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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后来由小东全程赞助,带呆子到青岛去旅行一趟,为了不让呆子触景生情,洛洛和小林也没有去,只有我们四个爷们一起飞到青岛。蓝天碧海,阳光海滩,呆子看上去很高兴,可是我们都不怎么说话。我们害怕回忆过去,因为过去的四个里,呆子一直忙于学业,我们和他找不出共同的语言,我们一起最有谈论价值的是呆子和赵可一起备战考研的那段日子,那无疑是呆子最宝贵最快乐的回忆,可是却以一个悲剧作为结局;我们不敢展望未来,因为那个书店明显养不活我们了,工作的事情迫在眉睫。小东把我和浩子叫到一边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不是说带呆子过来记他开心的吗?看你俩平时里废话一大筐一大筐的,这会儿妈的都哑了装深沉啊。”浩遵小东之命装了一会深沉说:“小东,我们不能和你相比,我们不是一个阶层上的人,我们有你不能理解的东西,就像你有我们不能理解的东西一样。现在都三月底了,只有三个月我们就要离开学校了,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如果找不到工作我们就只能喝西北风,沦为乞丐。所以我们不得不担心明天的事情。一想到明天的事情我真的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不是以前的浩子了。”小东果然有我们不能理解的东西,深有感触地说:“你以为我的日子过得好啊,你知道吗?去年十月上海那个案子,惊动了中央,现在查得很紧,可能和我爸也有关系,我爸今天早上来电话说要出去避一下,什么时间还不知道,我就是生活在这种惶恐不安之中,可是我还是强作欢笑,忙着给呆子找乐子,逗他开心。”我和浩子听得目瞪口呆,小东的生活起止是我们不能理解,简直就是不敢想象,去年上海的那个案子我一直以为都是新闻里的事,没想到居然牵扯到我身边的人了,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作为感受。突然手机响起,一看是王大鸣。我一转身接电话时看见呆子就站在我们的旁边,忙避开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接起电话,王大鸣劈头盖脸就是恭喜恭喜,我不知道喜从何来,一下子蒙住了,就像早晨一出门就有人送一把钞票给你,我问:“王老师,有什么可喜的啊?”王大鸣顿了一下,轻声说:“没错啊。”确定之后声音提高两倍说:“你是孙然啊,你是历史系的孙然啊?”学校一如古代的江湖,自己名字叫不响的一般都把自己的派系挂上嘴上,对我这样的无名之辈,王大鸣只能用派系来区分。我说:“我正是历史系的孙然啊。”王大鸣既然小看了我,我也不能把他看得太大,反问道:“你是历史系的王大鸣老师吧。”王退出江湖说:“是啊,你考上了我的研究生了啊,这金榜题名还不算喜事啊,我可只收两个学生啊。”我的大脑再次经历着这样重磅的信息震荡着,估计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只能说:“这样啊,知道了。”王大鸣说:“你知道什么啊,名单早就在学校网站上公布了,明天早上面试,也不见你来个信,听小林说你还没有回来,你也真是的开学这么久了还在家里呆着,快点回来啊。”研究生考试完了过一段时间才面试,这段时间有一个功能就是让人有足够的时间去拉关系走后门,吃饭送礼这些活都是很费时间的,王大鸣看到其它的老师应酬不断电话不停,而自己这里没有什么生意,就打个电话给学生。王大鸣新升为教授,学校只让他带两个学生,可是上王大鸣线的也刚好只有两了,所以王大鸣的前门都像大清的国门或者中国队的球门一样进出自如,当然没有谁傻到拿钱去挤王大鸣的后门了。听到呆子没有考上研究生,我就把考研的事彻头彻尾给忘了,根本分数都没有去查,现在王大鸣通知我去面试,我想这是什么世道啊,这研究生考试难道就是招我这种不学无术之人吗? 浩子问谁打来的电话,我不想说自己考上了王大鸣的研究生,就说是家里打来的。我们四个人坐在柔柔的海难上默默无语,周围的男男女女花枝招展,心里肯定在想这四个神经病一定是在搞行为艺术,其实要是在我们身上抹些细沙就变成了真正的沙雕艺术了。呆子首先证明自己不是艺术品,开口说道:“刚才你们讲的我都听见了。”浩子笑笑说:“刚才我们都没有讲什么啊,是吧,小东。”然后一双求救的眼神望着小东,希望小东能接着把这场戏演下去。呆子说:“不要说了,我知道来这里为了什么,很对不起兄弟们,我也是像小东一样强作欢笑,以让你们好受点,可是心里你觉得能高兴得起来吗?我想换了谁都受不了。” 我的神经越来越脆弱了,说:“呆子,你不要……” 呆子看着我,好像只说给我听,“我已经想通了,人生就是这样,有的事情人早就安排好了,欢乐也好痛苦也好,你都必须去面对,去接受。生活本身就是一种痛苦经历,快乐只不过是痛苦的间隙。”要不是亲眼所见关耳所闻,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这是学数学的呆子讲出的话,这分明就是尼采的弟弟讲话的语气嘛。原来这些话和男人的眼泪是同胞兄弟,不到伤心时不见这哥俩。这哥俩的父母无疑是哲学家,而且是男哲学家,因为哲学家时一是少见女人,二是女哲学家无论如何也流不出男人的眼泪。哲学是所有学科的源头,有名的数学家都是从哲学家那里过来的,呆子逆流而上,先作了数学家再回到哲学,继续阐发自己的哲学思想,“生老病死,自然法则,我们谁也逃不出这个圈子。可可所选择的,无非是缩短了自己的生,跳过中间的老和病,延长了自己的死,提前进入下一轮的循环。这样也好,老对于女人来说老就已经够残酷了,一个老女人还被病魔缠上而又达不到病死的程度,那就更残酷了。她这样很好,在我心中留下的永远是她的年轻漂亮。”哲学家站起来,朝海边走去,慢慢变成行吟诗人,这就有点危险了,因为一个人做了真正的诗人其实就意味着下了病危通知单,离死不远了,还好呆子走到离海差不多离死相同的距离的时候停下来,慢慢地说:“虽然心里很难受,很想念可可,脑海中总是浮现和可可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可是她已经去了,再也回不来了,生者还是要活啊。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她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直考第一,大学里成绩也不错,这次英语考砸了,她心里承受能力又那么差,怎么受得了,可是没想到她会走到这一步。要是当初不和她恋爱,让她一心复习考研,说不定考上了。”可惜这就是呆子一厢情愿的想法,要真没有这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她发生了这样的事,说不定看热闹的人群中就会有呆子的身影,有人跳楼了去看过热闹还上送上一程会觉得自己很对得起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