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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生死考验
晚上,村里的路上漆黑一片,呼啸的北风卷着雪花快速地从空中飘落下来。 二丫急匆匆地在路上奔跑,她很快就跑到了山娃家。山娃一家人正在吃饭,二丫破门而入,靠在门旁气喘吁吁。 “二丫,你这是怎么了?”王玉琴关切地问。 “英子……英子她……”二丫急得话都说不不完整了。王玉琴一听英子的名字,心头一颤,立即撂下饭碗。 “二丫,别着急,英子到底咋了?”山娃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二丫,英子到底怎么啦?”王忠臣立即从炕上站了起来,吃惊地问。 “英子……英子病重了,已经昏迷了!”二丫说完,全家人都惊呆了,王玉琴的心都揪了起来……
晚上,英子家。 英子静静地躺在火炕上,身上盖着棉被,额头上放着湿毛巾。她两只眼睛紧闭着,不管人们怎样叫她,都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映。张则理手里拿着眼镜,急得围着她的身边来回走动。他的嘴里不停地说:“我不是个好爸爸,不是个好爸爸啊!我怎么能让你起来给我做饭呢,不然,就不能这样……” 山娃、二丫、小扣子和百岁站在英子的身边,反复叫着英子的名字。过了好久,英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玉琴抚摸着英子的脸,喊着她的名字,英子看了看她,又昏睡过去。看到这一情景,王玉琴背过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跌落下来。 “英子,你别这样……你快醒醒,快醒醒吧……”二丫大声哭起来,几个孩子也伤心地哭了。 王忠臣、肖殿福和张则理商量着怎样送英子去镇里的卫生院的事。钱兰英说:“这大冷的天,好十几里的路,翻山越岭的,不得把孩子冻死吗,这孩子抗不住这样的折腾了。” “是啊,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王玉琴也认为这个办法不行。 “那你们说怎么办,总不能这样等着孩子遭罪吧?”王忠臣一着急,说话也变了腔调。肖殿福站在英子身边,眼睛始终看着她。 “这孩子跟了我,真是命苦啊……家里连一片药都没有……”张则理痛苦地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头。 “要是村里有个医生就好了,哪怕谁家有几片药也好啊!”王玉琴说。 “对了,听说田淑媛以前是部队的医生,她能不能有办法啊?”王忠臣突然有了主意。 “她是医生不假,谁看见她和村里的人有任何来往,尤其是英子病了,人家躲还来不及呢,她会管吗?”肖殿福也是一脸的无奈。 “说的是啊,她可不是好求的!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王玉琴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 “那总不能看着英子不救吧?”二丫哭着说。 “咱最需要的是药,不是医生,有药才能治好英子的病。我们还是到各家去问问,看看谁家有药吧!” “好,我去!” “我也去!”王忠臣和肖殿福到村里找药去了。 “这都是我这个当爸的无能啊,眼看着自己的孩子病成这样,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人啊,到了这个份上,还是人吗,咳,什么也别说了!”张则理看着英子说:“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无能啊! 山娃从人群中悄悄地钻了出来,他迟疑一下,转身走出了英子家……
大利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山娃是一个很有骨气的孩子,他最不喜欢干的事就是求人,尤其是到大利家。因为,田淑媛是一个很清高的人,很少和村里的人来往,而且也不允许儿子和村里的孩子来往,这在村里是人所共知的。所以,村里的人也从来不到她家去,这是山娃第一次来到大利家,为了能救英子,他只能打破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了。山娃站在大利家的门口忧郁了一下,还是跨进了大门。山娃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正在吃饭的一家人。 “山娃,你怎么来了,一定是有什么事吧?”大利感到很惊讶。大利看见山娃进来,放下饭碗,从炕上走过来。 “我是为英子来的。”山娃直截了当地说。 “英子怎么了?”大利听到英子的名字,预感到了事情不妙。山娃径直走到田淑媛的面前,跪了下来。 “杜婶,我今天是来求你的!英子她病重了,现在都昏迷不醒了,求求你们救救她吧,要不,她就没命了!” “真的啊,那可怎么办啊?”大利惊呆了。 “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我才来求杜婶的!” “看你这孩子说的,求我有什么用啊,我现在又不是医生。”田淑媛用眼睛瞥了一眼山娃,依然吃她的饭。 “听说,你以前当过医生,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不是我不救,是我没有什么办法救她!” “妈,你想想办法,救救英子吧!”大利央求着。 “你是怎么说话呢,是我不想办法吗,好象我有办法不帮似的。” “哪怕有几片药也行啊,麻烦你找找有没有治英子病的药?”山娃继续哀求着。 “他的病不光是药能解决的,她得去医院,吃药管什么用啊?”田淑媛放下了饭碗,看了看山娃。 “杜婶,你也知道,村里离镇上那么远,又都是山路。再说了,天又这样冷,英子怎么能受得了折腾啊……” “妈,咱帮帮她吧!”大利拉过妈妈的胳膊,央求道。 “你说得轻巧,怎么帮啊,你以为你妈还是医生呢?” “我知道你现在不是医生,但我记得咱家的药箱子里好像是……” “你懂什么呀,咱家有没有药,我还不知道吗?”还没等大利说完,田淑媛就抢过话茬。 “杜婶,我求求你,英子多可怜啊,帮帮她吧,再不帮,她真的会死的!” “看你这孩子说的,不是我不帮她,是我家是真的没有,你还是去想别的办法吧……” “那就算我没说,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们,以后我不会来了!”说完,他头也没回,将门重重地关上……
英子家。英子仍然昏迷不醒。 山娃无精打采地走进来,张则理走到山娃身旁,悄悄地问:“山娃,怎么样?”山娃摇了摇头。 王忠臣和肖殿福也先后从外面回来,手里空空的,一脸的愁云。 张则理蹲在英子的身边,手抚摸着英子发热的脸,内疚、无奈、痛苦、绝望,一齐涌上心头。他摘下眼镜,双手在额头用力地搓着,两行热泪情不自禁流了下来。看英子紧闭的双眼,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命苦啊,从小就没妈,现在又病成这样,我这个当爸的又无能为力,眼看孩子病得这样,一点办法也没有。咳,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能对得起她死去的妈啊!” 屋里所有的人都愁眉不展,大家不断地呼喊着英子的名字。王玉琴换了一条湿毛巾,又放在英子额头,手轻轻地理她的头发。 “英子,你快醒醒吧,快醒醒吧!” “你快醒醒吧!”英子微微地睁看了眼睛,很快又闭上了。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大利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倚在门口,人们惊讶地望着他。 “药……药……张老师,……快给英子吃药!”这是张则理第一次听到大利当面叫他张老师,他特别激动。 听到“药”字,就好像找到了救星,全屋人的目光“齐唰唰”地投向大利手里攥的那瓶药上。疑惑、惊喜、感激……大家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大利……”张则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紧紧地抱住大利,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大利也被这场面感动了“我妈说了,这药对英子的病会有帮助的,把这瓶药吃完了,她的病就能好了!”大利把药送到张则理的手里,接过这瓶药,张则理的手不停地颤抖。 “大利,真有你的,你真行!”百岁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大利。 “真没想到啊,大利妈能帮这个忙,真是没想到……”人们在议论和感慨着。 山娃走到大利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百岁、二丫和小扣子也跑过来,五个孩子紧紧拥抱在一起。 王玉琴到厨房里端来一杯开水,用嘴吹了又吹。 “大利,今天全靠你们了,要不是有你拿来的药,英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太感谢你们了!”张则理手里始终牢牢地攥着那瓶药。 “张老师,你就别客气了。这里还有山娃的一大半功劳呢!”大利看了看山娃,脸上露出了笑容,几个孩子也都开心地笑了,他们的笑声打破了屋里的沉闷。张则理激动得双手颤抖,一只手拉着大利,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药瓶,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王玉琴将开水送到张则理手里。“快把药给孩子吃了吧!” “张老师,快给英子吃药吧!”大利也在催促张则理。 “是你救了我的女儿,我真不知道怎样谢谢你们全家!” “张老师,我妈说了,她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啊?”山娃紧张起来。 “大利,什么要求你就说有吧!” “张老师,是这样的,我妈说了,谁也不能把我们送药这件事情说出去!” “是这件事啊。放心吧,孩子,打死我,也不会说的!”张则理坚定地说。 “我们谁都不说!”屋里的人异口同声地说。 “打死也不说……”几个孩子同声说道。 “好,那我就走了。” 山娃一直把大利送到了院门外。
小扣子家门前。 小扣子从英子家出来,刚走到家门前,就听见屋里吵架的声音。 “就是你老惯着他,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 “他一个小孩子,不就是贪玩回来晚点吗,至于你发这么大的火吗?”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像话吗?” “不是你让他出去玩的吗,你今天是怎么了,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是我让他去玩的不假,那也不能到这个时候不回来呀!” “你不是也有回来晚的时候吗?” “我回来晚了,那是忙生产队的事。你说,他这几天都干了什么?” “不就是打麻雀、玩爬犁吗,干嘛大惊小怪的?” “你懂什么,等他回来,我得好好问问他!” “你今天是吃枪药了咋地,怎么这么冲啊?咱这孩子胆子本来就小,我可告诉你呀,你可别吓着他啊,更不许打他!” “再不打,再不打,他就要上天了!” “咱这孩子多好啊,不招灾,不惹祸的,还懂事,你干嘛老和他较劲啊!” “别的不说,就说总去右派家这一样就够呛了,还想咋地!” “我说你呀,就是格路,别总认为你最革命了。那老张容易吗?自己带个孩子,又当爹,又当妈的,就你,老和他过不去,斗啊,斗的。不是我说你,当初要是让人家媳妇去镇里生孩子,英子她妈能死啊!” “你说什么?你混蛋啊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按你说的,英子她妈是我害死的了,那是我的错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呀?” “我不让她去,那也是上级的命令,这是路线问题,我是队长,不讲这个行吗?” “行了,行了,就你革命!你看人家老杜,官儿比你大多了,人家就很少参乎这些事。” “他是刚来,还不了解咱们村的情况,要是他了解了,比我还厉害呢!” “他不了解,全村的人,谁不了解呀!老张来咱村十多年了,老实得没法再老实了,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呗,还想让人家咋地啊?” “我不跟你说,等小扣子回来我和他算帐!” 小扣子轻轻地推开门,悄悄溜了进来。他胆却地溜到炕边。看见小扣子进来,赵长富马上站起来。 “你到哪去了?”赵队长的两道眉毛向上翘起,窜到小扣子跟前。 “我……在外面和山娃他们玩了。” “你老实和我说,到底去干什么了,不然,以后就别想踏出这个家门!” “是英子病了,我去看看……” “她病得厉害吗?”王玉香关切地问。 “老厉害了,都昏迷了。” “那可怎么办啊,没想办法吗?”小扣子本想把大利送药的事说出来,但一想他们曾经答应的“打死也不说”的许诺,将话又咽了回去。 “他们能没办法,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赵队长刨根问底。 “张老师能有什么办法啊,一没钱,二也不让人家动,你这个当队长的还不知道吗,这事让谁家摊上都要命啊!” “小兔崽子,你不和我说实话是不?” “他们真的没办法……” “他们?是不是还有别人也在他家呀?” “没有别人,就我和山娃!”小扣子没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我让你说谎!”赵队长抡起巴掌就打。王玉香赶忙冲上前,奋力阻拦。
山娃他们仍然站在英子家的屋里,盼望她快点醒来。 过了好一会,英子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山娃他们立即围拢过来。 “英子,你醒了,英子醒了!”大家惊叫起来。英子向四周看了看,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孩子们也都笑了。张则理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王玉琴不但没乐,反倒哭得更伤心了。英子侧过头,低声说:“王妈,我已经好了,你放心吧!”王玉琴将脸贴在了英子的脸上,一串大颗的泪珠落了下来。
二丫家。 秦玉兰在油灯下缝补衣服,冯占魁在一旁抽着旱烟袋。别看冯占魁长得五大三粗的,却是个树叶掉了,都怕砸到脑袋的人。遇到事,总是老婆做主。秦玉兰人长得虽然不漂亮,却是个热心肠,是个知冷知热的贤惠女人。为此,冯占魁也经常对外人炫耀,说自己娶了个好老婆,还说这就叫做“丑妻近地家中宝”。夫妻俩虽然也常有些争吵,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有滋有味的。 天已经黑了,两口子在等待二丫回来。“二丫怎么还没回来呀,天都黑了,哎,我说,你知道她去哪吗?”冯占魁问。 “可能是去英子家玩去了,一会就回来了。” 说话间,二丫推门进来。她低着头,眼睛通红,小脸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进屋就一头扎到了炕上,伤心地哭起来。 “二丫,怎么才回来,到哪去了?”冯占魁问。 “我去英子家了。” “英子的病好点了吗?”秦玉兰关心地问。 “好什么呀,刚才都吓死人了,好悬没死了!”二丫没等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听说英子吃的药都没了?”冯占魁说。 “是啊,病还没好呢,药就没了,这次多亏了山娃去求大利他妈,大利才送来了药。” “什么,你说什么,山娃能去求大利他妈?”冯占魁疑惑地问。 “是啊,山娃是去求他们了。” “英子现在怎么样了?”秦玉兰急切地问。 “吃了大利拿来的药,现在,英子已经醒过来了。”二丫回答说。 “山娃怎么会干这中事呢,也怪了,大利他妈怎么会同意把药给英子送来呢,这真是奇怪了。”冯占魁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还不是山娃,看实在没办法了,才跑到大利家,好说歹说才求来的。” “山娃这么倔的小子,也能去求人,还是求大利他妈,真是难为他了!”冯占魁竖起了大拇指。 “大利他妈怎么会把药给英子呢,村里人可没人敢去求她的,更不会有人能求动她的!”秦玉兰也感到疑惑不解。 “刚才我们都说好了,谁都不能把这事说出去的,你们千万不能对别人说啊!”二丫十分严肃地说。 “我们不说,不说,保证不说!”冯占魁高兴地点着头。 “别管怎么难求,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秦玉兰不停地唠叨着。 “好什么呀,英子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英子家还有吃的吗?”秦玉兰是一位特别热心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她十分着急。 “我看见她家锅里就剩点玉米粥了。” “孩子病得这样重,吃这个那能行啊?”冯占魁放下烟袋,继续说:“这家人真够惨的,一个城里的教授,下放到咱这个穷村遭罪,好容易讨个老婆,生下孩子就死了,留下个孩子也跟着遭罪,这真是造孽啊!” “孩子不吃点东西怎么能行啊,二丫,咱家还剩点小米,你快给英子拿去吧!”秦玉兰边说,边穿鞋下地。 “妈,我爸不是有胃病吗,要是把那些小米拿走了,我爸吃什么呀?” “你妈说拿,你就拿去吧,我的胃病已经好多了。”冯占魁把烟袋在炕沿磕了磕。 “去吧,英子更需要!”秦玉兰提着米口袋,和女儿一起走了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