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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平原上蓦地长出两座挺拔雄奇的峰峦,他慢慢地攀上一个山顶,那里有一颗粉红色的精灵在他的手指间滑过。整个大地为之一颤,从远处传来一声奇怪的喘息。他纵马驰骋过无垠的平原,在一条峡谷中迷了路。前面遍地芳草,散发着阵阵馨香,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手指在草丛中摸索向前,不知不觉,一片沼泽地挡住去路,这里流水潺潺,岩石上生长着粘滑的青苔,他立足未稳,一头掉进了沼泽中的一个漩涡深处。他挣扎了一下,愈陷愈深。只听“啊呀”一声,她夸张地惊叫起来,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身体。 自从他俩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两个人完全被情欲所控制,他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刘天民和陈玉英都象患了热病,面色发红,心跳加快,看不见对方便心里没抓没挠,没有心思做别的事。两个人见了面,如果有外人在场,他们会传递眼神,或趁人不备做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得内容的奇怪手势,来表达双方的意愿。要是没有第三人在场,他们会急不可待地拥抱在一起,象打架又象搏斗,双方都恨不得将对方挤扁,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俩没完没了地做爱,没完没了地缠绵,他们在陈玉英新搬的家里,或在酒店开的房间中,每一次都有新的不同的感受。刘天民没有在妻子吴晓梅那里体验过这种令灵魂发颤的感受,陈玉英被刘天民给予他的欲仙欲死的巨大幸福所包裹。激情、疯狂,使他们忘记了日子,忘记了一切。第一波刚刚平息,陈玉英又要花开二度。刘天民放在枕边的手机响起来,是金峰给他打来的电话。 “金峰,什么事?”刘天民从床上支起身子,陈玉英倚在他的胸膛上,一只手还在他的身上游走。 “天民,投标资质通过的名单公布了,没有我们。” “什么,没有我们?” “对,有南方路桥集团,没有我们。” “怪了,南方路桥集团赵合久不是答应了王副处长帮忙,怎么有他没有我们?”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什么地方,是办事处还是银梦酒店的招标办现场。” “我在银梦酒店,你快来吧,看能不能想什么办法。” 刘天民放了电话,便穿衣服,陈玉英余兴未尽地说:“还没有完呢,你干什么这样着急?” 刘天民在陈玉英那光洁的脸上抹了一把,说:“我们投标没过资质审查关,白忙乎了。” “唉呀,没过就没过呗,有什么了不起,投不中标,我养活你!” “行啦,我要是在这儿找不到活,单位肯定不会让我在东海干耗时间,很有可能让我撤回去!” “有这么严重吗?我不让你走!” “玉英,别说傻话,你不让我走,根本做不到。除非我的公司在东海有了发展,如果我们企业从东北搬迁到东海,我就可能永远不走了。” 刘天民已经穿好衣服,洗了脸,又梳了一下头发,准备出门去找金峰。陈玉英说:“你等等,我问你,你现在去招标办找谁能解决问题?” 刘天民说:“我也不知道找谁,到那地儿看情况再说。” 陈玉英说:“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一声看还有挽救的余地没有。” 陈玉英拨了一个电话:“喂,是罗厅长家吗,请问厅长在不在?” 电话里说什么,刘天民没听见。 陈玉英放下电话。刘天民问:“你找谁?” “我往交通厅厅长罗永明家打电话呀。” 刘天民惊讶地问:“你认识交通厅长?” “是啊,认识呀。怎么啦?” “我的姑奶奶,你咋不早说,我四处打探谁与交通厅的人熟悉,我为接触不上他们苦恼。原来你认识交通厅长,我要早知道这个信息也不会急成这个样子。” “我曾经给你说过,在东海我认识的人会比你多,需要我帮助介绍时,你就找我,你压根儿就没有提起过,我还当你关系多,门路广,不需要我帮忙呢。” 刘天民说:“我也想过和你说,又怕我们之间的感情带上被利用的色彩。” “别想那么多。刚才我给厅长家打电话,小保姆说厅长夫妇还有他们的父亲回乡下给罗厅长母亲烧周年,过两天就回来。等他回来,我引荐你和他认识一下,不行再加深一下感情,给他点炮。”陈玉英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这年头,给当官点炮,什么事都好摆平。” 刘天民从陈玉英住处出来,往和平路17号租住地走去。他给金峰打了个电话,叫他回办事处,在银梦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走在街上的刘天民心里空荡荡的,他仿佛觉得自己成为一个空壳在街里行走。没有思想,失去灵魂,他几乎万念俱灰。从东北跑到东海来,这段时间没有一件顺当的事情。唯有和陈玉英这位昔日的恋人重续了前缘,很快进入颠狂的状态。他想:如果不能在东海坚定地站住脚,与陈玉英也只是露水夫妻一场。 这些日子,他深感自己离不开陈玉英。他曾不止一次地审视与吴晓梅的婚姻。吴晓梅这个女人很势利,她一直没有真心实意地要与他刘天民过日子的打算,夫妻二人同床异梦。她看不起他,她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与单位领导关系暧昧,刘天民深感奇耻大辱。时间久了,人的心会变得麻木,吴晓梅不爱自己,自己也就不再爱她,两个不爱的人就不关心对方做不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因为这个概念不适用无爱的男人和女人。 和吴晓梅分手是迟早的事,他刘天民不提,吴晓梅也会提出来。 为了爱,为了陈玉英,刘天民决心要在东海落地生根。 回到住处,金峰已经赶了回来。 金峰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几天来,他们遭受的失败使金峰失去了信心,他说:“天民,你我可能不是闯市场揽工程的料,来了这些天,我们没有接触上任何关键人物。王雨松副处长说过,要先找人后投标,先投关系后投标,我们俩在这儿时间不短,什么也没干成,这次投标连资质都没通过。我都担心咱俩不好向罗前进处长交差。” 刘天民说:“市场竞争如此的残酷,我们过去没有足够地认识,王雨松副处长这两年揽不到工程任务,现在我才理解他的难处了。” “正因为他揽不到活,企业举步维艰,罗处长才把希望寄托在咱俩头上。” 说到罗前进,远在东北的他就在这时把电话打了过来。 刘天民听到处长的声音,心里就更加紧张了起来,“处长您好。” 罗前进从电话里听出刘天民说话声音底气不足,“天民啊,是不是又遇到什么挫折了?最近几天投标资质快公布了吧?” “已经公布了。”刘天民说。 “已经公布,你们没有给我打电话说呀!” “处长,我们工作没有做到家,这一次没有我们中国筑路工程局二处。” 罗前进在电话里停顿了好一阵,说:“这一次没有,你们也不要恢心,要总结教训,寻找突破口,采取各个击破的方法。我听王副处长回来讲,他给你们介绍了一个南方路桥董事长叫赵合久的答应帮忙,怎么样,他帮了忙没有?” “南方路桥集团通过了资质,有他们没我们。” “是这样,我知道了。提醒你们一句,要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对同是竞争对手的施工企业,不要有侥幸的依赖思想,这种关系是最靠不住的。” 罗前进坐在东北小城处机关办公室给刘天民打电话。他对刘天民初战失利有思想准备,所以并不责怪他们。党委书记姜同顺此时找罗前进,有几件事情要和处长碰碰头。他等罗处长打完电话,听出了个大概,就是说刘天民和金峰这些日子到东海什么起色也没有,别说揽活,连企业资质审查这一关都没过去。上回罗处长给他们送去的五十万元时,姜同顺就有相反的看法,一家伙拿这么多钱去,容易养成年轻人花钱大手大脚的坏习惯。他担心五十万元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当时提醒罗处长,可老罗固执己见,非送五十万过去不可,这可好,别说揽活,资质门槛都进不去,用不了多久,那俩小伙子还不得灰溜溜地返回东北来。到时看你罗前进还能怎么说。 待处长打完电话,姜同顺说:“老罗,这两个年轻人在东海成效甚微,我的意见是要根据他们的实际工作能力,让他们做力所能及的事。象小刘和小金缺乏闯市场这一课,我担心,他们能否在东海开创一个令我们满意的局面来。” 罗前进是知道姜同顺反对刘天民和金峰去东海的。刘天民、金峰是罗前进点的将,这两个败将从东海返回时,不但他们自己没有脸面见机关全体人员,就连罗前进也得在书记面前输一着棋。这几年,企业实行的行政一把手负责制,人、财、物大权都是行政一把手说了算,党委书记敲边鼓,这让姜同顺憋着一肚子闷气,随时随地都想发泄。 罗前进对姜同顺的小心眼采取忍让态度。党委书记搞搞政治学习,经常讲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这些对企业没有好处也无坏处,每年职代会和党委全会上,行政一把手主要讲怎样抓好施工生产,提高经济效益问题,而党委书记则象个局外人,涉及企业的事情很少提及,而是大讲特讲怎样抓学习、抓教育、提高政治觉悟等等空洞的意识形态领域的东西。有一年姜同顺在党委全会讲话中从世界讲到国内,从提高思想觉悟讲到人的品德才学。自始至终,缺乏涉及企业生存发展的要素。姜书记的讲话初听起来理论性很强,慢慢琢磨,留不下什么可操作性的东西。罗前进气不打一处来,就在书记讲完话时,他说:“姜书记做了一个具有很高学术价值的报告,大家今后要认真研讨学习。” 参加会议的人都听出来处长是在挖苦讽刺他,姜书记自然也就怀恨在心。 一个企业两位主官尿不到一起,这个企业就离破败的边沿不远了。中国筑路工程局二处目前就是这个样子。 刘天民和金峰在东海短期打开局面当然不是一件易事。如果时间长了,一年两年仍然是工作毫无起色怎么办?罗前进对自己轻率地派他们去东海,多少产生了一些怀疑和担忧。 “我和王副处长再去一趟东海,视情况决定刘天民、金峰是撤回来,还是继续留在那里。” 姜同顺说:“如果前景不明朗,我认为还不如早点撤回来,以避免给企业造成更多的损失。” 书记和处长谈了一些下一步企业实行改制的事情,职工工资发放以及三产业下岗职工安置等问题。两个人基本达成共识后,碰头就算结束了。 书记从处长办公室出来,在路过王雨松办公室门口,王雨松那扇门半掩着。他坐在桌前正聚精会神地在笔记本电脑上玩游戏。姜同顺进了屋,王雨松停下来问:“书记,有事?” “刚到处长办公室研究了点事。”书记象突然想起什么重要事情,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问你,你到东海介绍了个什么董事长给刘天民,有这回事?” “有啊,也算是一个朋友。” “听老罗说,这样的人最靠不住。这一次我们连资质都没过,更不用说投标了,处长要和你再去一趟东海。” “我他妈才不去呢,我干啥他都看不上眼。不去,我这几天身体不好!” 姜同顺叹息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姜同顺走后,王雨松坐在那里生闷气。他对罗前进在背后说坏话很有意见,这个老罗仗着自己是一把手,处处个人说了算,把领导班子成员的心都搞凉了。刘天民和金峰正因为是罗前进的亲信,一出手就送去五十万元,让这两个小年轻在东海挥霍。他们想得多简单,拿钱就能揽到工程,没那么轻松的事情。现在还让他王雨松去东海,去干嘛?自己为他们联系了赵合久这层关系。罗前进说是最靠不住的,靠不住你们联系去哇,怎么连投标资质都过不去呢。 罗前进打电话叫王雨松到他办公室一趟,王雨松答应后又在办公室拖延了一阵,才去罗前进那里。推开处长办公室,找了个位子坐下,罗处长说:“老王,咱俩再去一趟东海,刘天民和金峰他们在那边没有打开局面,我们去看看能否帮他们一把。” 王雨松在心里“哼”了一声,鼻孔都有些喘粗气了,他在姜同顺书记面前说自己找的关系最靠不住,现在又要自己再去帮他们一把。他真想用刚才姜同顺说过的话质问罗前进,话到嘴边到底没能说出来,要是说了,就将处长书记之间的矛盾公开化了。王雨松懂得这样一个道理:领导之间虽然矛盾尖锐,但表面上表现得客客气气,大家惯用的伎俩都是当面称兄道弟,背地里下狠劲使拳脚,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这些做法和表演,旁观者清楚得很,虽然看清楚了但不可点破,说他们有矛盾。一旦有某个傻瓜去把那层绷在面子上的薄纸捅破,那两个人会反过来一致对付那个傻瓜,因为傻瓜使他们更加难堪。王雨松不能把姜同顺说的话讲出来,他更不能做罗处长、姜书记矛盾公开的揭幕人。 王雨松掩盖起心里的不满,口不对心地问:“什么时候动身去?” “越快越好,明天上午就走!” “那好,我去准备一下。”王雨松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中午快下班时候,书记姜同顺给他来电话,客气地说:“老王,下班还没有走哇?” 王雨松说:“明天跟处长出差,把东西收拾一下。” 姜同顺在电话那头说:“你不是说身体有病这次不去了,怎么……?” “老罗人家是处长,胳膊扭不过大腿,不去不行哪。” “老王,中午上我家,你嫂子的侄儿媳妇坐月子,她串门去了,今天中午就我自己,中午到我家咱哥俩喝两盅。” 王雨松与姜同顺是多年的酒友,酒桌上话就说得投机对胃口。在办公室说不了的话,酒桌上则可以随便讲,酒杯一端,制度放宽,什么原则、纪律,都可以不考虑。 姜同顺的家就在机关办公楼后家属大院的二号楼,二号楼是这个院内设施最好、面积最大的住宅楼。整幢楼两个单元,一梯一户,处长住一单元三楼,书记住二单元三楼,王雨松与书记同单元住五楼。走进书记家,王雨松觉得不如自己家亮堂,楼高两层采光就要充足些。 王雨松在书记家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说:“中午不回去吃饭,下午把出差换洗衣服给准备一下,明天去东海。” 姜书记从冰箱里端出一盘花生米,一碟猪皮冻子和一份朝鲜族特色的狗宝咸菜。就着这点菜两个人把一瓶二锅头二一添作五,各自一半,喝了起来。 几口酒落肚,两个人的脸上便有了一点温度,姜同顺说:“老王,在班子内,十多名成员就咱俩最对脾气,你这个人心眼好使,工作也卖力,平时咱们是最知心的朋友。” 王雨松说:“这多亏你书记处处关照我。” “互相的,你我都不容易,现在这国有企业是越来越难搞了,你看看我们处这都成了啥样子,越来越活不起了。啥都是他罗前进说了算,这人听不进群众意见,过去是党委集体领导下的分工负责制。我这个书记还能参与决策企业重大事情,自改行政一把手负责制,我们都成了打工的,天天看他姓罗的脸色。” “干好干坏,都由他去负责呗!” “说的轻巧,他负得了责吗,全处二千多名职工,加上家属子女有五六千人啦,企业搞不好,工人长期开不了工资,这些人靠什么生存。你看看,一出手就给刘天民送去五十万,这五十万可以解决多少人一年吃饭问题。你说说,我这当书记的心里能不急嘛!” 王雨松说:“你光急有什么用,你好歹也同是一把手。把我们二处的情况可以向局里反映一下,不能让我们的企业就这么不死不活地拖着,这么拖啥时候是个头呢?” “对于我们二处的情况,局里也知道一些,现在局里当官的嘛,离得远,来一趟大多是走马观花,喜欢听好听的。说来检查工作,当面汇报尽说好的,汇报完了就喝得昏天黑地,临走再送个两万三万的红包。回去就说,这个单位工作干得好,班子团结,企业凝聚力很强。而真实情况呢,他们根本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职工开不出工资他们也不能拿一分钱为职工解决实际问题。这年头,各级都在喊要爱护我们的工人兄弟,工人是企业的主人,狗屁!受伤害最多的都是工人。你看满街下岗工人,改革都是以牺牲他们的利益为代价,有几个当官的能跟他们一样去牺牲?没有!今天上午,刘天民任经理的这个公司的副经理肖正祥到办公室来找我,说经理上任,他们职工还没有照过面,大家都在家里囚着,孩子上学,老人生病都需要钱,他们公司职工委托肖正祥来问我,刘天民经理什么时候能让他们上班。我能说啥?我在想:职工要是知道处长给刘天民他们送去五十万,那不炸了锅呀!” 王雨松说:“老罗这个人年龄大,固执得很,别人的话不大听得进,就爱我行我素。” “喝,喝一大口,这酒是纯粮酿制,不上头,那种勾兑的酒,喝一点就打脑袋。”姜同顺灌了一大口,举起杯示意王雨松也喝,直到王雨松喝了,他才放下杯子。 “雨松,好长时间我都想和你交心了,有的话到了嘴边又不敢说,通过长时间的观察,你这个人很有头脑,对事情有自己的看法,你也不赞成罗处长的观点,但又不明着和他对着干。虽然这两年没有承揽到几个象样的活,但在全处群众中威信高。你要有思想准备……”。 姜同顺没有把话说完便打住了。王雨松见书记卖关子,自己目前的处境,准备什么呢,最好的准备没有,就做最坏的准备,大不了这个破副处长不干了,还能怎么样? 姜同顺本来想吊王雨松胃口,没想到王雨松是一种豁出去了的架势,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你把我的意思弄歪了,我想说的是你要看到这样一个事实,老罗已过五十四岁的生日了,局里干部处有一个规定,处正职干部是五十五岁上线,明年八月份老罗满五十五周岁,如果能升为副局干到六十岁,不过他升副局希望渺茫,升不上去,他就该退居二线成为巡视员,从大忙人变为大闲人。现在是一个关键时期,年底,企业要进行公司制改革,二处要改制为有限责任公司,实行法人治理结构,成立董事会、监事会。老罗退二线,董事长、总经理非你莫属。” 王雨松放下酒杯,急摆着手,“姜书记你别开这种玩笑了,董事长、总经理你干最合适,我不想那个。” “不想是不对的,你说我干合适,我搞了这么些年政治思想工作,琢磨个人还行,管施工搞企业是外行,只有你才是个行家。” “书记,你别说了,你要再说,我会吓跑的。” “我说的是真话,你别当开玩笑,就二处目前的情况,我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那是,你想问题是比我们这些副职站得高,看得远。” 从姜同顺书记家出来,王雨松就显出了几分醉态,他摇摇晃晃地往五楼的家里走。到了门口敲了几下,妻子李爱珍来开了门。 李爱珍人高马大,典型的东北大老娘们儿,身大力不亏,连扶带抱就将摇摇欲倒的王雨松挟持到卧室里的床上。 “你喝太多了,干嘛不要命啊,那马尿有啥好喝的?” 李爱珍是王雨松老家辽西农村出来的,二十多岁时在村里干苦大力活比年轻小伙子还有蛮劲,跟老公进城后,先在家属服装厂踩缝纫机,后来服装厂被地方一位个体老板买去了,罗前进为了照顾几位副职家属,有的安排在大院门卫,有的安排在物业管收住户水电费。考虑王雨松管承揽经常外出,他老婆李爱珍要照顾上学孩子饮食起居。坚守时间是个问题,就安排她在机关事务处当个保管员。一间仓库里装的微机耗材各种表格、信纸、墨水,各科室要用就到李爱珍手里领,李爱珍登个记,让领的人签个字,这活儿轻,没压力,有时事务处主任派她上街采购东西,她还可以从中做点手脚,比如让商店开发票的小姑娘给多填十元二十元的,回来报销了多余的钱就进了自己的腰包。这活儿好,还有外快,李爱珍很满足。 李爱珍给老公脱了鞋,将他一双脚放到床上,然后盖了被,她爱自己老公,老公是家里的顶梁柱,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公给的。她低头问王雨松:“我给你泡杯茶醒醒酒?” 王雨松说不用。一条胳膊在空中一划,便将李爱珍搂了过来,在那件事情上李爱珍基本上是顺着丈夫,她抱的信条是:男人要给他喂饱,要不就会到外面去打野食。象王雨松这样经常外出的主儿,谁敢保证他不拈花惹草。 李爱珍趁势倒在了床上,自己动手解衣宽带,王雨松伸手往她胸膛摸去,那两条布袋奶捏在手里稀松得只剩下两层皮,里面没剩什么内容了。孩子上学走了,家里就两口子,明天还要出差。王雨松翻身上马,活动了一阵,李爱珍在下面慢慢产生了一些感觉,翘起头把嘴伸过来。老娘们中午生吃大蒜了,一股刺鼻子味儿直冲王雨松。王雨松一皱眉头,“哗啦—”一下子便彻底崩溃了。 李爱珍起了床,便开始为丈夫准备出差的一应用度,小旅行箱里放两套干净内衣裤、牙刷、毛巾,这些一样不能少,他还从厕所的手纸筐里拿一卷手纸放进去,她想得很细,生怕自己疏忽,丈夫出了门不方便。 王雨松躺在被窝里,他还在想姜同顺中午给他说的话。这些话是当真,还是听过后就别放在心上,王雨松反复琢磨。老罗年龄快到站了,至于他王雨松能不能接替老罗,王雨松没有那个奢望。现在罗前进还在台上,他就和姜同顺在背地里谈他之后的人事问题,这似乎是一种见不得人的阴谋勾当。 王雨松决定今后不能再和任何人谈论这方面的事,他起了床,去办公室预订了第二天两张到东海的飞机票。 第二天上午,罗前进和王雨松乘飞机赶到了东海。 临下飞机,罗前进就在反复考虑,见了刘天民和金峰该说什么,两个年轻人都是有自尊心的,不能简单批评,还是以鼓励为主,视其情况再决定撤不撤他们回去。 两位领导走到机场出口,见到刘天民和金峰第一印象大大出乎罗前进和王雨松的预料。两位领导意料之中的是刘天明他们会哭丧着一张脸,处领导劝慰几句。实际情况则正好相反,这两个年轻人满面春风,嘻笑颜开接过处长、副处长手里的行李。 嗯,这就奇怪了!罗前进闹不懂这两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雨松想他俩在故做姿态,工作没有起色,资质没过他们在高兴什么呢? 既然高兴,罗前进也没法问他们为什么高兴。高兴不高兴是他们的自由,他当处长的有权力干涉这个事吗?只是他们已经高兴了,省得再做劝慰工作。 一行四人上了大巴士,到市区银梦酒店门口,这里是巴士终点,罗前进问:“你们一直住这儿?” 刘天民说:“你们上次走后,我们就租了房在和平路17号,条件很好。” 他们在街边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和平路。下了出租车,刘天民指着楼上说,“我们就住这楼上。” 罗前进看了一眼一二楼的建材大超市,说:“这市场档次不低,规模也挺大。” 金峰说:“我们租的房就是这超市老板的。” 几个人上了楼,金峰打开房门,罗前进和王雨松都不敢往里走,屋里的灯全打开,完全可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大厅里摆上了一个老板台,一把老板椅,桌上有一架电话机,这些都是陈玉英为他们装备的。罗前进背着手也不换鞋,在屋里走了一圈,说:“这是我们的办事处?” 刘天民说:“是啊。” “你这排场搞得挺大啊,一个月多少钱房租?” 金峰说:“老板只收一百元。” 王雨松“扑哧”一声笑起来,“小金你说梦话!” 罗前进开始发火了,“你两个在东海搞什么名堂,啊,租这么高档房子住,告诉我们一个月一百元租金,说假话不脸红。一下飞机,我看你们就不对劲,工作没个头绪,还那么高高兴兴。我问你们,五十万元花光了?你们想过没有在天寒地冻的大东北,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们,我们都盼你们能为单位揽到工程,可你们对得起谁呀……?”罗前进说到这里眼泪出来了。 王雨松的心里也有点酸,他也觉得这两个年轻人做得出格,难怪罗前进伤心落泪。 刘天民眼圈也有些发红,说:“处长,副处长,我们在这边没有乱花一分钱,五十万元还在银行存着呢。”刘天民走到老板台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份通知递给罗前进。 “处长,昨天下午我们收到了省交通厅通知,我们已经正式通过了投标资审,交通厅同意我们参与投第八标段,也就是海坪高速公路全线最大的一个标段。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昨天晚上就想告诉你们,又怕说了你们不相信。所以就留在今天你们到了后再把通知拿给你们看。” 罗前进双手往前伸了伸,又缩了回去,说:“天民,我告诉你,我的心脏不太好,经受不起刺激,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王雨松拿过去快速地看了一遍,只见上书 中国筑路工程局二处 你单位报名参与我省(东)海—(北)坪高速公路建设,经省交通厅通过审核,依据贵单位公路建设资质和过去几年在全国公路市场业绩,经过研究同意你单位参与海坪高速公路第8标段投标。希望你单位及时购买招标文件,组织技术人员踏勘现场,编制标书,编制完成的标书于十一月十五日送东海省交通厅招标办公室。 东海省交通厅 东海省海坪高速公路建设指挥部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两颗鲜红的大印盖在落款的日期上。 王雨松声音颤抖地说:“处长,这是千真万确的!” 罗前进一把搂住了刘天民和金峰,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我的两个好老弟呀……。” 几个人悲喜交加地紧紧抱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