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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太阳顺着纬线向南一路狂奔,让广大北方的人们开始认识倒:太阳已经不爱他们了;让卖冰点的老奶奶知道:她好日子不多了;提醒还在蹦达的蝗虫们:蹦达不了几天了,所以抓紧时间继续丧心病狂的蹦达吧。 人们都要开始习惯没有温暖阳光的日子,高城也要开始暂时没有林阳的日子。习惯和林阳分享,每当看见这城市街道两旁朝鲜族晒的红辣椒,到处都是红辣椒,这城市就像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每当看到五彩缤纷的秋叶——只有凡高才能描绘出来的美丽色彩;唱着秋天的歌,高城总是想林阳在身边就好了。北方的学校开学要早于南方,而高城的学校要爬过南北交界线之称的秦岭,因此要等到林阳走后两个月才开始动身。临走时的场面倒也没显得那么生离死别,高城不能去火车站送她——林阳说要是让她妈看见了肯定打折她的腿,然后连高城的一块打折,他们只在一个胡同里告别。 可接下去的时间如何打发?两个月的蜜月已经让高城变的就像烧红的铁,接下来的两个月则要把这铁放进冷水里冷却,好在还有阿娇。 阿娇和高城境遇差不多,徐春伟也早早到学校报到留下阿娇一个人在这城市吹凉风,凉的她也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高城,提醒高城记着加衣服。也许当一种给予已经成了习惯时,你也就不再考虑它对你多重要,只会理直气壮理所应当般的享受它,就像高城已经习惯每当郁闷的时候还有阿娇作为底线。 短短一年也许还无法在妙龄少女脸上刻画出千沟万壑,却足以改变她的气质。阿娇比高城刚认识她时朴素多了,远离了面包黄油,整个人也苗条了些;阿娇总是抱怨这穷山恶水买不到她喜欢的化妆品品牌,最后抛出一句:妈的,不抹了!姑奶奶从此素面朝天。不化装的阿娇在高城看来反倒更好看了。 高城发自内心的恐惧把林阳领回家介绍给父母,却敢大言不惭的以同学的名义带阿娇去家里玩。阿娇知道大人们对于青年的审美,把自己打扮的朴素的像八十年代的知识青年,还张口阿姨闭口阿姨,嘴甜的像抹了蜜糖似的。直到一天晚饭饭桌上李双萍夸阿娇快夸奖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阿娇终于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说:“哪里,我哪有高城的女朋友好呀?” 高城在一旁五雷轰顶一般,一直还蒙在鼓里的李双萍冷笑着问高城:“是吗?你有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呀?” 高城像每次惯用的伎俩一样往嘴里猛塞咸鱼,然后想装做被鱼吃卡住了搪塞过去。阿娇急的要命,李双萍表现出了“后妈本色”说:“玲玲不用急,他是装的!” 阿娇不安的被李双萍硬按回座位,高城却欲哭无泪:这次他没有装,是真的被扎刺了。 李双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阿娇走后,李双萍“严刑拷打”高城,他不得不把林阳照片给李双萍看。李双萍看后皱着眉头,高城就知道李双萍不喜欢林阳。 李双萍只简单说:“真难看!还不如玲玲呢!”然后轻蔑的把相片又丢给了高城。 高城冷笑说:“比你漂亮就行!” 更年期的李双萍终于崩溃怒吼道:“混蛋!我都老太婆了,你拿她和我比。再说,你现在还年轻,你着什么急,以后有学问了有学历了,什么漂亮的没有?书中自有颜如玉知道不?” 高城嬉皮笑脸说:“老母教训的是。我应该等到功成名就时,那时候有地位了,有钱了,然后找一个贪图钱财的漂亮女人,是不?” 李双萍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是观点的错误——李双萍是那种代表封建腐朽势力的顽固分子,只是儿子大了该让他自己作主的时候了,推了高城一把,说出了高城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听到的第一句从李双萍嘴里吐出的脏话:“滚蛋吧,以后没人管你了,给我滚!” 想当年高城和林阳是哪没人就往哪钻;现在和阿娇却是哪人多哪有热闹往哪挤。一起逛花市、漫无目的的闲逛、有时候去学校走走,和过去的同学见见面。同学们大多该走的走,实在走不了的都“出口”了。这城市变得越来越陌生,满大街都是不认识的新近成长起来的小青年,高城不禁感叹:世道变了! 为了不浪费这大好年华,高城和阿娇想一起学点什么。原本想一起考驾驶执照,可看见烈日当头那一个个被晒的跟黑茄子似的学员,阿娇说她再黑就只能嫁到非洲了,只能给酋长当儿媳妇了;后来想一起学英语,阿娇向那“江湖骗子”随便几句,最后那人追出来非要留阿娇当英语老师。就在两个人“走投无路”时,道边一幅“交谊舞培训班”的巨型海报赫然映入眼帘。 高城能够成为阿娇的舞伴居然也费了番周折,阿娇是在拒绝无数雄性的邀请才沦为高城的舞伴的。在别人妒忌甚至是仇恨的目光中,高城携着阿娇翩翩起舞,可他心中想的却是:他多希望和他一起跳舞的是林阳。 高城保持着每天给林阳至少打一个电话的恶习,而且每次不少于半个小时,可以说电话费快成了他生活的第一大开销了。他们在电话里有时回忆近在咫尺的昨天,有时候互相倾诉相思之苦,有时分享着各自的新鲜境遇,只是有些话变的越来越说不明白,比如阿娇的问题。 高城就是不会撒谎,其实有时候善意的欺骗是可取甚至是人道的。林阳问他最近在干什么,高城诚实的说:和阿娇跳舞。当然以后想起来是很不人道的:试想你是女人,你男朋友对你说他现在整天和另外的女人跳舞,你会怎么想? 林阳挖苦说:“行啊,你们跳着跳着就跳出感情了,男人不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吗?” 高城惊奇林阳怎么说出这样的话,问:“这是谁教你的?” 林阳冷笑说:“你自己说的,你都忘了?” 高城听后恍然大悟,后悔言行不端把林阳给教坏了。可同样的话被转换成电波传送到千里以外,这话就远没有耳鬓厮磨时的真切,声音变得越来越陌生。放下电话,高城知道林阳在怀疑他,其实他也同样在怀疑林阳:林阳为什么最近口气很怪?是不是有了新欢? 高城一面说服自己:林阳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一方面又想起别人说的:女人是最耐不住寂寞的。高城知道“怀疑”开始在两个人中间蔓延,而这是走向深渊的第一步,好在还有希望:林阳说她十月一会回来。高城知道不能指望所有问题都靠一两次重逢来解决,毕竟十月一以后他也要去学校报到,从此更是聚少离多,但万事开头难,挺过这阵子,也许一切会好很多。 打电话所感染的坏情绪明显影响了高城跳舞的兴致,阿娇问:“哥,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和嫂子吵架了?” 高城说:“也不算,可是为什么有些事情,在一起的时候说得很明白;可是一分开了,在电话里就是说不明白,越说越说不明白。” 阿娇笑着说:“靠,不行就休了她,中华儿女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高城说:“换谁呀?难道换你不成?” “公子要是不嫌弃,小女子就……”阿娇边说边翻了翻他那丹凤眼,一双漏电的眼睛把高城电的一个激灵,害得高城都有点怀疑林阳说得是不是真的。高城的手还围在阿娇的腰间,能感觉到她像海绵一样柔软的躯体在掌心和五指间蠕动,转动身体时她“突出的部分”在高城的胳膊轻浮而过,高城心中默念:妈的,要克制,要克制! 高城想起一句话:不是每个男人都有一副君子的面口,但是每个男人都有一颗龌龊的心。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个伟人说的,后来明白:好像是自己发明的。不过他还是相信:除了人的“本能”,还应该有些东西是游离于欲望之外的,这也是区别于人和动物的标志。 高城呵斥道:“行了,别没正经的。” 圆舞曲回荡的舞厅中,高城感觉晕乎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