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前进和王雨松此次到了东海，心情很好，两个人在憧憬着未来的发展，他们立志要在这里打开局面，承揽到大量的工程任务，然后把机关迁到东海。

　　罗前进说：“老王，我们这个开局不错，这次一定要抓住机遇！”

　　王雨松说：“通过了资质只是允许投标，我们迈出了较好的第一步，但第二步、第三步是关键。不抓紧后两步就可能功亏一篑，总结过去投标屡屡失败的教训，主要原因是没有联系到要害人物。抓住几个要害人物，有他们重点照顾才行。第三步就是要敢冒风险，贿赂掌握核心机密的人员，从他们那里套出准确标的数，编制一个完美的标书。这些环节缺一不可，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不敢妄言能够中标。”

　　罗前进看看表，说：“刘天民和金峰去银行取钱，一会儿买招标文件，都九点了，还不回来，别耽误了大事。”

　　王雨松说：“他们心里有数，误不了。”两人说着话，就听电梯门响，外面响起脚步声，金峰开门进来了。

　　金峰说：“我们刚从银梦酒店回来，招标文件改在交通厅里办理，刘天民已经先去了，我回来接你们。”

　　罗前进说：“快走，别让天民在那边等急了。”

　　几个人出了房间来到楼下，金峰打了一辆出租车，罗前进坐进车里，活动了一下身子，空间有些狭小，他考虑应该给刘天民他们这儿弄一台专车，出门办事才便利。出租车驶到交通厅大门外，进不了院内，而其它投标单位则是一辆接一辆轿车驶入。罗前进更坚定了刚才的想法，他掏出电话，就要通了远在东北的机关处长办公室主任电话，让他明天就把机关那辆最好的凌志牌轿车派往东海来，要他安排两名司机，一天二十四小时赶路，三天之内到东海，这边投标急需用车。

　　几个人走进交通厅大院，王雨松看见赵合久从一辆黑色的奔驶轿车上下来。王雨松紧走几步上前招呼“老赵。”

　　赵合久在大楼的台阶上站住，伸出手与王雨松握了后，王雨松将赵合久介绍给罗前进，罗前进象征性地握握手，点点头。

　　赵合久身边跟着小文子和肖勇搏。肖勇搏与金峰熟悉，问金峰：“天民呢？”

　　金峰回答：“他已先来一步了。”

　　赵合久吩咐小文子，“你们先到楼上建设指挥部办理手续，抓紧把招标文件买到手。”

　　小文子和肖勇搏进了大楼，赵合久神秘地放低声音，道：“竞争单位太多了，过资格预审关就刷下来不少。上一次老王求我帮忙，我找了不少熟人，上下打点，后来在一片争论声中，由厅主官拍板将你们列入参与投标名单中，太不容易了！”

　　王雨松说：“我们先得谢谢你了。”

　　赵合久说：“先不用谢。我忙也帮了，好人也做了，朋友归朋友。下一步咱们两家就要进入角斗场了。海坪路第8标段，咱们两家外加北坪市一个建筑公司三家竞争这个标段，北坪市那个建筑公司跟我们两家不在一个层次上，重点是咱们竞争，究竟鹿死谁手，角力场上比高低，这往后也就说不上谁帮谁，两雄相争，胜者为王！老王、罗处长，从现在开始，咱们就得把朋友这一层关系丢在脑后先不顾它了，请你们见谅。”赵合久说完，向他们点一下头，收起脸上的笑容大踏步跨入大门。

　　罗前进听了赵合久这几句话，就感到身上不自在起来，这哪象人说的话？南方人和北方人就是有差别，先前还说得好好的，转眼就翻脸了，什么交情也不讲了。罗前进望一眼王雨松，心说：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

　　王雨松也为赵合久的举动恼火，这人当着罗处长也太不给自己留面子！说的那些话，太不中听，赵合久真不是个东西！王雨松后悔上次来吃了他请的饭，更后悔在东北赵合久嫖俄罗斯小姐倒霉时搭救了他。

　　其实赵合久说的也是实话，市场竞争你死我活，正常的现象让罗前进接受不了。东北人讲的是朋友义气，为了朋友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南方人则正好相反，吃饭叙旧时是朋友，生意场上则没有朋友的友谊好讲。南方人可以把任何一个认识的人叫做朋友，但那种披肝沥胆、真诚相见的真朋友则是许多人从来也不曾遇到过的。而东北人则把朋友当成哥们，可以成换颈的兄弟。观念上的差异使南、北方人处事方法存在巨大的不同。

　　罗前进和王雨松走进大门时，刘天民已经等在那里。一楼大厅和过道里挤满了人，到处都是人声嗡嗡。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在握手言笑，相互打招呼，有的则东嗅西闻到处打探着消息。大厅正面墙上有一块电子显示屏，上面不时打出几行字。先是一行“欢迎全国各地建筑承包商来我省参与高速公路建设”这行字停留了一分钟，那字象一个个蹩脚的演员匆匆忙忙从左边退出屏幕。新出现一个通知：“前来购买招标文件的各位建筑商十点钟到一楼左侧第一会议厅参加由海坪高速公路建设指挥部召开的会议，会上当场办理投标相关手续。”

　　罗前进看了看表，只剩下几分钟，人流往大会议厅里潮水般涌去。

　　这个会议厅可容纳二百号人，先进去的人占据座位，后边的人只能站立在过道里，金峰跑得快，为两位处领导在中间抢占了两个位置。

　　主席台上一排桌椅空着，几个竖在桌上的小纸牌上清楚地写着几个人的名字，正中是罗永明，左边是杨社，右边是张春林，靠张春林的是赵建设，杨社旁边的则是招标办公室的杨静，杨静的牌子前放了一叠装订好的会议资料。

　　王雨松低声说：“老罗，省交通厅里还有你们姓罗的一家子哩。”

　　罗前进说：“天下姓罗的多了。”罗前进的心情有几分紧张，他指着主席台罗永明的位子，问站在旁边的刘天民，“那个姓罗的是不是一把手？”

　　刘天民说：“就他是一把厅长，杨社是二把厅长，张春林资格老，在厅里也是说了算的，他的位置排在杨社后面，那个赵建设是交通厅工程处处长，是海坪高速公路建设指挥部常务副指挥，指挥可能是厅长兼，也可能是杨社或张春林兼。”

　　刘天民正与罗处长说话，便有人拽住他的衣服摇晃他。转过头看见陈玉英站在身后，陈玉英低声说：“天民，我有事给你说。”

　　陈玉英向大厅外挤去。刘天民向罗前进说了句“我出去一下。”便随陈玉英挤了出来。

　　罗前进见一个年轻女人将刘天民叫走了，马上要开会，现在离开会场，罗前进皱起眉头，他见金峰就在不远处，招手叫他过来，问：“金峰，刚才叫天民出去的女人是谁？”

　　金峰说：“就是租给我们房子的老板，叫陈玉英，刘天民大学时的同学。”

　　王雨松冒出一句：“该不是天民的红颜知己吧。”

　　罗前进把一双锐利的目光盯在金峰脸上，他相信会从金峰这儿看到点什么。金峰则望着别处，他早从刘天民与陈玉英的甜蜜举动里看出了他俩的异常来。男女之间那点事，金峰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在今天的社会里，耳濡目染，早已是无师自通。他认为这种事已经不算什么了，只要双方心甘情愿，又不危害别人，随他们去好了。刘天民与陈玉英那种难舍难分的缠绵，金峰觉得有点甜腻。罗处长想从他这儿打探刘天民与陈玉英的事，他是绝不可能说的。

　　“那个陈玉英与省里和厅里领导比较熟，我们通过她想结识一下上层人物。”金峰低声说。

　　罗前进“哦—”了一声，心情便放松下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想：自己应该相信两个年轻人，认识个女的太正常不过，自己的死脑筋不能神经过敏。

　　金峰低声说：“领导来了。”罗前进猛一抬头，见主席台上几个位置都坐上了人。

　　王雨松看见了赵合久坐在听会席第一排显眼的位置上，不时欠欠身子，送给主席台上某人一个讨好的媚笑。杨社和赵建设的目光只在赵合久处快速地一闪而过，而张春林和罗永明压根儿就没有瞧赵合久坐的地方，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位女的杨静冲赵合久轻轻地不易被人察觉地点了下头。

　　王雨松看出了赵合久与杨社、赵建设已建立了联系，而罗厅长、张副厅长可能还没有沟通到位。

　　主席台上每个人前面都伸着一根细杆的麦克风。张春林身子往前俯了一点，细杆麦克风快要戳脸，他用手折了一个弯，对着大声清了一下嗓子，会议厅里的音响设备里传出一个巨大的声音，人们条件反射地静下来。张春林说：“请同志们安静下来，现在大会开始。今天这个会是我们交通厅组织召开的第二次会议，第一次会议之后，我们经过了艰苦细致的工作从数百家报名者中精选出一百多家有施工实力的建设单位，参与我省的高速公路建设竞标。在今天会议召开之前，我需要说明一下，由于前段时间我们厅长罗永明同志外出开会，今天利用这个机会和大家见见面，现在我们欢迎罗厅长讲话。”

　　罗永明站起来，向在座的点头致意。他的声音响亮，说话抑扬顿挫。“在座各位都是我们东海省交通厅请来的尊贵客人，我代表省交通厅和全省交通战线干部职工对你们表示热烈欢迎，欢迎你们来到东海参与我省公路建设。随着全国加大基础建设规模，我省高速公路建设步入了一个快速发展时期，省委、省政府为我省高速公路建设勾画了宏伟的蓝图。要将蓝图变为现实，就需要在座的行家们大显身手。我们建设单位和施工企业通力合作，优质高速早日建成我省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网，为我省的三个文明建设做出贡献！

　　我作为交通厅长，全省高速公路建设的总指挥，又是在座各位的后勤部长，我们交通厅是参建单位的后方基地。我们的任务一是管理，二是服务，为了确保工程建设的质量和工期，交通厅要加大管理力度，从严要求。参加建设的各路施工企业，要把质量作为企业的生命，我们要本着为人民负责、为国家负责，同时也是为自己负责的精神，不允许有半点差错和马虎。关于服务的问题，交通厅和施工企业目标是一致的，为了实现共同的目标，快建、建好高速公路。交通厅将为你们提供优质的服务，有困难找交通厅，我初步打算在厅一楼专门成立一个接待办公室，抽调各业务部门骨干，组织成立一个联合办公室，实行一站式办公，接待施工企业来访人员，解决棘手问题。

　　在座的有一部分将中标参与海坪高速公路建设，另一些单位可能中不了标，不过公路工程有的是，沿海大通道将紧随海坪高速之后立即上马，那些有实力、有技术的企业即使是这一次中不了标，下一次仍然有机会，欢迎你们参与竞争！”

　　厅长的话博得一阵热烈的掌声。

　　张春林说：“现在请海坪高速公路总指挥、交通厅副厅长杨社同志讲话。”

　　杨社朝鼓掌的人点头，说：“刚才厅长做了一个精彩深刻的讲话，内容很多，有针对施工企业的，也有向我们具体负责人提出要求的，我们要深刻领会，认真抓好落实，交通厅党组把海坪高速公路总指挥这副担子压在我和建设同志肩上，这说明是组织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只有加倍努力工作，带领中标的施工企业，把工程做好。今天各单位将正式进入竞标阶段，一会儿大家拿上通过资质通知书到杨静同志这里登记，然后到技术部购买招标文件。这个招标文件各单位在编制标书过程中，会发现某些标段草图还没有出来，这是由于几条路先后上马，省设计院忙不赢，下一步可能会边施工边设计，这就给这些单位编制标书带来困难，没有草图，没有实物工程量，以什么做依据呢？这就需要你们施工单位抽调精干的、有实践能力的工程技术人员拿出方案，编制标书，我们再组织专家确定标的，选择中标单位。为了真实准确，高速公路指挥部决定下月一至五号为投标企业勘查现场时间。希望大家组织好，计算准确工程量，为编标提供科学准确的数据。”

　　杨社问赵建设：“你也说几句？”

　　赵建设说：“我是具体办事的，在厅长的领导下开展工作，有事勤请示多汇报，我没有更多说的。”

　　张春林又征求罗永明和杨社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两人摇头表示没有，张春林通知与会人员到二楼技术部交款购买招标文件 资料，同时宣布散会。

　　罗永明在会前接到女儿的一个电话，说她今天到家。罗永明一下子欢喜得了不得。会议刚结束，他就走出会议室，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这个令他兴奋的消息告诉妻子。佟瑶接了电话，“小佟，巧巧回来了。”

　　“是吗，现在哪里？”

　　“可能快下飞机。我没有时间去接她。”

　　佟瑶埋怨道：“巧巧从英国回来，你抽空也得去接。”

　　“厅里开会，我离不开，就找别人代替我去接，中午你回家吗？中午和我女儿一起吃饭。”

　　“我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一会儿还有个胃切除三分之一的大手术，现在外科医生们都在做准备，我还得上，你告诉巧巧晚上阿姨陪她。”

　　“好吧，你别累着了。”

　　“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

　　罗永明给佟瑶打完电话，就往家里赶。

　　上午开会前，陈玉英到办公室来找他，问挂靠交通厅为施工企业集中供料的事。这时女儿从首都机场打电话给他，说两个小时后就在东海机场下飞机，女儿突然从英国回来，她是听到爷爷去世的消息赶回来的，罗永明曾经告诫她不要回来，往返一趟花销得几万元，爷爷早已下葬，也见不到最后一面。可是巧巧犟得很，说回来真就回来了。罗永明总不能不参加会议去接巧巧。陈玉英来到他的办公室，可真是救了他。

　　“小陈，帮个忙，去接一趟飞机。”

　　“接谁呀？”

　　“我女儿巧巧回来了。”

　　“遵命，厅长大人，我去接巧巧，还得再领个人一起去。”

　　“你领谁一起去？”

　　“我的男朋友，万一巧巧行李多，得带个搬运工。”

　　罗永明说：“新鲜，你不是个独身主义者吗，什么时候处男朋友了？小伙子一定很帅吧？”

　　“那还用说，不帅我也不会要，中午领给你看就知道了。”

　　陈玉英从罗永明办公室出来，在一楼见刘天民随金峰他们进了会议室，陈玉英跟进会议室把刘天民叫了出来，直接拽进了汽车里。

　　刘天民说：“你搞什么呀，我们处长、副处长来了，今天买招标资料，你把我叫出来，要耽误大事！”

　　陈玉英发动了汽车，车子已出了大院。刘天民叫道：“快停车，让我下去！”

　　陈玉英说：“你们单位已经过了资审关，今天买编标资料，金峰和你们的两个领导在，你在不在会场什么事也误不了。”

　　“那你告诉我，我们去哪？”

　　“到机场接一位漂亮小妞，交通厅长罗永明的千金罗巧巧。”

　　“接厅长千金，你自己去不就得了嘛，拽上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认得罗巧巧。”

　　“你刘天民挺聪明的一个人，今天突然变得木呵呵的，叫你跟我去，我是帮你寻找了这么一个接触罗永明的机会，我告诉罗永明你是我男朋友，中午见了面，你别否认。”

　　让刘天民承认他是陈玉英的男朋友这不难，刘天民担心的是坐在会场里的罗前进和王雨松会对他怎么想。一去不回，放着一个重要的会不参加，被一个年轻女人领跑了，他想给罗前进打个电话解释一下，掏出电话拨了个号，被陈玉英按住了，说：“会场里人那么多，你说去为厅长接人，你不怕旁边人听去会给你们投标增加变数吗，等见过厅长后再给他们解释也不迟嘛。”

　　陈玉英的车子刚进机场停车场，罗巧巧乘坐的班机就降落在地面。当巧巧出现在机场出口时，正好被陈玉英和刘天民迎住。

　　罗巧巧纤细高挑，上身着一件浅色毛衣，下身是一条齐膝盖长的牛仔裙，足蹬一双半高腰的真皮小靴子，一双秀腿被长长的羊绒紧腿裤裹住。她的头发被打理过，松松地披散着，一张荡漾着青春活力的脸蛋象只放大了的鹅蛋，在瀑布般的发丝下隐没，她站在那里用手捋开飘到眼前的发丝，一双漂亮的眼睛向接机人群张望，她在寻找父亲那熟悉的身影。

　　“巧巧”。陈玉英叫道。

　　巧巧去英国留学之前，陈玉英与她见过面，彼此都熟悉。罗永明让巧巧叫陈玉英阿姨，巧巧则说，“她才比我大多少啊，我才不叫阿姨，叫她玉英姐。”

　　一个“玉英姐”就成了巧巧对陈玉英的正式称呼。罗巧巧遇见陈玉英，两个人手拉手，巧巧问“玉英姐，你接谁呀，你看见我爸爸了吗？”

　　陈玉英说：“我就是专门来接你的，你爸爸上午在交通厅召开一个招标会议离不开，我代替他来接你。”

　　“我爸身体好吗？”

　　“你爸身体很好，就是想他的宝贝女儿。”

　　“想我？爷爷过世我说回来，他不同意，你还说我爸想我，我不信。”

　　巧巧手里拖的那只旅行箱被陈玉英接过来，交给刘天民。罗巧巧奇怪地问陈玉英，“这个人是谁？”

　　陈玉英说：“我请的搬运工。”

　　陈玉英开车，巧巧坐在她的身旁，刘天民则坐在后一排。

　　车子直接开到罗永明家楼下，罗永明开完会已经早早在他家楼前等候。

　　罗巧巧跳下车就扑到爸爸跟前，亲热地叫了声“爸—”。

　　“女儿—”父女俩都很激动。

　　刘天民从车子后备箱中取出罗巧巧的旅行箱，巧巧对父亲说：“爸，这是玉英姐请的搬运工，你替我给他付小费。”

　　罗永明与刘天民握了手，刘天民礼貌地说：“厅长您好，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

　　罗永明打量了刘天民和陈玉英两眼，陈玉英笑着低了低头。罗永明笑哈哈地问女儿：“巧巧，谁告诉这位先生是搬运工？”

　　“是玉英姐说的。”

　　“傻女儿，人家是你玉英姐的男朋友。”

　　罗巧巧撒起娇来，“玉英姐，你太不诚实了，向我隐瞒真相，是怕我抢了你的男朋友？”

　　罗巧巧的话将刘天民臊了个大红脸。罗永明说：“巧巧，不可乱说。”

　　“走，上楼，到家里吃午饭。”

　　“罗厅长，中午到外面吃一点，让我和玉英给巧巧接风洗尘。”刘天民说。

　　罗永明说：“巧巧要在家住些日子，机会多呢，今天中午在家吃，保姆已经把饭做好了。”

　　几个人上了楼，罗巧巧谦让着走在最后的刘天民。

　　“姐夫，你请进！”

　　“谢谢。”刘天民将旅行箱放进客厅。保姆已为每个人准备了换的拖鞋。

　　罗巧巧进了自己的闺房，洗脸换衣服。罗永明与刘天民在客厅里落座说话。

　　罗永明问：“你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发展？”

　　“我叫刘天民，在中国筑路工程局二处，这次来东海参与投标，想要为东海的经济建设出点力……”。

　　罗永明的脸色就不象刚进门时好看了，他严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对刚从巧巧房间出来的陈玉英说：“小陈，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你这样做太让我失望了！”

　　“罗厅长，我做了什么让你不愉快的事情？”

　　“招投标期间，你将投标企业的人领到我家里还谎称是你男朋友，你不可以这么做！”

　　“罗厅长，刘天民真的是我男朋友，我们同是西南交通大学毕业，我们在学校就处朋友了，后来他回了东北，我回了东海，这次是老天有眼，我们又重逢了。我领他来您家前没有征求您的意见，对不起。我是为了让他的公司能够在东海发展，我们能够长久地在一起，请您帮帮我们。”

　　罗永明沉吟道：“无论你说的是真还是假，请你们吃完饭离开这里，我不在家里谈有关招投标的事，小刘他们企业能不能在东海的公路市场占领一席之地，完全靠他们竞争实力。我对所有的企业都是一视同仁，不能够帮特殊的忙。”

　　刘天民弄得很是无趣。罗巧巧已换完衣服出来，巧巧上身穿件白色小衫，下穿一件兰白相间的花格长裙，显得很飘逸。女儿出来后，罗永明不再接刚才的话往下说。巧巧在厅里旋转了一圈，道：“玉英姐、姐夫，我漂亮吗？”

　　刘天民夸道：“真像洁白的玉兰花。”

　　巧巧说：“姐夫很会赞美人。”

　　刘天民看出了罗厅长心情不如刚进门时好，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会影响他们父女团聚的气氛，现在走比留下好，既然见过一次面，今后就有可能继续接触。

　　罗永明说：“厅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罗巧巧坚决反对，“那不行，姐夫，你得吃完中午饭再走。”

　　“对不起，巧巧，我真有事。改日我们再见面。”

　　罗永明没有挽留他的意思，陈玉英对巧巧说：“你姐夫真有急事要处理，我留下来陪你”。

　　刘天民向厅长鞠了一躬，代替了分别时的握手，出屋时，罗厅长只是向他点了个头。巧巧随陈玉英送刘天民下楼。

　　分别时，巧巧说：“姐夫，你要来看我。”

　　刘天民说：“你有空到我们那里去玩，我住在和平路17号。你要去就先找你玉英姐姐。”

　　“姐夫，把你的电话告诉我，说不定哪天我逛街转到你那儿看你呢。”

　　刘天民瞧瞧陈玉英，陈玉英做了个怪相，将刘天民的电话号码报给了罗巧巧。

　　告别陈玉英和罗巧巧，刘天民乘车回到了办事处。

　　金峰和两位处领导参加完会议早已回来，刘天民进了屋就觉得气氛不对。王雨松坐在客厅里摆弄电视，从一个台跳到另一个台，罗前进坐在老板椅上唬着脸。桌上放一摞装订成册文件资料。

　　金峰煮了一大盆炸酱面，催促道：“罗处长、王副处长，吃饭吧，面条都凝了。”

　　罗前进含沙射影把火朝刘天民发泄。“吃个屁，正事不干，关键时候跑出去玩耍，我们还有心思吃！” “处长，我是去……”

　　“我不听，你不想在这儿干，明天就可以回东北。这地方让金峰一个人来支撑。”

　　金峰说：“你让刘天民走，我也走，你让我一个人干，我受不起这个抬举。你以为这个活儿干起来容易是吧，处长，你听刘天民把话说完，我相信他是去办正事了。”

　　王雨松没想到罗前进的秘书金峰才离开几天也敢顶撞上司。罗前进口无遮拦地要刘天民离开东海，也不一定真会做出这种决定，只是一时气话，刘天民上午从会场离开后，现在才回来，是有点不象样，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年轻女人领走，这也难怪罗前进生气发火。罗前进正在火头上，金峰又不听他的，王雨松必须出面从中调和，一是给罗前进一个台阶下，二是也为刘天民解一下围。

　　王雨松说：“罗处长，你也用不着大动肝火。天民，把你干什么给处长讲清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刘天民说：“罗处长他不听我说。”

　　罗前进说：“我什么时候讲不要你说话了？”

　　刘天民说：“我的大学同学陈玉英，也就是这套房子的主人，她是真心实意帮我们。上午开会前，交通厅长罗永明在英国剑桥大学留学的女儿回国，在首都机场给她父亲打电话，让罗厅长接飞机，罗厅长要参加会议接不了女儿，请陈玉英代替他去接罗巧巧。陈玉英把我叫上，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让我接触罗厅长。”

　　罗前进脸上阴转晴，嘴巴一咧，说：“你是去干这事，咋不打个电话给我们，也免得让你受冤枉。”

　　刘天民说：“我想给你们打电话又怕你们身边人多，不小心让其他竞标单位听去，会节外生枝。所以等回来再给你们解释。”

　　王雨松走过来，关心地问刘天民，“天民，你和厅长单独见面了？”

　　“我坐陈玉英的车，直接去厅长家见到了罗厅长，坐一会儿就回来了。”

　　“见到了，说上话了，说了什么？快告诉我们，你看你说话象挤牙膏，问一点说一点，真急死人！”罗前进又埋怨上了。

　　刘天民把和罗厅长在一起说的话和当时情况照实说了一遍，唯独将陈玉英称他为男朋友，巧巧叫他姐夫的事隐瞒下来。

　　罗前进有点懊丧地说：“看来这个罗厅长是个正派人，把刘天民赶了出来。我们要是想和他进一步增加感情都不好下手了。”

　　王雨松说：“我不这么看，既然天民和厅长认识了，又结识了厅长女儿罗巧巧，这个堡垒还是有攻破的希望，老罗，我们攻不下厅长攻他女儿！”

　　罗前进说：“你这就更让我闹不明白，攻他女儿，他女儿又不管工程，攻他女儿有什么用。”

　　王雨松说：“老罗，你我都当过兵，军事教程里有一个叫迂回战术，打仗从正面冲不上去，可以转到侧面。罗厅长这个正面不行，我们可以从他女儿、他妻子那里想办法。天民说厅长女儿在英国留学，厅长又是清廉人，靠工资送子女出国肯定是债台高筑，他女儿在国外经济上也不会宽余，我们只要舍得了孩子，就准能套住狼！”

　　罗前进说：“老王，真有你的，你的话让我脑袋开了窍。天民，我刚才批评了你，别有什么想法。下一步该怎么干，你拿主意，我和王副处长全力支持你。金峰，你也要开动脑筋，主动出击，争取在标书编完之前，我们和厅里领导关系上有一个实质性的突破。”

　　王雨松说：“越是这时候，处处要慎重，不能出差错，关系要处得恰到好处，要是做过了头就会适得其反，上百家企业在东海投标，成百上千双眼睛在盯着交通厅的人，特别是罗永明厅长，他是台风中心，他今天把刘天民从家里赶出来，我们都能够理解。”

　　金峰问：“还吃饭不，面条已经成一团浆糊了。”

　　罗前进说：“吃，谁说不吃，浆糊更香。老王，午饭后你通知大本营机关投标中心那帮编标的人明天坐飞机来东海，抓紧编标书。负责施工组织这一块的技术干部要一人拿一套方案，我们要把8标段的标书编成全线最精美最合理的一份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