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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他的娘也是一个能干的女人,这在他们那个远离县城40里路外的程家庄是众人皆知的。他从小就知道他爹怕他娘,他爹是窝囊的老实头。老实的就知道成天价的伺候他家的那头能下犊的牲口。也难怪他爹怕他娘,他娘是他们庄的村妇女主任,也是个大队里出了名的强梁女人。说的话落地都蹦蹦的响。一家子老老少少十几口人没谁敢拘了她的令。就是她肚皮不争气一口气连生了七个闺女没见一个带把的,也楞是没下了她的强梁硬气。老奶奶在世时在人前哼她一声她也低个脸。老奶奶过世后就更没人能强过她了。到了后来他娘又生了他这个带把的老八,就更强梁了。娘对几个闺女那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什么骚x妮子、浪货……、、都骂的出口。惟独对他成天价的一个笑脸子,活菩萨样。赶集上店,开会吃酒,每次都少不了给他带点好吃好喝的。家里有什么活计,也都让姐姐们去做,姐姐们慢一步,就千x万x懒货的骂开了。人都说他爹是个甩手掌柜,他娘是个当家虎,他是个小祖宗,他的姐姐们是一堆垫底的小丫头。直到他上完小学五年级,他的脸都是大姐洗,他的书包都是他的小姐背,比他只大一岁却比他还矮一个头的小姐素丫一直都背两个书包上学,一个是他的,一个是自己的。这种状况一直到小学五年级。等要上初中了。他娘送他上了中学,却把考的比他好的素丫留在家里烧锅喂猪。在中学上了三天,他觉得比三年都长,他不知道怎么打饭,不知道怎么洗衣服,在宿舍里今天放了牙膏、牙刷,明天早上就没有了。他跑回家去哭,他娘当机立断,第二天就送素丫去上学。和他安排在一个班。他娘又托了人在镇上给他姐弟俩找了个闲房子。炉子、锅、碗、瓢勺都弄去。 让素丫去伺侯她的宝贝弟弟。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素丫初三毕业考上师范走了。程子却差的多。分数差,个头却长的高,许是营养好,嘴上长了几根稀稀的黄茸毛,成了个半大小伙子,再不能让姐姐来饲候了。他就找了一个同学,两个半大小伙子合着住,饭在学校食堂吃。这样他娘还是不放心,又三天两头让他几个姐姐来看,见天价的拿来好吃好喝的来。他开始还烦着,一个大小伙子的叛逆心。可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一上就是五年。他从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子长成了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还在镇中学初三混着。也不是他不好好学,实在是学了也不见长分,再说那时候升学难,坐班考师范的多,坐十年八年的都有,他还算不上老大。只是一个复习班,大大小小七八十个学生挤在一起,看起来甚是好笑。 金枝也就是那一年认识的吧!还有小玲子,对,小玲子,那个剪着乱七八糟的短发,衣服穿三滴水,走路像跑步,说话像机关枪,一说就呵呵笑的,只有十三岁的小玲子。那坐在前排南墙角的小玲子离他的后排是多么远啊!可他一眼就能看见她,堂堂课都能看见她,看见她回答不出问题,教师训她,她腼腼地笑;看见她一下课就两手一按,从课桌上飞过去的优美、轻灵的动作;看见她下课和同学跳大步、踢毽子……、、呵,小玲子啊,小玲子,金枝说那时她就坐在小玲子的旁边,是小玲子的同桌,那年她十五岁,可程子哪里会知道这些。那时他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在看到小玲子的第一眼就飞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只看到小玲子,小玲子笑了,小玲子哭了,小玲子跑步把鞋跑掉了,小玲子穿的衣服里面的比外面的大一截露了出来,小玲子的嘴角沾了一块白白的馍渣,小玲子的乱七八糟的短发上沾满了操场上的枯草屑,那是她刚才翻跟头沾的,小玲子你跑慢点啊!上回摔的腿还一拐一拐的呢。小玲子拿过他递过去的一个塑料小济公惊喜的大叫,“哎呀,程子,你真好,你真好,谢谢,谢谢。”小玲子说完谢谢后大声的笑起来。小玲子的笑像马脖子上的铃铛,脆生生的滚豆子一样滚下来,惊动了班主任黑猫警长。他大声地训斥小玲子,小玲子不笑了,可眉尖依然一翘一翘的,嘴角上扬,脸颊上的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一忽儿一忽儿的。小玲子啊,小玲子,程子从梦里都会叫醒。这是从哪夭开始的呢?也许那是从初三刚开学的第一天吧! 程子和他同室的猫子,也是一个老三届,一起进教室,一进去就坐了后排。那是他们去年固定的老位置上。这时教室后排差不多都快坐满了人。都是几年的老面孔了。只有前排的位子大多空着,只零星坐了几个生生的新面孔。这是复习班的惯例,老生坐后面,新生坐前面。有的都有是老七届,八届,九届,十届的也都有。最后排南边靠后门的那一位,都老十届了。据说现在的初三班主任政治老师就是他同学,有时政治问题搞不懂还要向他请教。老研究生了吗! 前排都是新生,上课没大会新生就报好名了。第一届复习生,他们老生管第一届坐班的新生叫一小,有点讥讽地味道。一会儿,一小们就都陆续进来了。各自坐好了位置。最后一个进来的是连蹦带蹿挤进来,大声地喊,“我坐哪里?我坐哪里?”新一小们哄一声大笑。老几届冷淡地看着这种情形。老班严厉地大喝一声,“别吵,都给我找位置坐下来。”程子看见那最后进来大叫的小女生吞了下舌头,溜进班靠前门坐下来。那乱七八糟的头发下,圆脸尖下巴和活泼泼的眼睛都转过去了。只留了一个白底红碎花的小后背,那种初一小女生才穿的碎花褂子。可程子觉得那吐一下子的小舌头还没转过去;那红艳艳的小舌头尖子一下子滑出来沾在了程子的眼睛里,抠都抠不下来。老班点名了,他知道了她有一个稍显稚气的名字李小玲。小玲子,他喃喃地在心里念叼着。直到猫子捣了他一下,他才听到老班在点他的名字。他应了声,看到老班狐凝的目光在镜片后面穿过来,似乎想刺破什么。小玲子,小玲子,我的小玲子。他在心中喃喃地念着,他不明白自己这样说我的小玲子,真不害躁。可他就这么想的,真真实实,那么明白,真实。那么……、、 金枝说她也是那天看见他的。她说她看见一个白脸大眼睛的男孩,沉静地坐在后排。她说老师点名了。她知道那个男孩叫程四海。但她不知道那个男孩为什么发愣。老师一连叫了他五六遍名字。他才答了声到。她只觉得那男孩好看、沉静。她说那一天她还记住了一个同学的名字,那就是叫李小玲的那个女同学。真好笑,傻不拉叽的。没想到后来老师会把她和她排在一个座位。可后来程子老往她们那边去。她觉得和那小傻丫头坐一位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她的傻气刚好能衬出她的了聪明。也许李小玲小脸长的还可以吧,可那疯丫头,从没有一个正形。谁也不会多看她一眼。身当班长的程子到这来,肯定是对自己有意的。可都是少年男女,总是不好开口的。 只可恨那个疯丫头,程子送过来的那个小济公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是送她金枝的。连后排的肥妹张云芳都知道是送给她金枝的。可那小傻丫头伸手就抢过去了。大叫大嚷的。弄的人真下不来台。她就听程子说了句,“好看说送给你吧。”说这话时金枝明明看见程子往她这儿看了一眼。那个小傻妮子,坏事的货。可说到底还是要感谢那个小傻妮子。后来怎么说她也成了他们俩的媒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她就难成这段她和程子的好姻缘。 她是怎么样走进程子的呢?这要说到那个秋日的午后。那天的阳光多好啊!暖洋洋的日头升到天空,笑咪咪的俯瞰着大地。在西头大院里住的同学王秋云昨天约了她今天下午去她那小屋子里吃烀的红芋。王秋云也是个有福的货。班里的女生就数她最胖。她哥哥当了个乡农机站的技术员。在西头乡木料厂给她找了间小屋。她一个人在那地方做了吃。比她们这些啃大食堂的不知道好了多少了。一到周六下午上完了课。她就喜欢叫同学到她那小屋去吃红芋。整个的大红芋洗巴干净往小钢锅里一丢,放上水,在炉子上大火烧开后,堵上炉子门闷上两三个小时。那个香劲,那个热乎劲,甭提了。本来金枝并不想去捧那胖货的场。可谁让这一星期下来人熬得慌,去了吃一顿总又能省下一顿饭的钱。 那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中国农村还不富裕。农村孩子上初中还是一件奢侈的事。那时候计划生育好像还不是那么紧,哪个家庭还不是兄弟姐妹好几个。在小学熬到五年级就往镇上考初中。五年级一个班六十多个人,也就能走掉十个八个的。考上初中后,可着劲上到初三。农家子弟也就没有几个人再去上高中了。都拼着命去考中专。考上了上学又花不了几个钱,三年出来包分配。农村人就要这个,上大学那是很遥远的事。不是考不上,是从不去想。农村人都有点像城里人所说的鼠目寸光吧!眼光只能看那么远一点。这也难怪,对于一只饥饿将死的老鼠来说,三步近的一块小硬馍头要远比百十米开外的一块大肥肉有诱惑的多了。这就成就了当时乡镇中学复习班的西洋景。一年下来,复习个七八年的就不稀奇了,先前爹娘还盼着,后来总是考不上,心也就淡了,甚至后来就有了几分的怨了,怨这撅货咋就不能死了心。不体谅爹妈的一些苦,就像农民盼雨,刚开始三丝两点的云还能盼出来,一股的兴奋,日子久了,还不下雨,那朝上的眼就冒出其不意雄雄的火了,再下去就是怨了,恨那不长眼的老天,咋就不给人条活路走走,偏偏天高云远的很,够不着拽不住的,除了骂骂列列的,你又能干什么呢。 所以这些老七届,八届的都是爹妈不管的孩子,这每个月的吃饭的钱,就是她们最难办的事了,有时候回趟家,趁爹妈不在的时候用车子驮一袋子麦子就跑回来了,换成馍票也不舍的多花一两。就三凑二凑的到出过嫁的姐,妹呀,三姑六姨家,拿来一书包的馍,饼呀的,一大瓶的炒面辣酱。掰块馍,放一勺辣酱,买三两、二两票的稀饭、菜汤倒进去泡泡,就是一顿饭了。 这会王秋云的邀请就显得那么实际。被邀请就变得那么可爱。金枝恨归恨,可还是管不了自己的腿。就去了那间小屋。再说她那样做哪是冲着王秋云去的啊!她是冲着也在那院住的程子去的。当然还有那块诱人的红芋。 金枝走到那屋,门正开着。王秋云正撅着个肥屁股在用一个勺子搅拌锅里的红芋。那股香甜甜的味儿一个劲的往金枝鼻子里钻。她还看见李小玲那个小疯货正拿着一双筷子,端着一个碗向嘴里扒拉一块红芋。最先发现金枝的是王秋云。她一眼看见金枝就丢下勺子像被蜂子蛰了一下似的嗷的叫了一声,满脸满眼的笑,“金枝来了,快,我给你盛一碗,玲子,快,拿个碗来。”李小玲听见话抬头看见金枝来了,一跳就蹦将起来,手里捞个碗,奔到金枝面前,脖子鼓了几下咽下去嘴里的那块红芋,就说开了,“金枝,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吃两碗了。秋云她妈昨天刚送来的绿豆和红芋,放在一起一煮,好吃的不得了,秋云她说……、、”王秋云夺过李小玲手里的碗,“别说了,那么好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小玲子给金枝拿一块干馍去,叫金枝也尝尝。”“对对,金枝你可不知道,秋云她二姐吃喜面,烙的干馍,她妈昨天送来两张,焦焦的,黄黄的芝麻,一吃一嘴又酥又香。我和秋云吃一半,给你留一半,那一整张秋云都送给了南屋程子和那个大猫子。唉,你说送那些臭男生有啥用。”“玲子”,王秋云笑了,用她那温厚白析的胖手指一指李小玲的额头,“小玲子,拜托了,你就饶了我吧!大不了我再给你一颗大白兔奶糖。”“大白兔啊,我喜欢,我最喜欢吃大白兔奶糖果了好姐姐,你就!”看王秋云那样,李小玲的声音嘎然而止,乖乖地跟在王秋云屁股后面往布帘里面床头柜那边去了。王秋云倒大方,给了小玲子两块奶糖,自己剥了一块含在嘴里,又塞到金枝兜里两块。金枝喝着稀饭,细细咬着红芋。她没有动那半块干馍。她看着在床上吃着糖果说笑的两个傻货。转头想南屋里的程子,她一直为难不知道怎么去敲开程子的那扇门,现在有了,老天爷都在帮她。对了,让李小玲这个疯货去,那个小疯货没心没脑的,啥事都能干出来,让她去敲门,不就……、、 但是金枝她不急。她不紧不慢地吃着品着那碗下了绿豆的红芋稀饭,看那两个说的开心。她知道娘常说的那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终于吃完了饭。慢条斯理地刷那只碗。一边似乎不经心的问,“王秋云,离天黑还早,一会咱们往哪玩去啊,这院可有咱都认识的人吗?”“程四海和大猫在南屋里住,我们,”“对,对,我们去找程子和大猫玩,我来好几趟了,还没去过他们屋呢。”李小玲没等王秋云说完就接着嚷开了。“那,咱们,”金枝似乎犹豫了一下。“哎呀!”李小玲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抱住金枝的胳膊,“去嘛,去嘛,看他们那儿有啥好玩的,好吃的没有。”“你呀,就知道吃,玩!”王秋云无限宠爱地嗔了李小玲一声。“走,走,这就走。”李小玲不由分说套上鞋拉着金枝就走。王秋云嘴里唉唉着,等她穿好鞋追出去金枝和李小玲都已经到了程子住的那间南屋门口了。 当、当、当,李小玲毛燥地敲响了南屋的门,“屋里有人吗?有人吗?说个话啊!”吱呀一声,门开了。猫子滑稽的脸出现在门后,一愣之后,立刻现出大大的笑脸,“两位小姐,请!”看到后面的王秋云立刻更正,“啊,不,三位小姐光临寒舍,寒舍蓬芘生辉。”“猫子,你这张油嘴,看我不把它撕了。”王秋云一指头点在猫子的额头上,顺手把一块糖果连皮塞进猫子的嘴里。三个女生进了屋。程子还愣坐在床沿上。其实他一听到门外那两声清脆地有人吗就愣住了。小玲子,是小玲子的声音。几个小时前他就看见小玲子进了王秋云的屋,他不知道该不该去王秋云的屋去看看,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也不知道去了该说什么。几个小时了,他就这样坐卧不宁,走来走去,走地猫子的头都大了。他压根就没想过小玲子会到他们这屋来。可小玲子她就这样来了,她怎么这样就来了呢?天哪!他的被、他的鞋、他的……、、、他们可都没整理啊!他不知所措地坐在床沿上。直到猫子把那颗糖果吐出来,招呼女生们并推了他一把,“程子,拿花生、瓜子,程子!”他才如梦初醒,慌忙下来翻柜子,拿花生、瓜子,拿果子、馓子,把他娘他姐给他带的东西一古脑的拿出来,林林总总的摆了一桌子。“哇!真有那么多好吃的。”李小玲欢呼一声扑过来,拿一个果子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又拿一把瓜子递给金枝。金枝挡掉了那只手,微微笑着说,“看你!”就顺势坐在桌旁的一把椅子上。猫子拿一把瓜子给她。金枝推了好几次才接下来一小把,放在手心里,掂一颗,慢慢用牙嗑了,瓜子壳吐在手心里,然后轻轻放在桌子上的一张报纸上面。一双眼一一瞄过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程子白净瘦长的脸上。说实话程长得并不帅。整个人太瘦,眉眼太过清秀一点。要不是那下巴、鼻尖棱角分明,骨感的吓人。总让人错认为那是一个太苗条的女生。但程子的那个嘴长得好啊!薄薄的双唇在元旦晚会上那可是出口成章,那主持的风采可真是,想到这儿金枝脸微微地红了。听班上同学说程子家七个姐姐就他一个儿子。娘又是村妇女主任。光房子就有前后两进院子。金枝想到自己的那个家。三间破瓦屋。一家四口人全挤在里面。她与姐姐和粮食、破家什挤在西屋。爹妈睡在堂屋当门一张麻绳编的木床上,一间屋除了床就是一张又大又笨的木桌子。搁了这两样一间屋子就没剩多大块地方了。东屋就是猪狗牛羊的天下了。家里要是来个客,坐没地方坐,站没地方站的。两个分门立户的哥哥都是老实头。在村子里平时也没谁待见。那样的家是绝盛不下她金枝的。金枝不知道就是那样的人家为啥偏偏给姐姐和自己起名字叫金枝、玉叶。就她三姐那样还叫个玉叶,长到十五、六岁还是鼻涕拉叽的。让她这个当妹妹的都看不上。十七、八岁邻居女人给说了个人家。是远离公路几十里的乡下人,人长的也不受看。可是爹妈收了人家七千块钱,没办法也就只好嫁过去了。进了门才知道那家日子也不好过。可女人吗,嫁鸡随鸡,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金枝去过一回三姐家。三间瓦屋,一个大院。居然也学娘。一间住人,一间当门,一间猪洋。中午吃饭时,金枝端碗喝饭,喝了半天总闻着啥臭。瞅了半天也没瞅见。饭喝完了,碗一丢,才看见一手鸡屎。再仔细一瞧,一碗底子都是鸡屎。呕地当时就吐翻了。她三姐还说她瞎干净啥,一个穷农村丫头片子。她明白她是绝不会像她三姐那样过的。她要走出去,一定要走出去。别的不说,最起码要对的起她的名字,金枝吗!从她上初中起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为此她从来不曾想过要草率自己的婚事。 可是她又是怎么看上白净细瘦的程子的呢?也许是元旦班会吧。那个瘦瘦高高的男主持叫她不由地心动。他就是她要找的人了。她听同学说了他的家庭,她觉得他就是她的真命天子了。 金枝坐在那细心地嗑着瓜子。打量着程子的小屋。李小玲一手的瓜子被金枝挡开,她一点儿也没觉得什么,转过身又塞到了王秋云的手里。李小玲不吃瓜子。她嫌那太慢,急死人。她只剥花生吃。她依在桌子旁,一双大眼睛骨喽喽地在屋子里翻滚。程子终于平静下来,慢慢地加入了谈话的阵营。猫子说的多。他说的少。他只静静地坐在桌子前,静静的剥花生。他剥的很细, 先去了外面的麻壳。又轻轻的揉搓掉花生身上的那层薄薄的红膜,然后满满一把剥光了的白生生的花生就攥在了他的手心里。咯的他的心口痛,他似乎是不经意地把手里的花生仁轻轻放在靠近李小玲的那一边。李小玲嘴快手快。吃完一把就又摸一把。这才发现居然有没有壳的花生仁。不用说拿手一摸一把抓完了。全都塞到嘴里。吃得香懑嘴,笑得脸成花。再后来,那小丫头吃懒了。完了就直接伸了一只小手到程子的手心里去抓。抓地程子心里一跳一跳的。那罪魁祸首却不明就里,嘴忙着眼也不闲着,一个劲的在墙上溜弯儿。后来停在了一张宣传画报上。那是一个古装美女。那个小丫头像发现了金子似的,把手里的花生扔掉,鞋一蹬就蹿到了床上,歪着头去看那副画。边看边说好。“喜欢。”程子微笑着带点宠溺的眼神看着她。看她的小头点得像鸡吃米。程子一伸手揭下那张画,擦拭一下上面的灰尘,递到李小玲面前。“喜欢就拿去。”“哎呀!谢谢,谢谢,你可真是太好了!哎呀,程子,你可真好。”李小玲欢呼着摇着程子的胳膊。接下来就再也没听见她说一句话。直到两个女生说天晚了该回了,以后再来玩吧。李小玲才站起来,一边瞅着手里的画一边掉了魂似地往外走。“哎呀,这东西你们拿走。”猫子拿了一包吃食往几个女生手里塞。王秋云和金枝都坚持不拿。猫子把包塞到李小玲手里。李小玲笑笑。程子转身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大包吃食和先前的那包一古脑塞到李小玲怀里。“她们不要,都给你,你最好吃了。”李小玲脸上的笑涡更大了。她两手抱了两大包东西被程子象推又像抱地推到门外。三个女孩子走远了。还传来李小玲她清脆的声音,“哎呀,你俩不知道,这个王昭君画得那手法可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