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还在家里下正乐着，浩子打电话来说：“才子，你怎么还不回来啊？这边出事了。”

　　我猛然想起书店的房租好久都没有交了，于是对浩子说道：“不就是房租吗？你跟他说我过两天就回来。”

　　浩子急匆匆地说：“猪个屁，你怎么还不知道啊，呆子的赵可死了。”

　　一个“死”字抽空了我所有的思绪，以致把主要的内容都给忘了，不得不追问道：“怎么回事啊？谁……”

　　浩子说：“赵可。你快回来，我还要去照顾呆了，快点啊，回来再说。”

　　我挂上电话，翻了一日历，发现春节早已过完，学校已经开学一个多星期了。整个假期在家里能睡的时候就决不躺着，能躺的时候就决不坐着，能坐的时候就决不站着，因此假期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着的状态中度过，这样的结果差点被时间抛弃，还好浩子电话来及时提醒，真的是“醒”了，这醒不仅仅是因为浩子的电话，更重要的是浩子电话的内容。在形式主义泛滥成灾的今天，浩子的举动无疑是反潮流的英雄壮举，他说的内容比形式要重一千倍一万倍。

　　回到学校已是晚上十一点了，一口气跑上九楼，刚停下来喘口气，看到外面楼顶上有个人晃来晃去，这么晚上还干什么啊，难道是浩子在看夜景，我慢慢地走过去。那人先开口道：“同学，你要干什么啊？想开点啊同学，生活是美好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又有新的希望。同学，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挺过去就是好样的，从绝望中寻找希望，人生终将辉煌。”我正讷闷是不是快要毕业了中文系那帮“楼顶诗人”又在即兴朗诵，正等着听下面更精彩的内容。那人也向我走过来，把帽子往头上一扣，问：“同学，你不跳了。”我一看是学校保安，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啊？”他说：“值班啊。”我奇怪这楼顶有什么班可值，怎么以前也不见有人值班啊。他说：“你不知道昨天这里跳下去了一个啊。”我摇摇头，我想人固有一死，或不治而亡，或自我结束。如果要是死亡能让我自己选择的话，我宁愿用小东的那件一点也不体恤父母天价买来的T恤把自己蒙死，实在不行的话，再拿他那条皮带勒死，也不选择跳楼。保安说：“以前那些跳楼的都瞧不起这里，觉得九层太矮了跳下去都没有面子，都是选择学校二十层以上的科研楼，理工楼。哪知现在高楼增长的速度赶不上学生跳楼增长的速度，所以有些无志向的学生就实在没有办法就选择在这里跳下去了。”我还是不明白这和值班有什么关系，保安又细细道来：“像科研楼，理工楼这样的高楼都划有指标，每年不能跳得太多，这年的指标早已达到了，因此加大的保安力度严防死守。学校规定十层以下的楼每幢只有一个指标，这楼昨天已经跳下去了一个，所以现在这里得日夜巡逻。”我说：“那你就替人民站好岗放好哨吧。”

　　走进寝室，浩子的一个手势让我感到气氛特别神秘特别恐怖。呆子睡了，小东和浩子守在床前，像两个孝子一样。浩子把我拉出来，一面还给小东做手势让他照顾好呆子。我们一出来，那保安又过来了惊奇地说：“怎么又是你啊？吓死我了，再这样吓我两次我也要跳下去了。”浩子没有理他，给我说：“赵可查分下来英语挂了，就从理工楼十五楼跳下去了。”原来理工楼指标的完成也有赵可的一份贡献，我想起学校在评一个什么奖的时候号召全校师生都要作出自己的贡献，不知赵可为完成指标贡献出了自己如花似玉的青春会不会被学校记住。她那娇小玲珑的身体从十五楼飘下来是不是像一只小鸟儿一样轻盈，她的脸上会不会带有当初我们开她和呆子玩笑时那种羞涩的微笑，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会不会出现在呆子的梦里和他一起讨论数学题目呢。浩子问：“怎么了啊？”我问：“呆子呢？考得怎么样啊？”浩子失望地说：“呆子总分很高，好像是第一，专业分也很高，好像也是第一，可是政治还差一分才上线。”我沉默不语，想当一语成谶，直骂自己的乌鸦嘴，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浩子说：“现在呆子的情绪很不稳定，赵可去了，自己也落榜了，我担心他受不了这样的双重打击，他也会……”浩子把最残酷的内容省去了，可是那几个字的位置还留在那里，听起来让人受不了。我说：“那现在怎么办啊？”浩子说：“就是叫你回来一起商量啊？现在我和小东成天都跟在他旁边，不离左右，睡觉也是换班睡，你知道吗？他梦里一直叫着赵可的名字，‘可可，可可你回来啊’，晚上听得人心碎啊。”我看到浩子说着眼睛都湿了，不然不会折射出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