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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虚荣少女

  “该死的,哪个挨枪子的贼,黑心的贼。你娘少了棺材钱,还是你女儿缺了打胎钱……偷我的代销点,你一家人死光,十八代绝后……”彩蝶不等天亮,便从黄永禄家里溜了回来。回到代销点,发现失盗,十分吃惊,慌乱,十分恼火而又满腔愤恨地骂起来。骂声立刻惊醒酣睡中的人们。一个一个睡眼惺忪的从各自家门中探头探脑地走出来,纷纷涌向代销点。

  “这是咋啦?遭贼偷啦?”“夜里没睡人?”“说不准是贼喊捉贼呢!”“鬼晓得!

  “哎。这房子太久了,二十多年了,土坯朽成了一张纸。早该防这一着……”交头接耳,七嘴八舌,人群中竟不时传出一阵阵得意的冷笑。笑也刺人,话也刺人,何彩蝶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恼火,她冲着人们大喊大叫起来:“这么说,是我偷了我代销点的钱?良心都是肉长的,诬赖人,烂舌头!”钱串也来了,他没有进圈子,只是远远地蹲在一边抽旱烟,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思。他心灵的天平上搁着两只砝码:是知密必报;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惹事生非?从黄家出来,他一直陷在这种难以摆脱的矛盾中。雨时断时续。几个好事的年轻人,模仿侦破片在现场搜寻遗迹,装腔作势,引得围观的人群不时爆发出开心的笑声。何彩蝶还在骂,脸上却挂满泪花。她是一个不幸的姑娘。十二岁时,父亲就由县城被调整到了省北一个近乎荒野的农场工作。母亲患了五年的心脏病,由于供养女儿上学,勤于农业,多挣几个工分,累死累活,身心交病,终于在何彩蝶高中未毕业时夭折黄泉。彩蝶在县城上学,不慎被一个多情的公子哥骗去纯洁,失去了少女初恋的梦。双重打击,使一个涉世太浅的少女难以承受,就连那迷人的、白里透红的活泼的脸也变成了僵死的惨白。她勉强毕业了,回到了生育她而今只有瞎眼奶奶和她作伴的故乡。责任田下放到户,父亲一年只有在农忙的季节回来一次。她几乎没有亲人,更享受不到“天伦之乐”,她感到很孤独和寂寞,更感到生活单调、乏味,青年人本有的蓬勃向上、自强不息的志气和信念,她完全没有了。她失去了精神支柱,近乎在混日子。自己欺骗自己,自己折磨自己,自己践踏自己。

  去年炎夏的一天,她拿着父亲的一百元汇款单去县城取钱。花了三十七元买了一件质次的藕色连衣裙,躲进厕所换上,在商店里的试衣镜前一照,她看见自己是那样的美:合身的连衣裙,优美的曲线,领口恰到好处地微露出一轮上弦月样的乳峰,就连一向惨白的脸也红润了起来。美中不足的是少一头波浪式的烫发,她急忙去美容店烫发,抹口红,打扮得十分妖治。

  “哼,让所有的男人都瞧瞧,我何彩蝶是仙女,不是山里妞。”

  她去看电影 ,却意外地碰到了一个高中时期的男同学,姓冯,名安,一家都是吃商品粮的,父亲升到了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他也青龙直上,当上文化局干事,胸前吊着一架彩色照相机,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大约有一米七五,看上去既威风又潇洒。“呀,是彩蝶?”他见了她十分惊喜,着魔似地靠上去,手抓手地摇着,握着。一别十年样。

  众目睽睽,彩蝶不好意思地,好不容易地抽回自己的手,脸儿刷地一下子红了。

  “你看电影?买下票了吗?”冯安十分主动,又十分殷勤。当他知道她还没有挤近那小小的票窗时,又一次拉住了那只洁白的手,“走,进场,以后甭买票了,只要你在电影院提一下我的名字,他们没一个敢赶你!”“男人爱潇洒,女人爱漂亮……”在甜美的歌声中,她随他进去。在影院里,她不知道她看的是什么情节的电影,只觉得银幕上的男女在拥抱,在亲吻;黑暗中,他也在做银幕上所做的事。她心里十分慌乱,却又十分好感,浑身出满了汗。

  “蝶,我真爱你,毕业至今,我天天都在想你,盼你,梦里只有你!”冯安附在她耳边,亲切地说着,轻轻地吻她的粉颈,拨弄得她的心象小鹿在跳。

  又一个长吻大特写镜头跳入他和她的眼帘,她情不自禁地投入他的怀中……

  散场后,她又被邀到了他的家里,在豪华的家什面前,在啤酒的迷醉中,在宁静的狂吻以及满眼都是男女做爱的录相片的诱惑下,她为编织自己未来的美梦而献身于他……可是,那天终生难忘的时光之后,她盼望了七个月零七天,也没有盼到他来接她去登记结婚,只从冯安的道歉信中,得知他嫌她没工作,是农民,和一个副县长的千金结婚了。她为此而痛苦至极,恨透了世上所有的男人,看破了红尘中的一切。破缸子破摔,她也要玩弄男人,力图报复和心理平衡。黄永禄看上她,是因为她年轻、漂亮。而她则是想利用他老子的权利,进百货大楼当营业员,利用营业员接触人多的、又能展示她美貌的机会,去搭一个城市公子的船,进城做位阔太太。去年,独占代销点,就是她计划的第一步。黄永禄这样许诺她:“你先在代销点练兵,明年让我爸调你走!”他老子是百货大楼经理,掌实权的。这次失盗,全怪她。她清楚自己昨夜不该送上门去陪他过夜,置下代销点而不顾;她后悔那天不如把那九千元现金送交总社。这下可好啦,咋有脸向黄支书交代?看来她精心策谋的计划要化为肥皂沫……何彩蝶正处在为难的沉思中,不防黄永禄突然到来,不免有点惊慌失措。

  “这是坏人施的连环计。破坏土桥,盗窃代销点,蓄谋已久了。还不赶快打电话报案?!”

  经他提醒,何彩蝶忙向大队部跑去。可是,电话机早一年就坏了,没人管。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哈哈,把你们都淹死。山洪是我亲手放下来的!”吕小康幽灵一样,钻进人群,又忽儿游荡而去。“看来,还须我亲自出马!”黄永禄捏灭烟火,头也不抬,十分严肃地说,“你保护现场,我去!”撑把伞走了。何彩蝶望着他的背影,两行热泪涌了出来。围观的人们相继离去,就连一向主持公道、善解难题的老村长也只是看了何彩蝶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走了。钱串待人完全走掉,甚至无影无踪时,才步上前来郑重地说道:“孩子,你蒙在鼓里!”她吃了一惊,疑惑地愣怔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