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一过，天就短到了头，白天开始一天比一天长。

　　别看东北冰天雪地，滴水成冰的，这丝毫没影响到孩子们玩的兴致。如果要是玩疯了，他们可以在零下四十摄氏度的严寒下，站在雪地上数星星、捉迷藏，这就是农村孩子的特点——皮实。

　　上午，几个孩子在山娃家里写作业。大利被一道数学题难住了，他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还是演算不出结果。他抬头看看小扣子，又看看百岁，他俩都摇了摇头，他把目光转向山娃。

　　“山娃哥……”大利犹豫了好一会，才张开了口。他的话刚出口，其他几个孩子都很惊讶。百岁忍不住了，他停下手中的笔，开始讽刺大利。

　　“大利，怎么，今个儿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吧，还是第一次听到你管山娃叫哥呢？”

　　“其实，他才比我大十天啊！”大利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大一天，早一分钟，他也是哥哥呀！大利，今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求他啊？”

　　“大利，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不叫哥哥我也一样办，说吧！”山娃说话爽快，他抬头一看，大利的脸都红了。

　　“我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做……想求……”说完，大利的脖子根都红了。

　　“我以为多大事呢，什么求不求的，就这点小事呀，早点说不就完了吗，干嘛脸都红了？”说完，山娃凑到大利身边，拿过作业本，细心地给他讲解起来……

　　

　　英子家。

　　英子正扫地，二丫走进来。

　　“英子，你好了吗？来，你快歇歇，还是我帮你干吧！”二丫跑过来夺过英子手里的笤帚。

　　“自从吃了大利送来的药后，我的病好多了，现在已经不咳嗽了！”

　　“英子，山娃他们今天没来吗？”

　　“没来。昨天，我爸爸把他们给批评了！”

　　“为什么呀？”

　　“我爸爸安排的作业，他们没有按照时间完成。我爸爸说了，明天要检查他们的作业，还要当面考他们呢！”

　　“该，活该！谁让他们贪玩了呢，老师的话竟敢不听，这回知道着急了吧！”

　　“他们几个一定是怕我爸爸再批评，跑到山娃家复习去了！”

　　“英子，咱俩去看看？”

　　“走，去看看他们！”

　　

　　在山娃家里，三个孩子继续复习功课。

　　“现在，你自己再算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会了？”山娃把作业本还给了大利。

　　“这次真的会了！”

　　“你可别马虎了，如果不是真的会了，明天张老师考咱们的时候，就没有这样轻松了。他的关，可不是好过的！”山娃认真地说。

　　“我知道！要不，我就不会求你了。”

　　“大利，你求山娃的事，他已经爽快地答应你了。我们也想求你点事，行不？”百岁见缝插针地说。

　　“行，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什么事？”大利也爽快答应了。

　　“我们想跟你借本书看！”小扣子抢先说。

　　“什么书啊？”

　　“就是那本《铁道游击队》呀！”

　　“啊？”大利十分惊讶地说：“那可不行！”

　　“怎么，好啊，刚才还满口答应说行呢，转眼怎么又不行了呢？”百岁走到大利的对面，认真看着他。

　　“你们不知道，不是我不行。书是我妈的命根子，她是绝不允许我带出家的门。上次我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本书偷偷拿出来后，被我妈发现了，她像疯了似的，把我好个臭骂，就差伸手打我了！”

　　“大利，告诉你吧，上次看了《西游记》那本书后，真是太过瘾了。我们这些村里的孩子，从来没看过那么好的书，真是太想看书了，可我们一本也没有，你帮我们想想办法吧！”山娃央求着。

　　“是啊，我们求你了！”百岁用手推了推大利。

　　“求你了，大利！”小扣子更是急得不行。

　　“不是我不帮你们，也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我真的没办法，我妈真的不让我拿，你们别为难我了！”大利一脸的无奈。

　　这时，英子和二丫从外面走了进来。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啊？”二丫好奇地问。

　　“没什么，就是想跟大利他借本书看，可他一个不行，百个不行的！”小扣子显得很不高兴。

　　“不就是借本书吗，大利，你就答应他们吧！”二丫性格泼辣，说话直截了当。

　　“不是我不答应，是我妈妈不让！”大利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们就别为难他了，现在这个时候，谁还敢把书拿出来呀，那不是自己找事吗？”英子通情达理，说得也有道理，大家不再提借书的事了。

　　“张老师布置的作业，你们都写完了吗？”二丫问。

　　“谁敢不写完呢，就是张老师不说，你这关我们都过不去呀！”小扣子看着二丫。

　　“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没有张老师这样严格的管教，咱们的学习成绩能这样好啊？”

　　“这是真的，是要感谢张老师。”百岁诚恳地说。

　　“山娃，我想好了，你们要想看书，就要等我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到我家去看！”大利说话的声音不大，大家却听得真真切切。几个孩子听了，高兴得蹦了起来。

　　“真的？”小扣子跑到大利身边，趴在他的身上，看着他的脸。

　　“大利，谢谢你了！”山娃他们高兴地把大利抱了起来。

　　

　　上午，刘爷爷家家。

　　刘老汉是村里的五保户，已经80多岁了，孩子们都习惯地叫他刘爷爷。他一生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小的时候给地主放过猪，解放后曾做过车把式，还当过十几年的生产队长。刘爷爷为人忠厚善良，真诚直爽，是个性格倔强的老人，在村里享有很高的威望。在当生产队队长的时候，他看到村里的人生活困难，就带领村民想着法弄点零花钱，解决了很多生活上的难题，村里人都说他有经济头脑，他也因此赢得了村民的拥护和爱戴。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事，生产队长也再没当成。从那以后，他就开始一心琢磨挣钱的事。别人家的自留地都种菜、种玉米，可他却在自家的自留地里专门种芝麻，秋天的时候，就用收获的芝麻生产香油，弄点零花钱，他的手工作坊生产的香油，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

　　刘爷爷做香油是很专业的，还有一套自己制作的专用工具，每当他榨香油的时候，满屋飘香，整个村子都能闻到香味，他的小屋里吸引了很多人，尤其是嘴馋的孩子们。每年生产的香油，除了出售外，有很大一部分是送给村里人品尝的。在村里，没有一家没吃过他做的香油的。孩子们更是刘爷爷家的常客，他和孩子们的关系也特别亲密。

　　这天，孩子们又来到了他家。山娃、百岁、小扣子和二丫围在刘爷爷的身边，亲热地和他聊天。

　　“臭小子，你们又有两天没来了吧？”刘爷爷看见孩子就高兴。

　　“是啊，这两天我们忙着写作业了。刘爷爷，你的身体还好吧？”山娃一边捋着刘爷爷长长的花白胡子，一边说。

　　“好，亏了你们这些孩子的照顾，还有张老师，一个冬天，就他给我挑水了。”

　　“刘爷爷，你把身体养得棒棒的，明年秋天，还给我们做香油啊！”小扣子说。

　　“就看在你们嘴馋的份上，我也不能死啊，我还想多给你们做几年香油呢！”

　　“刘爷爷，我最爱吃你的香油了，闻着就馋，吃到嘴里，甭提多有香了。”小扣子拉着他的手，笑了。

　　“臭小子，你们几个，就数你最馋，你这个小馋猫，还没忘记我的香油啊？”

　　“那能忘吗，我们是吃你的香油长大的吗！”小扣子说着，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可别这样说，我不也是多亏了你们照顾吗！”刘爷爷微笑着，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们也没做什么！”百岁说。

　　“还做什么啊，能常来看看我就比什么都强了！”

　　“刘爷爷，我们会常来的！”山娃给刘爷爷捶着后背。

　　“好小子，你们一来我就高兴。对了，我这还有一点香油，一会你们走的时候带回去，过年吃饺子的时候，放上点，那才叫香呢！”

　　“刘爷爷，那点香油还是留着自己吃吧！”山娃说。

　　“臭小子，你还跟我客气起来了。别忘了，你们小的时候，谁没偷吃过我的香油啊！就说你吧，有一次来到我家，看我在外面忙，他就偷吃我的香油，结果吃坏了，后来都不敢回家了，在我这住了一夜，还尿炕了。”

　　“哈哈……”大家哈哈笑起来，刘爷爷也开心地笑了，山娃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这几天除了写作业，还忙什么呢？”刘爷爷问。

　　“英子病了，这几天光忙着照顾她了，要不，早来看你了。”山娃说。

　　“臭小子，我都听说了，你们为英子做有了不少的事，你们都是好样的！”

　　

　　中午，小河边。

　　天上飘起零散的雪花，雪花轻柔柔地落在孩子们的身上。在村西边的小河上的冰面上，几个孩子玩得兴趣正浓。

　　冰面光滑如镜。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孩子们唱的歌谣。

　　“小小冰嘎两头尖，

　　一根棒子打着转；

　　一转两转连三转，

　　转来转去看不见。“

　　“小小冰嘎两头尖，

　　一根棒子打着转……“

　　“……”

　　几个孩子唱着歌谣，抽着冰猴，玩得兴致勃勃。

　　山娃、百岁、二丫和小扣子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忧愁，扬起鞭子，用力地抽打冰猴。百岁竟然把棉衣的扣子解开，把帽子也扔在了一边。

　　“二丫，你看我这个冰猴，个大，转得稳，这上面还有红色的圈圈儿呢！”百岁夸耀自己的冰猴。

　　“你那个冰猴算什么呀，看我这个，灵活，小巧玲珑，上面还有三种颜色呢！”小扣子很不服气，把冰猴朝百岁这边打来，冰猴准确地停在百岁的身边。

　　四个孩子的冰猴，聚集到了一起，欢快地旋转，孩子们围绕冰猴说着，唱着，欢笑声传出了很远，很远。

　　“二丫，刚才你去英子家，她吃饭了吗？”山娃问。

　　“吃了一碗粥，还吃了三只烧麻雀呢！”

　　“等她好了，咱们一起玩爬犁！”

　　“好啊，太好了，我早就想玩爬犁了。”小扣子高兴地手一甩，随手把鞭子扔到了雪地上，就地打了一个滚。

　　“小扣子，听说，你爸又把你打了，这是真的吗？”二丫仔细看着小扣子的脸。

　　“咳，你没发现啊，那天，他的脸都胖了吗！”什么事都逃不过机灵的百岁，他说话总能叨住要害处。

　　“别提了，要不是有我妈妈拦着，说不定把我揍啥样呢！”说起这事，小扣子仍然心有余悸。

　　“你爸没问咱们去干什么了吗？”山娃的话很少，但很有主见。

　　“问了，我只说和你们玩了，剩下的，什么都没说。”

　　“小扣子，你还行，没出卖我们，你是好样的！”百岁赞叹道。

　　“你爸打你疼不疼啊？”二丫关切地问。

　　“能不疼吗，要不是我妈护着我，非把我揍扁了不可！”他边说，边摸自己的脸。

　　“你也就是有个好妈妈，要是你那个破爸爸呀，不等你长大，就得让他给打死。”提起赵长富，二丫总是忿忿不平的。

　　“好了，这件事总算过去了。我再和你们说一次，咱们去狐狸洞的事，谁也不能说啊！”山娃仍然在提醒大家。

　　“你放心吧，山娃哥，我们谁都不说，还是那句话，打死也不说！”

　　“我们不说……”

　　“打死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