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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想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里,何秀就已把姜新华当成最亲的人了。当王中华对她说“来,跟我出去一趟”时,她仿佛听懂了,转而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姜新华,直到姜新华点点头,她才有些畏缩地跟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眼睛因进行了大量思索而充满血丝、话音有点粗暴的男人往外边走。 一勾弯月挂在天间,离它稍远的地方,仔细一瞧,星星也就越来越多。怎么也闹不清,浮光掠影地一仰头,青黑的天空好像很干净。地面勉强能看得清楚,中华也不把何秀带远了去进行“浪漫的散步”,在大坎上的竹林边,就停住了。这里比较清静,晚上除了中华家人有时从这里进菜园地之外是没有旁人过的,赶路的人们都走竹林下边的大路。 单独地与一个可能产生结果的女人呆在一起,中华还从有过这样的经历,他现在感觉很平静,甚至还带有点怒气。在他的想像中,应该是呼吸不畅,心跳过快,感觉异样而忙乱的。他并没有去想这些,在他心底里,他是带着一点仇恨叫她出来的。 “你姓什么?”他突然粗声地问,像审问一个犯人的口气。 “何——”对方迟疑地,口齿不伶俐的,甚至是机械地回答。或许同样的问题曾被多人重复。 “何什么?” “何——秀——” “真的吗?” “……” “你从哪里来?”中华的声音柔和了些,在河风暗暗吹过竹林的寂静夜里,他自我也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过大。他本就是一个善良的小伙子。 “云——南——” 傻姑娘一直低着头,说话的时候口里像小孩包着一颗糖,有些含混不清,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一个大舌头。 这样简单的回答也让王中华心里好过了一些,这至少说明这姑娘还能与人们进行一些必要的语言交流——与年青的未婚女性面对面的交流,他还是第一次,感觉似乎与平常同性之间的交往不同。黑夜,即使是月亮再明的夜晚,它的本质似乎历来就是掩盖某些不可告人的东西。极淡的月光照在何秀的脸上和身上,显出了这位姑娘做为女性自然可以吸引男性的东西来。王中华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心口里有一种冲动,他的胸口鼓鼓的作胀发痛。 “你为什么来这里?”他的话气自己都感觉有些别扭。 低着头的年青女人好久都不说话,嘴里嚅嚅的,不知是表达不清还是不好说出来。 “今天带来的人是你家什么人?” “不知道。” “你怎么就跟他来了呢?” “我哪里跟他来?——不来——他还要打我呢。”突然发出的强烈的近似于喊叫的声音让王中华吃了一惊,他突地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真相,同时也他发现了这女人的智商比普通人差,否则,在这种情况下,她必定会有一番哭诉的,刚才她也不会跟自己出来的。他的思维快速的转着,一种报复的犯罪的心理如原野上的星星之火在夜风的吹拂下得到了充分的氧气。 他靠近了她一些,一股异样的气味扑入他的鼻子,让心不由得一颤。他的眼睛有些迷离了,周围的一切似乎已不复存在。他的脑子里忽然萌发一个念头:要不要同她建立关系呢?要不要同她开始那种神秘的关系呢?当然可以啦。眼前这个女人可是花了家里几大百人民币,过几天还要被外人盘剥走不知多少的血汗钱呢。仅看在这几大百的份上,也绝不能放过她。更何况,这是一个并不聪明的女人,你暗地里占了她便宜,她也不知道呢。他需要从女人身上得到安慰,需要一种跟以往不同而与别的男人一样的生活,即使这种生活糟糕透顶,此时,九十九头牛也无法改变历史的车轮了。 他入迷地看着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姑娘,她那么浅薄无知,在月光下挺起的胸脯能让一个男人想入非非,他渴望伸过手去抓住这一对小白兔。她那么娇小,他用两只手几乎就把她可以牢牢抓住。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拥上去好好享受一下呢?她看起来不过像个初中三年级的女孩,正是她的浅溥或是稚气强烈地感染和引诱着他。在他手心里,她即使挣扎也将无济于事的。一句话就能跟着你来,那么你即使拿着刀子对她做出惨烈的举动,她也不会反抗。 “我们到竹林里去坐坐吧。”他对她说,一边把脸凑过去,想去看她的眼睛。他忽然发现这很有趣,也很刺激。在这片竹林里,和这个夜晚里,自己便是世界的主宰,她是一只手里拿根青草便会跟上来的羔羊。 她便跟他往竹林深处走去,竹子密密匝匝地遍地插着。他与她并排而行,在狭窄的竹缝中,她不得不与他紧靠着挤过去。他也无绅士风度的让女士优生,也没有自己走在前面。他的手,他的体侧要时不时的紧挨着她丰满的臀部和腰,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她,也不顾突然冒出的一根竹子强烈地拦住他的去路,他总能像一条蛇一样的绕它而行,手和身体依然与对方保持美妙的距离。因接触对方的身体而产生的快意传遍了全身,他的脚步变得像喝了酒后的跄踉,不过,这并没关系,也没感觉。地上伸出的一截截砍过竹后留的桩子只能让姑娘小心翼翼地行走,似乎无暇顾及自己身边是否还有一个意乱神迷的男人,她只能关注自己。她对他在十分钟内已没有了天生的防患意识,他对她来说,已不再陌生,尤如把她从家乡带到此地来的那个中年男人。竹林阴暗,月光不能穿进,只能靠地面的反射光才能看清一些东西。然而他的眼睛此时却能完全看清身边这个女人,她的脸,她的胸部,她的臀部,即使不能看清的地方,他也能感觉得到。 他的感官越来越活跃,充满了强烈的渴望,他酝酿着猛烈的进攻,而她似乎对这一切茫然无知,不知身边这个男人到底要带她到哪里去,到了之后将要干什么。正是由于她的混沌和迟钝,他才敢大胆地开始把手放在她的屁股上不移开,然后用点力把她向自己身边扯,她几乎就在他的怀里向前跳跃般的移动。她不说话,这对他来说,不啻为一种暗示和鼓励,让他感到踏实放心,更能随心所欲。他开始把手上下抚摸,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从未探知的世界,而更大的吸引在吸引着他,使他并不满足这种接触。 能听见河水里有鱼在“噼噼叭叭”地拍击水面,那是产卵的鲤鱼和鲫鱼,还有密密竹林外边路上行人的说话声,咳嗽声和脚步声,他们手里的电筒光不能穿进来,也就不能影响他高涨的神经,反而有一种小时候偷吃邻家土里蕃茄柑子的快乐。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她的身上,居然没有了半句那跟随他终生的讨厌的咳嗽。他坚强的意志没有受到任何外界的扰乱。竹林上空吹过一阵阵轻风,像是黑夜发出的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还往哪里去?”她忽然说话了,并且声音那么大。 这可怕的声音仿佛不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似乎不属于她的,尖锐而清晰,仿佛是有第三个人在询问。他吓了一大跳,抚摸她曲线的手不由一震,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这种可以感受到的绝对的美。他四周张望,并没有人,他就放心了,情欲重新一点点从心底里澎涨起来。 “就在这儿。”他轻声说,她的面孔对着他,她的后边有几颗竹子紧靠着她,使她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这让他感觉不错,她现在就在他的怀里,他的右手揽住她的腰,他想让她不再做声,记起了自己的衣袋里仿佛在某个时间里放着一颗糖。他腾出左手去摸,这颗糖在他的右衣袋里,用左手去摸是很吃力的,右手却不肯放开她,它害怕一离开某些地方就得经过漫长的重新开始。他终于摸索出了这颗饱含情欲的水果糖,他吃力地独用左手把它剥开,伸到她的嘴边。 她看了看他,又看看这颗糖,终于把它衔进嘴里,一股甜蜜慢慢在她的嘴里化开,她再也不说话了。这颗糖同时让她丢弃了早亡的父母、带她长途跋涉过的王媒人、一下午取得亲近感的姜新华,现在他对她做出任何举动她都不会有所防卫的。她在此时不知道自己属于谁,属于谁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听不见她把它嚼碎,而像小孩那样“唏唏”地吸让唾液融化快些的糖汁,这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让他情不自禁地伸过嘴去。她却把嘴躲开了,恐怕是害怕身边这个男人抢了糖吃吧。这种拒绝刺激他用两手突然一起搂住了她,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软软的乳房紧紧地粘住他,女人的体温一瞬间完全包住了他。他的脸擦着她的脸,她吃糖的声音在耳朵有规律地响起。这让他很安心,也很满足,他从心底深处发一声深深的满足的叹息。活生生的女人抱在他的怀里,才能解除他多年被自然界拒绝的情欲,他要好好地享受。隔着衣服他去抚摸各条曲线,但并不能满足他身体里的渴望。他希望能更进一步。 男人春情荡漾,脸颊发红,不再理会是否能与女人沟通,与自己能有同样的感觉,与自己能否同步;也不再理会女人是否就是自己心中的情人。男人在这一刻已忘了下午的痛苦,多年的幻想,莫名其妙的对生活的抗争。他只渴望在情欲里发泄痛苦,获得片刻的平静。男人的手穿过了女人的衣服,触摸到女人实实在在的肌肤,男人他一阵阵的惊喜。男人的手指滑过女人的脊背,一只手停留在女人实实在在的腰际。在黑暗中,这是给人何等的美妙和快感啊!男人的手向上移动,却要放弃让女人靠在自己的怀里——这种姿势已经失去了意义。他轻轻地把她推开些,手恐惧地向女人的胸怀里探去。他的手移动得那么慢,就好像小时候挨着母亲睡觉时偷偷摸摸去摸母亲一样。他耳静目清,全身的神经都在敏感地观察着她的反应,而她什么反应也没有,这个女人只津津有味地吃着糖,外界的侵略对她丝毫不起作用。 忽然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占这样女人的便宜是否有些卑鄙呢?他憎恨起自己来,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想起了他们在她身上所花的钱和自己所经受过的痛苦。 “干吗不呢?”他对自己说。 他就毫不犹豫地、准确地抓住了女人的乳房,女人轻轻地发出一声呻吟。他感到自己的下身像是灌满了火药,快爆炸了。他开始猛烈地向她发起进攻。 黑暗从四周毫不客气地涌过来…… “王中云,王中云,你去找找你大哥,看他们走到哪去了,莫出什么事吧?”母亲的声音从厚厚的竹林外传过来。 中华一下清醒过来,连忙放开怀里的女人,让亲人看见了,这可不太好看,二十多年的传统思想回归于身上。他对女人说:“自己回来,我先走前边去了。”就钻出竹林,往回走去,也不管身后的女人到底离她多远,是否能找着路回家。 “人啦?”在院子边,他正巧碰上前来找人的母亲。 “后边。”他的声音硬硬的,仿佛月夜里的行走,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碰过她,也继续不同意大家的意见。 “你怎么不带她回来呢?”母亲责怪。 “她自己不晓得回来啊?”依然生硬的语气,仿佛还带着一点怒气,这同样是为表明自己态度的模样。说完,就往屋里走去了。 “走掉了怎么办?”母亲在他身后担地忧问了一句,往外边寻去,恰巧姑娘也走过来了,她心的一块石头才放来。 王中华的情欲还未消退,相反,由于已被引起,势必需得到发泄之后才解决问题。整个夜晚,他的眼睛在黑夜里都死死盯着竹林里的女人,让他不得片刻安宁。 第二天中午,新华带给王中华一个好消息:何秀能够干很多活。这对于新华来说,仿佛是一个天大的喜讯。王中华的表现是心不在焉,他似乎还未脱离情欲的困惑,只有当他看见她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眼睛才会发光,像吸了鸦片一样有精神。而对这个混沌的女人,他可以把目光毫无遮拦在她身上各个部位进行扫描,没有羞耻心,就像一个躲在屋里看女人的人体素描一样。同时,这也是一种毫无爱情的目光,就好像世界上绝大数男人看女人的目光或者女人看男人腰包的目光一样,毫无爱情的分子基因存在。这是一种浅薄的目光,也是一种毁灭性的目光,是一种被加工房里灰尘终日迷蒙了的目光,也是一种被平凡生活所麻木缺乏思想的目光。几年之后他才清醒地发现这种目光对自己后面十几年生活所造成的巨大损失与对自己家人的伤害。 在接连几天的日常生活中,中华不言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都在猜测:这小伙子在生他母亲的气的吧。于是就有同情他遭遇的,然尔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大都与姜新华相同,唯有几个未婚的年青小伙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这天是阴历二月十九,观音菩萨的生。各个庙宇上都热闹非凡,从几天前开始,就有鞭炮声不时传来。农民们都把这天当一个喜庆日子来看待,纷纷放下手中的农活,去赶庙会。姜代中的加工房按照往几年的经验,由于鲜有顾客,也就放了假。海山寺的小庙里,早在十多天前,就有人主持准备在二月十九这天中午在坡上办斋席来庆祝观音菩萨的生日,来赴宴的人只要捐上一元钱就可以。由于大家的物质生活日益提高,一人为庙会捐两三元钱也是无所谓。听知情者透露,海山寺要办三十八桌斋宴呢。 头一天,就有痴心人在坡下的农户家里登记借桌凳,海山坡尖上临时在空地上挖了两个大灶,一个蒸菜,一上蒸饭。坡尖本是贫嵴之地,乱草都长不了多深,打杂的人就在海山寺十分平坦宽阔旧址处用锄头勾走一些瓦砾,挖掉一些荆刺,把桌凳都安放在这里了。十九半上午时分,坡上就已人声鼎沸,喧闹的鞭炮声增添的气氛就像过大年一样。老太婆们坐在庙里或庙子的周围,听道士先生念经敲磬(开放年代的道士先生,他们集巫术、道术、佛术集于一身,临场发挥,哪壶水开就提哪壶),或者聊些家庭琐事,或者讲一些菩萨的生平事迹。没有上课的孩子们,到处乱跑,还在麦苗里、油菜花丛中乱钻,这天地本就是他们的最佳光园。妇女们烧香许愿还愿的还蛮有那么回事。香烟缭缭,经声不断,鞭炮频频,吸引着远近的香客、信徒及喜欢热闹的人们。 上午里,王文清因最近受风寒有些感冒,坐在院子里编背兜,姜新华带着王中华和王中云挖麦田里的人行道。何秀也跟在一路,可不大会挖土,新华就叫她扯土里的杂草,堆在一起可以带回去喂鸡和猪。王中华自在加工房工作后,除却农忙日子就很少干过农活,他一边挖着土一边大声地咳着嗽,显得有些气喘吁吁,力不从心却也抽着烟。王中云身体不错,挖得挺起劲。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说些闲话。在春日的阳光下,菜花的气息里,新翻泥土的鲜味中,倒也其乐融融。其中王中云说了他的打算:他准备最近出去打工。新华就要求他待中华做了酒后再走也不迟。王中华问王中云出去干啥,他说到南州去卖水果,挣了钱起房子。这倒是实话,家里三四间土墙屋,除去在读书的王中才估计可以在外安家外,兄弟两人结婚时总不会还与父母挤在一起吧。王中华听着就有些发愣而内疚了。 “别担心。”新华说,“房子在前段时间里我已经替你们找好了,就是大集体时的保管室,那时还有四间瓦房,队上一直留着没卖。我已经去给队长姜美青说好了,只要我们交一点钱,就可以搬进去住。如果你们挣到钱了,想另外修整也可以。如果不修,把房子简单翻修一下也是不错,可以住人的。王中华就要结婚了,就先住在我们这边的两间吧。老二你还早,慢慢的来,就让一让你大哥,剩下的两间,等有了钱再慢慢修整,你们看了不好?” 两兄弟都不说话,虽说对保管室的四间瓦房不甚满意,可也不能说出自己的不满和反对的理由。量体裁衣,量家底吃饭,现实的东西,可不能胡乱提高要求。 “大哥什么时候做酒?”中云吐点口水在掌心,又轮起了锄头。 “大概就是本月二十八吧。”新华说,“这几天你二舅舅正在帮着办结婚证的,估计没什么问题。哦,对了,明天北兴赶集,我们得到街上去买点东西回来,后天得请大队上当官的来吃顿饭。” 不满、懊丧、想起她在手中就兴奋等不同感觉涌在中华的心里,另一种无奈,被强迫的感觉也涌向他的心间。他的心涩涩的,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及表达自己的行为和表情。理智和情欲在相互煎迫着他,而现实在默默推动这种结果。这么些天来,他并未从行为上表现出他心中所想的来,新华只知道他不乐意,可又有什么办法?除却此途径和此姑娘,恐怕自己的大儿子要打一辈子光棍。 他只是无声地在黑暗里挣扎,想挣破这张网,同时又被这张网所迷惑。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而当何秀这个女人出现时,她却像一束亮光,一束代表着情欲的亮光,除却这束亮光,他不能再看见什么,他唯有跟着这束亮光行走,即使前边是泥潭深渊,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不敢尝试着闭上眼睛走路,不敢在处处撞壁之后去得到经验,去寻找那一处无壁之路。他总是料想,这一无壁之路谁又敢保证不是泥潭深渊呢?即使痛苦着,也总有一束亮光指引吧。 他听着麦地里扯杂草的“嗦嗦”声,面部肌肉不禁产生一耻紧缩的疼痛。他抬眼看去,只能看见她的头在麦丛中移动,他的心里奇怪地涌起一股爱怜,她也是人啊,同样需要人爱护她,与她说话,与她交流,与她……也许是蹲累了吧,她傻乎乎地站起来,朝着这边咧嘴一笑,这又让他面部一阵抽搐,该对她回笑吗?笑了她也不理解的。她似乎并关心这边人的感觉,她的笑也许只是自然的一种表现吧。女人弯下腰去,屁股却翘得老高。他连忙收回了目光,心怦怦直跳。小麦花的香,油菜花丛中的蜜蜂“嗡嗡”地吵着,他烦躁不安起来。 “这天怎么这么热啊?”他停下来,脱去外衣,把它扔在后面新翻的土上,仰脸去看天空,昏昏的,有太阳的地方他不敢去看。 “都什么天了?”新华接茬说,“还能不热吗?你平常都在农机站的阴凉屋里,当然就完全体会不到天气的变化了。” 海山坡上的鞭炮声越来越频繁了,路上的妇孺也越来越多。 “今天上午挖不完吧。”中华没话找话。 “挖不完还可以下午挖嘛,下午挖不完还可以明天挖嘛,干吗非要今天上午挖完呢?”新华告诫说,“农活是永远做不完的,两天做完的活就一定不要硬挺着一天做完,这样容易伤身体,伤了身体,后边的活谁来做?” “挖吧,”她又说,“再挖一会儿,我们也收工了,得赶在庙子上开饭之前去拜观音菩萨。今天观音的生,我们也去朝拜,许许愿愿,好在一年里大家都平安。老二,你去吗?……去吧,下个月你不是要出门吗,去求菩萨保佑保佑吧。老大,你呢?” “小何小何,”她不待中华回答,就停了锄头,扭过头去喊何秀,“天热,你歇会儿吧。” “嗯?”何秀抬起头来,“不扯了?” “叫你先歇会儿。”新华不满意她没听懂她的话。 “哦。”她果可真的不扯草了,就把双手抄在裤袋里,站在那儿傻乎乎的东张西望,嘴里“哼哼”的,不知在唱些什么,像小猪找奶吃一样。 “你嘴里唱些什么?”中华一声断喝,“叫你歇会儿,你就不能坐着不唱吗?” 何秀被这声音吓住了,她害怕地这个头发蓬乱得像狮子一样的男人,她在内心深处能感到这个男人在主宰着她的一切,包括生命。于是女人慢慢地蹲下去,躲在麦丛中,果真坐着,不哼了。 中华很满意自己的威严,这种威严在后来他与她的共同生活一直保持着。不过,他到病死时也没注意到何秀在后来变得越来越不会说话和越来越傻是否和他的威严有密切的关系。 “我们都收工吧。”新华看到这种场面,说。她率先放下锄头,过去把草帮着装进背兜里。 兄弟俩俩都没反对,但是他们均默默地把自己那一行挖到边界之后,方才一起收工回家。 回到家里,王中云到河边洗了手就摇着船过河到庙上去了。新华在屋里洗脸,换衣服,又指导何秀同样做同样的工作。忙完后,她问在屋里的王中华和院子里的王文清去不去,他们都说不去。 “庙子上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去凑个热闹,我要在家里睡觉,不去。”王中华说,他一直悄悄目送跟在母亲后面扭着屁股的何秀至河边。在太阳下晒了大半天,他的确也感到有些累了,头昏昏的,就到屋里睡觉去了。直到吃饭时,父亲叫醒他。 “你去庙上看看吧。”吃过饭后,父亲对他说。 “去干啥?一个破庙子,菩萨也没供几个。” “那么你呆在屋里有什么事呢?”父亲反问。 “我到河里去钓鱼。” “钓得着吗?鱼不都被别人炸光了吗?每天早上你不都听见闷雷似的雷管声吗?” “总还有几个吧,早上你没有听见鱼产子的声音吗?” “去吧……”父亲劝着,“人多闹热,散散心也好。” “不去!我看着他们还烦呢。” 父亲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其结果,王中华哪里去钓什么鱼了,他跑到一个院子里看别人打麻将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