已经一个月,高城才发现林阳特别善解人意特别会关心人,不会总让高城埋单,也就让高城能和她坦诚的关心些更实际的问题了,比如必须的开支和花销。本以为装做不满意价格往店外走,老板娘会妥协叫住他们,哪知老板娘根本不吃这套。高城安慰她说:“算了,不买就不买,你已经那么多了,再说就几块破布也不值,跟抢劫一样。” 林阳又摇着他胳膊说:“不恩,我想要嘛!”这招果然无敌而且屡试不爽,高城一会儿就受不住说:“那好吧,买了买了。” 林阳又眉开眼笑了,高城想:恐怕就为换她一笑,说不定有一天搭上自己的小命都心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