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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王中华生下来身体就不大好。虽说怀了十一个多月,到满月时还不足三斤,又缺少母乳,成天都是其外祖母喂米汤。四十天后,还发现他患有先性的肺病,成日里喉管边“呵呵”的响,可没让大人们少操心。找过众多医生,都只有摇头,说:“这个没有办法,只有等他岁数长大些,也许过了十二三岁后就有好转。”求神许愿的到过好多地方,依然如故。倒从一一些算八字的“大仙”们嘴里得到一个不幸的信息:这个孩子今后要患色,并且一生多病,只有看他的造化了,方可免却白发送黑发。父母都哀叹这孩子命不好,也就更加呵护他。岁月流逝,不觉中华已有了一岁多,其身体瘦弱,绝对是天生的营养不良。老远听到“呵呵”之声,队上的人都知道是这小孩子来了。堪如王熙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年里,新华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这自然是件好事,那时提倡的是“人多力量大”,集体里对多生孩子的家庭还额外有点奖励和优惠政策。 这年秀华也18岁多了,正是出阁的年龄。秀华在队上的年轻姑娘中,可以算是最漂亮的了,一根大黑油辫子拖在背上像只快活的小鸟,脸儿红润发光,五官端正,发育健全,胸脯即使在同年代被“男性化”了的衣服遮掩下,也挺出应有的高度,引来无数双羡慕和贼心的眼光,且其身材高大,成了远近闻名的“漂亮女人”。面对这样的姑娘,自然而然,周围的年轻男子们望而却步,自感惭愧,不敢来求爱。于是就是媒人过来,给她做离这儿有一百多里远的平阳县城里拿工资吃饭的一个叫吴长金的媒来了。这对于靠天吃饭的贫困农村姑娘,能嫁给一个“旱涝保收”的国家工作人员,绝对是一个最理想的选择。当时的人们,对于解放军和穿白色制服的人,总是抱着崇敬之情的。年轻的小伙子们的梦想便是能够穿上绿军装,紧握手中枪,当上一名光荣的解放军;姑娘的对象如果是一名解放军人,即使他已退伍,与心爱的人走在一起,也会感觉高人一等。所以,在吴长金到海山村来的那一天,上工的人都一致要求队里在从街上回来必经的土里干活,好方便他们一睹为快。虽然这里的活已不很多,根本就用不了半天。这天大孩子们都读书去了,要不然,到时候路口、村口准会站满老少,像迎接皇帝一样的翘首期盼,残老弱少都有可能被挤下深水田的可能。 这一天里,秀华喜悦得双颊潮红,眼睛雪亮如盈盈之秋水。天一点也没亮,她就醒了,躺在床上盼望外边的鸡鸣狗叫。而这天的时间偏偏过得那么慢,天一直也不亮,她就数着头顶上柴楼里跑过了多少趟老鼠,听辩着同一屋里檐下哪是祖母的呼吸声,哪是妹妹,哪是弟弟,还倾听父母的呼吸是合在一起还是分散开来的。她第一次知道了四妹秀容晚上要说梦话,二弟代中要磨牙,大弟代华要在梦中大叫“冲啊”,三弟代富哭着要吃的。她也发现祖母睡得不深,常常清醒地自语,她就怀疑去年死了的二姐自语的习惯是不是遗传到祖母的。这一些听久了,就让她感到烦恼,询问自己为什么睡不着,因为接着她又担心自己因为比平时少睡了觉,会影响明天的精神状况的,于是就强迫自己入睡。可是睡不着,过了一会儿,就在头脑里勾勒自己所能想像到的“白马王子”的形象来。自然的,其形象不过是她从银幕上照搬下来的,其中最清晰的还是那顶大盘帽及上面的五星,上身白色的制服及肩章,下身灰色裤子,一双黑色皮鞋。他正用他那双温柔而刚毅的眼光抚摸着她,在黑夜里都觉得自己脸上在燃烧着一团烈火。她又静听外面风吹过竹林,感觉到一阵清凉,这才是天将亮的信号,也就不再心急了。这时,她重新睡了过去。 忽然她自惊醒,猛地睁开眼,外面的微光透过屋里唯一的窗户投在被盖上,还看不清被盖上的花色,鸟群的叫声在竹林里、树林里弥散。这正是她平常里起去割草的时间。她连忙起身穿衣。这里隔壁传来母亲躺在床上的声音:“姜秀华,姜秀华,今天早上你就不去割草了,让你四妹去吧。”接着母亲叫醒了熟睡的姜秀容,叫她去割草,秀容含糊地答应了,也就和秀华一起起床,揉着惺惺的眼睛,找到大背兜和镰刀,上山去了。 秀华起来之后,一时茫然不知所措,穿着平日里的衣服这里走,那里走走,不知该干什么。母亲起来了,叫住她说:“老三啊,你把过年的衣服拿出来穿吧,然后洗洗头,仔细的梳理一下,可别让别人小瞧我们姜家的闺女了。”她方才回忆起往日二姐的模样,照着去做了。 一上午,她都呆在家里不出门,主是不太好意思去面对队上众多人羡慕的眼光和酸甜皆有的话语。然而这样的等待让她心里没着落的难受,她更渴望往日的平静,不过,虚荣心马上唤起她对未来热烈的幸福,这种感觉涌遍全身,竟如此的快乐。一忽儿的屋子、竹林、板凳、土墙、空气是那么的让人烦闷,忽一会儿的它们又变得那么可爱。 整个上午,街上方向的丫口上不知落下了多少翘盼的目光,一旦有人过来,干活的人群里总会引起一点骚动,待近了,却又都叹着气,弄得一些促狭者不停地玩着“狼来了”的故事,一次又一次唬弄着精神变得越来越脆弱的人们。太阳已经高高的爬在山顶,迈过了正中,接着就要向西偏去了。有的人就说:“上午该收工啦,看来今天是不会来了。” “怎么会不来呢,你想想,走平阳一百多里路,就会这么快吗?” “一百多里?既使人天不亮就开始走,也得到下午才能赶到啊。虽然说他是个公安人员,走路行,可媒人还要一路上吃喝拉洒,不到傍晚恐怕是不会到的吧。” “公安局里不是有车吗?难道就不会送他们过来?” “你这又不是来办案,怎么会使用公家的车?” 人群里开始议论纷纷,许多人的信心开始动摇,他们絮絮叨叨起来,开始期盼着收工了。 “来了来了来了,这一次真的来了。”忽然有人喊起来。 “来了!哈欠(注:渴睡)。”有的人不相信。 “哪个乌龟骗你。不信,你自己看嘛。” 大家极目望去,果然看见丫口上走来两个个模糊的身影。 秀华第一眼看到吴长金里对他一点也无好感。眼前这个男人至少比她大七、八岁,这还不算,他的相貌毫无特点,平淡得可与任何一个人“媲美”,让你的视线离开他之后,你怎么也想不起他的相貌,这大概是由公安人员任务的决定了他的相貌吧,好让那些相报复他的罪犯无法辩认出他来。引大家注目的,根本就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让人崇敬的身份。然而,今天他并没有戴着大盖帽,穿着白制服过来,看不到里电影模样的公安人员的装束,这多少有些让人们感到惋惜。他一身随便的装束,就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让人怀疑媒人是否在设骗局。围观者也就渐渐的收工了,他们私下去说七说八,摇着头,胡乱猜测,更多的人沉浸在极度希望之后的极度失望之中。不过,其光环却让许多姑娘们依然心动不已,回家去后已经开始畅想着做城里人的种种好处,自此村里的壮小伙们在她们的美目中褪了许多色,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秀华站在竹林里远远地看着他走近了,失望地藏进厨房,坐在灶边胡乱地烧着火,就不肯出再出去了。 海山拉着媒人在屋手的竹林里呆了许,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之后,海山使开始向吴长金东问西问,了解他各方面的情况。也不知怎的,竟挖出了几代前,两家还有亲戚关系,再加上只有城里的人才会送出的不菲礼物,终于让年青时候就走南闯北的海山相信了媒人说的一些东西。即使现在不相信也无妨,当姜家去回访之后,事情的真相也会大白。今天对事实的肯定,主要是为了保住姜海山家的面子,不要让一些不友善的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同时也关系到年轻姑娘秀华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当然,一个月之后,姜海山实地到平阳吴长金的家和单位进行一番深入考察之后,确也证明了这不是骗局。吴长金之所以不穿制服,在于他没办公事,不宜穿着白色的公安服到处走;他岁数大的原因,是他从小父母在战争中双亡,又没兄弟姐妹,在平阳城里无人替他着想,自己工作时就忘了组建家庭。不过说句实话,在那个时代,骗子是很少的,根本不如经济搞活之后,人们想钱想得发疯了,欺蒙拐骗的人如鱼得水,像澳大利亚的野兔一样疯狂繁殖。 这天中午,大家都吃得非常高兴,尤其是几个小弟弟,听说未来的三姐夫是公安人员,一直都把祟拜的眼神投在吴长金的身上,他们似乎忘了桌上还有大姐夫的存在。虽然吴长金较王文清年长,但也屈尊称之为“大哥”。整家人,唯有秀华不开心,她甚至拿与二姐中途告吹的“亲戚”北江王姓小伙子与吴长金相比较,怀疑起自己真会和这样相貌太一般,笑起来还有点丑陋的男人结婚吗?不过,女人的虚荣心在队上姐妹羡慕的语气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变得高傲起来,秀华也就开始满意这桩亲事来。 农村的婚嫁一般不会耽搁太久,他们常在冬天里办喜事。自姜海山去过一趟吴长金家之后,就开始给秀华准备嫁妆了。刚入冬,院子里就摆满了晒太阳的涂了红漆的柜子、椅子、床之类的嫁妆。两个木匠在木头之间转来转去,极力地展示自己的才华,多么希望自己的手艺能在大城市里得到肯定。 秀华出嫁后,秀容暂时挑起了家庭的第二重担。在第二年夏天里,已90多岁高龄的祖母病魔缠身,加上对出嫁孙女秀华的思念,不久就去世了。她是全队里乃至周边姜家大姓中辈份最高的人,所以她的葬礼虽然简陋,而阵式却十分隆重,远近来送葬的人吃饭时坐了四十桌,超度的锣鼓和念经之声整整在海山寺的上空回旋了三昼夜,出殡披麻戴孝的白色队伍在出发地到目的地之间的蜿蜓小路上挤满而院子里还盘旋着没走动的人,在目的地里的人们踩平了这里广阔的柴山,外加三块大土,许多人无法看到死者被土淹埋的悲惨片断。一片片哭声惊得冬天里云层直往下坠,以致下起了大雨。用手帕掩面痛哭流涕的女人们被坚强一些的女人往回拉得死去活来,大有渴望殉葬的情形,结果弄得身上涂满了稀泥。从此,姜家少了一个言语不多,但很威严,平常在饭桌上教育后代“饭不语,行不言”的老人。在多年自然大灾害已经走向末尾之时,她终于熬不过时间与她的拉力赛,来不及等到幸福的降临,就精疲力尽的先去了。真是“出理由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个目睹了清朝的衰败与毁灭,经过中国历史上最严酷生存时期的老人,在一生中生了八子四女,最终只养活了小儿子一个后代,还未真正尝到生活的甜头,面对苦难如同家常便的老人,在盖棺之时,已枯瘦得如同晾晒了一年的干透了的红苕干,唯一的安慰便是众人对她的送别。 姜海山对其母亲的怀念,足足持继了四、五年,在此期间,新华生下了二儿子王中云,三儿子王中才;秀华也为吴长金生下了一儿一女;姜代华出门当石油工人去了,姜代富也上学了;秀容也是待嫁的年龄。在深沉的痛苦怀念之中,姜海山的身体大当如从前,他不再当队长,也不再出犁,只像个平常的农民给队里上工、干活。这个年青时逃脱过抓壮丁,经常到一百多里外一天一个来回担盐水回家,还在石厂里抬过大条石的男人,可谁又知道,更大的打击在等着他,在等着他的全家呢。 一天,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忽然询访至姜海山家,他要了一杯开水,带给了这家主人一个十分不幸的消息:姜秀华入狱了。姜海山一时还没闹清楚什么是入狱,待对方说也就是进了监狱当地人称为班房的地方之后,他呆了。在“班房”这个词吐完之后,世界的一切声响都突然停止,整个海山寺一片死寂,流水停止了流淌呜咽,阳光的曝鸣悄然熄灭,一味往上长的山坡颓然静止,屋外的橙子树一动也不动,刚才它还慢悠悠的在风中摇啊摇。这死寂可怕地经过了几分钟,猛然间一阵压抑不住的啜泣,随之是激风骤雨的洗刷,大地变得昏暗不清。坚强的经历了五十多年风雨的姜海山如同一棵被砍倒的大泡桐树一样轰然倒下。 秀华入狱的原因是她毒死了自己的亲夫吴长金,来人说明情况后就要求姜家派人到平阳去,饭也没留下吃就告辞走了,抛下沉痛的不幸的姜家人。新华拉着依旧哮喘的大儿子,怀里抱着三儿子下来陪着陈母暗自落泪。 “现在不可把事情拿出去说。”姜海山躺在床上,对全家人说,同时他对偷懒回家的姜代华说:“姜代华,明天你就和的你弟弟姜代中去平阳吧,去看看那‘三死人’,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你也是在外面跑了有一年多的人,看过大世面,有什么事你就斟酌着办吧,我也老了。” 说完,把脸朝着里边去了,留下一个裹着青布棉絮的背对着众人。 第二天,姜代华带着小学快毕业的弟弟乘车来到了平阳县,靠着对几年前的回忆,他们终于找了到吴长金家,也就是姜秀华的家。吴家空落落的,侄儿侄女在屋里哭着,由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他们父亲从小没有了爹娘,而今也将注定没有爹娘。不久一个和蔼可亲的善后的公安人员友善地接待了他们,然后带他们去了看守所,与因悔恨而哭得不像人样的“三死人”见了面,说了些一辈子也回忆不起的话。然后被带到公安局,由一个喜欢玩弄手中钢笔的公安人员给他俩讲述了案件的大略过程: 自去年以来,吴长金的朋友廖某常光顾吴家。廖某是吴长金初中的同学,供职于县内某一纺织厂,人长得不错,与吴长金比起来,他更年青、潇洒,说话也更幽默,很讨女人的欢心。时间一久,他竟与早就烦燥不安的姜秀华有了私情。吴长金是一个老实人,心里只挂在孩子的身上和工作上,对他们之间的苟合之事事浑然不觉,依然把廖某当作好朋友看待。经过一年时间,两人已不再满足偷偷摸摸的激情,在廖某的引诱下,姜秀华终于铤而走险,她终于决定毒杀亲夫,来换取达到能长期与廖某在一起的目的。 当然,对于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来说,毒杀亲夫,等待她的只能是逃不脱的法律制裁。然而,在被另一个男人情欲的迷醉下,本身就易感情用事的妇人来说,她总会疯狂地认为:世上唯一的伴脚石就是自己的男人,只要他消失了,那么就是灿烂的阳光总在风雨后。在这个世界里,在她的眼中只有情人、自己眼前的拌脚石,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拌脚石的存在,会影响和情人之间的眉目传情,在厨房里的激情拥抱;拌脚石用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会打断他们在卧室和客厅沙发上的疯狂做爱,他从楼上走上来的脚步声会影响他们在门背后的亲吻;拌脚石那每天讨厌的准时下班的习惯常会逼迫她匆匆地跑过两条街,回到自己屋里;还有两个本不该降世的家伙总是在他们赤身裸体相搏时就莫名其妙地大哭……这一切的一切,姜秀华天真地认为,当吴公安永久地出差之后,一切都不会再发生,自己的空间便是人间天堂,自己被禁锢多年的情欲才会完全释放。 然而,愚笨的偷情忽略了社会现实,她错误地以为自己的生活早就与世隔绝,郎桥遗梦造成了她终生的痛苦和悔恨。以至于姜秀华三十多年后重返正常的阳光世界时,已变得如同她二姐死之前的喋喋不休,精神恍惚,并且变本加厉。这种精神恍惚的现象并且在姜秀容的儿子王亦身上也不同程度的存在,让人觉得他们这种现象并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家族特征的遗传。 即使到了姜代华和姜代中奄奄一息,最后一刻躺在床上时,他们只要一想起吴长金死之夜,他们都会感到毛骨悚然。虽然他们从未亲眼目睹,可是根据讲诉者对事实的描述,及他们曾到过现场看见了吴长金的遗容和姜秀华在关押室内的披头散发,不可避免地进行着想像,虽然两人所想的情节略有差异,但并不能影响他们对死亡和人类之间相互残杀的害怕: 这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吴长金披着雨衣,带进的雨水打湿了半边客厅,然后像有预知的带着一股残废的气息径直流向了浴室,它在那里等待,等待着——吴长金喝了那杯早已放好了无色无味有剧毒的茶水,很疲劳的来到浴室里洗澡,在热水的抚摸下,首先昏迷,然后扭曲、挣扎、死亡。窗外莫名的闪电中,只有这一股雨水清晰地看到吴长金逝去生命的整个过程,然后它静静地抚摸这个人类自己毁灭的同类,直到他的尸体肿起来。接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猛然间冲进大雨的深处。到此刻,一个世上的家庭就完全支离破碎了,破碎得连花瓶边缘的瓷片在考古学家的拼凑下也不肯承认自己是花瓶的一部分,不肯承认自己是从窑里烧制出来的。 三十一年后,当姜秀华麻木地从终日重复着简单而繁重的编草索的劳动中解脱出来时,她的外观已远远超过了她的实际年龄,头发苍白,嘴巴干瘪,精神混乱。时间就像一组弹簧,你猛力地对待它,它便会猛力地推你一下;你轻轻地抚摸它,它便轻柔地回报你。 在十多年前,监管人员就通知姜家的弟兄们去领这个早已衰老和精神发病的女人,但是无人去领。“三死人,三死人!”谁去领呢?她自己的儿女都不认她了,姜代中和姜代华心中的噩梦还没醒呢。所以又过了十多年,在一个大雾的早人,有人看见这个衰老的女人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车上把她连同她的大包小包给推在了北兴街上,最后监狱也抛弃了她。落叶归根,只有宽容的故乡收留她,她在这里出生繁衍,最后也将在这里消失,重复着自然的普遍规律。 “你是姜秀容?”她第一眼见到姜秀容,居然还能叫出四妹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