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接了电话，郑慧回来对大姐说：“是儿子打来的，说明天女孩的奶奶请吃饭，商讨一些事情，请妈妈一定要来。大姐我们一道去罢？”

　　刘英求之不得想看望未过门的侄儿媳妇，又想去看弟弟刘仁去，正在犹疑不决，被王志接过来说道：“这样吧，你和郑慧去赴宴，我去看望内弟，兵分两路如何？”

　　王志这样提议有个内在思想，对自由市场开放后的商业知识，产生浓厚兴趣，独自一人去看刘仁可以尽情尽兴的了解，免除女人夹在其中唠唠叨叨不能尽兴。同时这个宴席是娘们为主，一个大老爷们夹在其中很别扭，也是他的脱身之计。未等老伴回答，便问郑慧：“刘仁打工在什么地方？怎么走？”

　　郑慧说：“我也不知道他打工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怎样走，你要先去他徒弟那里问个明白才行，他徒弟叫付军，在东市区朝天路中段，门牌88号，五金门市部。你找到孩子爸后，告诉他说：大姐在这里很想见你，最好回来一趟，同时还要商量儿子订婚要不要送彩礼，千万叫他不要忘记，这是关系到儿子婚姻大事，不可草率让人家看不起。”

　　刘英插话说：“现在年轻人结婚，还讲究什么订婚仪式，更谈不上要送什么彩礼，你这套老古董，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郑慧说：“我也知道现在青年人自由恋爱，谈好了就举行结婚仪式，可是女孩子的奶奶思想守旧，疼爱自己这个独孙女儿，定要男方送订婚彩礼，说祖宗留下的礼节，不能在她手里看到废掉，女孩子父母到无所谓，完全是她奶奶固执，为了讨好老奶奶喜欢，我的意思想把彩礼搞得风光一些，要他回来商量，商量的。”

　　王志听罢哈哈大笑说：“好事情！大侄子的喜事，我那能忘掉，一准同他一道回来喝杯喜酒。”

　　“姐夫！他是个工作忙，事情一多就放到九霄云外去，千万提个醒不要让他忘记掉？”

　　“放心吧，这是喜事，忘记不了的。”

　　说说笑笑大家又聊了一会，因明天都要起早，各自回房安息，一夜无话，次日早饭后，兵分两路各自而去。

　　王志提着个手提包去车站候车，这回他知道坐这路公交车是无人售票车，先把零钱拿在手里，上车时往票箱里一放就行了。公交车还没有来，一辆崭新的‘桑塔那’进口小轿车驶过去，王志对着小轿车感叹地想：小轿车发展好快，不管是大大小小的一个单位，官大官小出个门都讲究小轿车，讲究为官的派头。想当年自己没有离职时，上下班不也是这样以车代步吗……

　　正在遐想，奇怪见着开过去小轿车，驶过不远就停下来，漫漫地顺着慢车道又把车倒开过来，停在车站边，摇下车窗，车子里面有人喊：“大姐夫！大姐夫！”

　　王志向左看看，又向右瞧瞧，心想：这车子里面的人在吆喝谁呀？谁是他的大姐夫？在这么多人中也不叫个名字，这阔老的小轿车，谁敢冒名答应啊！莫名奇妙！

　　车窗里伸出一位戴着墨色眼睛，衣着华丽，都市派头青年司机的上半个身子，手指着王志说：“王志！大姐夫！我在叫你哩！”

　　王志顺着手指看去，似乎像是贾钱，一身阔老包装，又觉得陌生，还在猜疑，怕认错人，上错车让人家笑话，迟疑不决。

　　贾钱，急的把墨色眼睛摘掉，招手大声吆喝：“大姐夫！你快来上车呀？一会来了警察看到了要罚款的。”

　　去掉墨色眼睛后王志才认定，走到车前说：“哎呀！你是贾钱呀！”

　　贾钱说：“快，上车吧。” 一边打开车门。

　　王志说：“我去找刘仁的，还不知道他的地址，先得到东市区朝天路，找他徒弟问清楚，不是一时半时才能找到，也不知道和你顺路不顺路，你走吧？”

　　贾钱说：“快请上车吧？你就是上北京，我这趟车也要送你去，快呀！快上车，来警察了。”摆阔夸富的虚荣心，促使这位表弟有意识的在大姐夫面前，渲染自己的富贵。

　　王志迎面嗅到一股香水味，对他突变和突如其来的现实感到陌生，正在犹疑不决之时，被他拽上车，上车匆忙，被车门框碰了脑袋，关门时又夹住衣服。车子驶出老远，心都静不下来，望着他突变的装饰感觉像个舞台上丑角穿上华丽衣服似的阔老，有些流里流气的味道，怎么看都不像正派人物。不觉含笑问道：“看样子表弟是个阔老了啦？做什么买卖发财的呀？”

　　人在得意的时候领会的意思不一样，他以为大姐夫满脸羡慕的眼神，赞扬的口气呢，不自觉的春风得意喜笑颜开地，掏出一盒‘大中华’名牌香烟，递过来说：“大姐夫抽只香烟玩玩。”

　　心中确实得意，心想：我干的这一行买卖，可不能向他透露丝毫，若是告诉他怕你们也就不会再认识我这个表弟了，但又不能不回答，含糊其词地说：“我那里发什么大财，只不过是给香港一家公司的老板开车罢了。”

　　王志一听是家公司，引起兴头有意高攀地问：“经营什么？”

　　贾钱语塞，一时回答不出，以注目开车为掩护，半天才说：“是处贸易公司，除了不贩卖军火、拐卖人口以外，其他什么都干。”

　　王志是军人出身，做政治工作多年，嗅觉是敏感的，听出话中不对味，便语重心长地说道：“表弟，人穷志可不能短呀！你可不能胡来，犯法的事情千万不能粘，总得考虑自己家里有老婆，将来还要养儿育女的啊！”

　　王志这番劝慰，可触动了贾钱的伤口，不由得“嘿嘿！”一声苦笑，像打开五味罐子，有话说不出，郁闷地开着车，不一会小轿车稳稳当当的停在朝天路中段88号门牌，付军五金公司门市部门口。

　　引起门市部里的店员翘首注目，不知又来了那位大客商，如此派头慌忙出来迎接。贾钱说：“大姐夫，你进去问地址，我把车停在这里等你。”

　　“好，我问清楚后就出来。”

　　向门市部里走去，店员笑脸迎接他，王志问：“请问师傅，付经理可在店里？”

　　“在，在，正在经理室洽谈着生意呢。” 非常恭维地把他引进到经理室，敲了几下门，里面有人大声喊着：“请进！”

　　王志推门进去，一眼看到一个女人白嫩细长的大腿，穿着岔口齐腰的旗袍，和付经理嬉戏，女人见到不是店里伙计，把大腿并拢，用旗袍遮盖住，显然不是给陌生人看的。王志并没有引起注目，向着男人问道：“请问你就是付经理吗？”

　　“是，请问先生有何贵干？”

　　“我打听刘仁，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王志的问话还没有说完，那穿旗袍的女人一下跳将起来，热情地叫道：“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书记你呀！好几年不见啦！还是这样健壮！” 莺歌燕舞似地向他寒暄，才引起王志注目，原来是某厂的采购科长香料。

　　“啊！是香科长呀！你这小鬼还是这般年轻漂亮！是来订货的吗？”

　　“王书记您还这么风气，还喊人家小鬼！都快成老太婆喽，还漂亮啥呀！” 笑靥的脸上故作娇态地风情万重地又向付军说：“我来替你介绍，他就是XX物资公司的大书记，我们的老首长王志同志。”

　　付军是个惟利是图的商人，听道这个头衔，如苍蝇闻到臭蛋，立马起身过来，堆下笑脸恭维地说：“王书记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失敬了，请您坐下。”赶忙递烟送茶，恭维得像见着财神爷。

　　随即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恭敬地递过来说道：“鄙人姓付名军，是这里负责人，经营各种管件，质量优质，价格优惠，不知王书记……”三句不离本行，像是遇到一笔大财主来洽谈生意，恭维之致。

　　王志未等他说完，打断他的话说道：“好，好，好不要客气，我是来向你问路的，请问你师傅打工在什么地方？告诉我一下地址好吗？”

　　付军没有泄劲，仍然说道：“王书记不用着急嘛！坐下吸只烟，喝杯茶，歇一会我开小轿车送您去，好吗？” 不仅热情，还要开车送人，马屁拍到家了。

　　王志急于想见内弟，贾钱开的小轿车还在外面等着，他那有时间在此磨蹭，便说道：“实在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办，不便久留，外面还有车等着我，恕我改日再来登门讨教。”

　　听香科长介绍他是XX物资公司的离休大书记，这使付军产生警惕，没有接到通知突如其来的访问阀门总厂，脑子里疑问，是不是打着见师傅的幌子，背着后台老板来私访的吗？想打个电话向主子李思回报，当着人家的面又不好如此，只得如实的告诉师傅的地址，说道：“啊！我师傅的地址：是郊区东关镇李家铺子，东关阀门总厂。您叫司机就从这‘朝天路’一直向前开，大约有60 里路程，就到郊区东关镇了，再向右走五里就到李家铺子，迎面就看到东关阀门总厂了。”

　　问明了地址，王志拱手告辞说道：“谢谢！谢谢！对不起，打搅了！打搅了！”

　　随即又对香料科长说道：“哎！香科长呀！你给我带个口信，问候你们的麻处长好，那日有闲我找他喝二两，叫他准备一瓶‘二锅头’！好，好，好，都留步，再会！再会！”一面说着一面回身向外走了。

　　付军和香料科长热情的把他送到门外，在小轿车跟前，一一握手告别。

　　小轿车向着指定的方向开着，表弟贾钱一面开车，一面向姐夫调侃说道：“大姐夫，这几年给我磨练出一对火眼金星，一眼就看出谁是本分女子，谁是卖肉小姐，刚才送你出来的那个女人，看样子是个开放型的，跟按摩小姐差不离？只要给她一点好处，就可以和你上床。”

　　“你别胡扯，现在年轻的女人谁个不爱打扮，在这物资供应一时跟不上需要的时候，一个采购员没有一点社交能力那能行吗？你这是戴上墨色眼镜看人，全都一马黑了！”

　　“嘿嘿！这年月常在外面跑的年轻女人，风流爱俏，金钱诱惑，谁没有隐私！生意场上有句顺口溜：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想钱要风流。”

　　“呵！把商场中的女人说得洪同县没有一个好人了？你见识多少？说得这般悬乎！”

　　“你别不信，是凡在社会上混的女人，何只商界，舞厅、酒楼、电影、电视剧、录像厅、黄色书刊……那处不是宣传淫秽，看也看会了。”

　　“新生事物难免周全，我相信这些现象国家会治理的……”王志对国家前途究竟怎样发展，也摸不着头脑，也说不清楚，忽然感到表弟贾钱突然富有，说话流气，社会恶性老到，想到他刚才说的顺口溜中的男人有钱就变坏！莫不是他？？？引起惊讶，探索的问：“替香港老板开车，见的世面不少呀？这老板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商人呀？”

　　“……”

　　一个被生活潦倒所迫，陷入泥坑，不能自拔，又不好直说，只有沉默、抽烟、开车……

　　此时小轿车已经到东关镇，转向李家铺子开去，从车窗望去，可以看到不远处，东关阀门总厂几个大字。

　　车就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让王志下车了。

　　告别时，递过来一张名片给王志，用钢笔在后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道：“大姐夫，我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不能陪你进去看表弟去，你也不要告诉他是我开车送你来的，他若知道我来不去看他，会怪罪的。这张名片你保存好，平时没有急事不要找我，如果你要是出来做生意，一时资金短缺或周转不过来，大的不敢说，也许会助你一臂之力，就用后面这个电话号码找我，千万记住这个电话号码知道的人不多，注意保密，也不要和表姐讲。” 说完就把车门关上，车子调过头向来的路上开走了。

　　王志拿着名片，看着后面的电话号码，心中想：这自由市场开放，遍地是黄金，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以前想发财不知道经商门路，简直是井底之蛙，现在出来走走，才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小子走的什么经商门路？有些邪门，如此神乎怕是走了下道，回去得好好地采访，采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