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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新世纪大酒店三楼大会议厅座无虚席,海坪高速公路开标会议在这里隆重举行。主席台上设有主持人、唱标人、监标人和记录员四个席位,每个人前面都竖着一个牌子。罗永明坐在主持人位置,杨社负责唱标,而监标人则是由专家组秦为国负责,记录员由海坪高速公路建设指挥部的杨静担任。

  听众席第一排设贵宾座位,副省长郭杰坐在贵宾席正中位置,张春林坐在他的身边不时给副省长汇报这次招标工作情况。赵建设坐在贵宾席紧靠边的地方,他也想上前去与副省长说几句话,但总鼓不起勇气。这几天他一直感觉身体不舒服,老伴生病还没有治好,他又跟着生起病来。人上了年纪,抗不住折腾,侍候了生病的老伴两天,他自己就气短、咳嗽,没来由地发起了低烧,一说话就忍不住咳几声,正由于身体原因他放弃了和郭杰打招呼的念头,自己病 病歪歪的样子,会给领导留下一个坏印象。等身体健康之后,请陈玉英引荐一下,去一趟副省长家里。想到此,赵建设身子在椅子上挺了挺,把喉咙里往外涌的一个咳嗽用劲顶了回去。

  听众席第二排开始就是清一色的参与竞标单位代表,通知要求参与竞标的各个施工企业派两至三名代表出席会议。而看这满屋黑压压的人,各单位来人大大超过了允许参加人数,就连没有允许进入投标行列的企业也有人旁听,他们是来了解情况,为下一步沿海大通道投标做准备。

  中国筑路工程局二处的罗前进和书记姜同顺在第八排的两个位置坐着,刘天民、金峰和王雨松站在离罗前进不远的过道上。王雨松的一只手搭在了刘天民的肩上,刘天民感觉到王雨松的那只手在颤抖,王雨松紧张的心情传递给刘天民,刘天民瞧了一眼罗前进,只见罗处长显得有些躁动,坐在那里静不下来,不是和书记姜同顺说话,就是扭头朝王雨松他们这边瞧,目光里有慌张的神情。而姜同顺则是稳当得多,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金峰站在那里不时倒腾一下脚,他把目光放在罗永明厅长的位置上,他象怕光似的不时眯一下眼睛。他甚至怀疑罗永明的目光会从台上扫过来,一眼就能在人群里捕捉到他,他的心情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松驰。

  赵合久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心存侥幸地等着杨社是否会宣布南方路桥中标。

  大多数人都在下面低声耳语,相互猜测。人们的脸上是各种不同的表情,有的焦虑,有的兴奋,有的忐忑不安,有的喜出望外。焦虑和忐忑不安的人是拿不准自己能否中标,如果能中标,他们一定能够狂喜。而那些兴奋和喜出望外的人,他们为自己找到关系料定这次中标十拿九稳,成竹在胸。这部分人如果等会儿宣布名单没有他们的企业时,一定会产生空前的失落。而那些没有被选中竞标的单位也跑来凑热闹,他们是局外人,他们大声说话,往地上吐口水,谁中谁不中都与他们不沾边。因此,他们的心情更轻松,不过虽然轻松,但有一种吃不到葡萄的酸溜溜的感觉。

  罗永明的声音通过会议室的喇叭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各位别说话了,请静一静。”

  罗永明说过后停了一分钟,会议室里静了下来,听众席上人们的目光全部聚焦到主席台上。

  罗永明说:“海坪高速公路开标大会现在开始:同志们,在省委、省政府的关心指导下,我省首条高速公路今天在这里举行开标仪式,它将是我省高速公路建设的出发点和里程碑,这是我省经济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一件喜事。几个月来,省市交通部门对这条高速公路建设进行了认真的筹备,来自全国各地的各路施工建设大军汇集东海砺兵秣马,参与竞争,你们以一流的标书制作,一流的施工组织计划和强有力的技术支撑,给我省的公路建设带来一股巨大的活力。海坪高速是我省先期开工的第一条公路,由于标段数量限制,有的单位没有进入竞标行列,进入竞标行列的单位有一大部分又进入不了中标的行列,在这里我需要说明的是那些没有参与竞标和参与了竞标而又没有中标的单位,并不是说你们就不行,希望你们积极投身下一条高速——沿海大通道工程的角逐。宣布中标的单位,要严格按你们所做标书的承诺坚持诚信为本,在确保工期的前提下,力争多创精品工程来回报东海人民。

  我们这次招标遵照省委、省政府领导指示,按照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实行优中选优,我们邀请在建设领域有着卓越成就的一大批专家,对各施工企业的标书进行科学、认真地审核,并对各单位的资质情况、施工能力、财务状况进行了考量,从一百余家中选出了这么几十家企业,确定为最终参与施工的单位。在整个招标评标和决定中标单位的过程中,我们广泛接受领导和社会各界监督,增强工作透明度,避免暗箱操作,防止了违规违纪行为的发生,为这次招标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下面由杨社同志宣布各标中标单位。”

  杨社的声音浑厚而又绵长,听起来富于音乐的节奏,所有的人都屏气地听着他一个单位一个标段的念着,每念完一个标段停顿两秒钟,给人造成一种悬念,然后他才将结果读出来。当他读到第八标段时,刘天民的心脏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杨社停顿的那两秒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他要休克了,四肢发凉,他要朝地下倒去,金峰发现刘天民身子晃了几晃。

  “第八标中标单位是中国筑路工程局二处,中标价为二亿二千五百万元。”

  刘天民终于站稳了,但他头晕得厉害。到处是人,他想找个地方蹲一下。王雨松望着他一脸的虚汗,问道:“你怎么啦?”

  刘天民说:“不舒服,我要出去透口气。”

  王雨松叫金峰送刘天民出去,两个人挤出密密匝匝的人群,出了会议厅,外面楼梯和走廊到处是人,他们俩径直来到楼下。刘天民在酒店外被凉风吹了一阵后感觉好多了。

  刘天民对金峰说:“你进去陪领导他们,告诉他们我出去有点别的事。”

  金峰返回三楼会议厅去了,刘天民出了酒店。他掏出手机拨打了陈玉英的电话,“你在哪里?”

  陈玉英在电话里说:“我真心地祝贺你们中标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中标?”

  “刚才宣布中标时,我也在新世纪三楼。”

  “我想借你车一用,我这会儿要去公墓把这个消息告诉吴晓梅和我儿子小虎。”

  陈玉英说:“我的车就停在酒店大门外靠右最外边,我现在坐在车里,你过来我送你去。”

  刘天民在一片车的海洋中找到了那辆他熟悉的车,他走过去,陈玉英已经为他打开了车门。

  刘天民坐上车,陈玉英说:“你等一下,我到旁边花店买一束花。”

  刘天民说:“你给谁买花?”

  “你不是要去公墓吗?”

  刘天民说:“不买花,我就这么去,把中标的消息告诉他们就行了,也好让他们放心,我会在这里陪着他们。”

  陈玉英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将车驶上了马路。来到公墓,刘天民坐在妻儿的墓前,百感交集。时间过去不长,他觉得吴晓梅和小虎他们离开自己已经很久很久了。

  “晓梅,小虎,我今天来看你们,就是报告给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在东海中了一个大标,有两亿二千多万元,我还要继续努力,中更多的标,我要永远地留在这里陪你们,等我死了之后,也上这座山和你们永远在一起。”

  站在不远处的陈玉英不觉打了个寒噤。

  陈玉英想过去劝劝他,只见刘天民站起来,掏出手绢在小虎子那块墓碑上擦拭着,他擦得很缓慢,也很细心。他侧着身子,单腿跪在地上,一边擦,一边声泪俱下地说:“儿啊,爸给你洗把脸,看你多淘气啊,这么些灰,爸不在身边,听你妈的话,做个好孩子……。”

  陈玉英蹲在那里伤心得恸哭流涕。陈玉英为坟茔中那一对母子伤心,同时也是被旁边这个多情多义的男人所感动,那一句句话,听起来让人揪心般的痛楚,那种失去爱子的刻骨铭心的疼痛,陈玉英从刘天民那里真切地感受到了。

  刘天民擦完两个墓碑,站在那里望了一会儿山下。陈玉英说:“天民,我们下山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山来,坐上了车,刘天民靠在椅背上叹息道:“我到了这里,看见晓梅母子的坟茔,我就象自己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觉得人一生追求虚妄没有意义。”

  “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已经看破红尘了?”

  “面对亲人的死亡,回首一些往事,发现自己曾经想过和做过的事情,是被红尘中的污浊迷住了眼和心,要洗去污浊,想要做一个纯粹的人。可是……”

  陈玉英静候他往下说,刘天民却不再吱声。

  “可是什么?你能不能让我知道。”

  “人的觉悟长久不了。红尘中的每一个人,就象瘾君子,会重新在污浊中浸泡,身心又会变得不洁净。与芸芸众生一样,过着有欲有求,斤斤计较,患得患失,浮躁和烦恼交织着的平庸日子。人的一生永远是在清醒和混沌中挣扎。这个世界上的人,无所谓高尚和卑下,高尚的人有时也俱备卑下的心,而心灵卑下的人,有时也会冒出高尚的念头。”

  “天民,你又复活了。”

  “我怎么是复活了呢,我并没有死去。”

  “我说的是你的心,刚才在小虎子墓碑前你的言语和举动,已经让我的心都碎了,我还以为从此再也找不到我心目中的那个人了呢。”

  刘天民说:“上你家吧。”

  “干嘛?”

  “你说呢?”

  “真拿你没办法。”陈玉英说:“我明天就要飞沈阳,到千山钢厂去订购高速公路开工所急需的锣纹钢和盘圆。我给他们电传要求发货,可千钢销售处要求去和他们签一个供货合同。今天下午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你这时候要我陪你,我的时间多紧张啊。”

  “那,你停车。”

  “停车,在路上停什么车?”

  “我别耽误你的大事,你是个大忙人,时间宝贵,我自己打车回去。”

  “我真拿你没办法,你叫我说什么好呢,你还是个男人不,我需要有男人疼,有男人爱,在我忙的时候给我一点宽慰。明天我要出差,今天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我说时间紧,是想在你面前撒点儿娇,你呢,叫我停车,要下去……”陈玉英右脚轻轻地点了一下刹车,车子停了下来。

  “你下去吧。”

  刘天民坐着纹丝不动。

  “你下去啊!”

  “我不下去。”

  “你个大男人说话为什么不算数。”

  “因为我爱你。……”

  刘天民回到办事处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刘天民从陈玉英的超市转到后面的楼门洞,就被一阵“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弄愣了。金峰和张晓丽在放鞭炮,张晓丽两手捂住耳朵,金峰用一支香烟点燃一个二踢脚,只听“咚!”的一声,二踢脚直冲云霄。

  刘天民问:“又不过年过节,你俩放什么炮?”

  “庆祝哇,我们刚中标,难道不该庆祝吗?”

  “该,领导呢?”

  “处长让我们俩在楼下等你,你回来就放炮,他们下来。”

  “搞啥名堂?”

  张晓丽蹦蹦跳跳地说:“刘经理,你说过的,中标了我就可以留下来了。”

  “我说过这话吗?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你可不能耍赖,你现在赶我也不会走。”

  王雨松从楼门洞出来,笑呵呵地说:“办事处一下子有两条光棍,我们经营中心小张那是不会走了呵。”

  张晓丽弄得一张脸通红,说:“王副处长,你……”“好,好,不说了,不过……”他低声对张晓丽说:“你看上他们中哪一位,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们当媒人。”

  “谢谢啦,不用你操那闲心了。”

  罗前进和姜同顺也下楼来,姜同顺有板有眼地象接待外宾般地与刘天民握手,刘天民觉得他们整的这个景儿有点别扭。这几位领导把他刘天民当做一个功臣来欢迎,没有必要,也多此一举。

  姜同顺说:“天民同志,我代表处党委和全处干部职工感谢你和金峰,你们两位以出色的工作为我处在东海建筑市场夺得了一个两亿多元的大标,你们为全处立了大功!”

  罗前进正瞧着他,没有过来跟他握手的意思,罗前进问:“你跑哪去了,我们等你回来开会,都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我上公墓去了一趟,把中标的消息告诉了他们母子。”

  众人敛声无语。

  刘天民对姜同顺说:“书记,我们处这次中标,不是我和金峰两个人的功劳。主要是处党委、处领导进军东海市场的决策英明。为了能够中标,处长、书记、王副处长还有其他处领导都付出了巨大心血。几位领导坐阵东海指挥,运筹帷幄,这是我们取胜的保证。为了投标需要,机关在财力紧张的情况下,从资金上给予足够的保证,人力、物力上给予支持。编制标书的同志们夜以继日的工作,这些缺少一环,中标都是不可能的。我和金峰到东海,虽然做了一些工作,但是还不尽人意,今后还需要进一步改进,争取多中标。”

  罗前进说:“刚才办公室主任董书呈给我打了个电话,机关和家属大院得知我们处中了个两亿多的大标,办公楼前广场上人山人海。大家高兴、欢呼,都说我们处有希望了。机关还燃放了鞭炮庆祝。刘天民、金峰,你们两个现在可成了全处人心目中的英雄了。”

  刘天民有点诚惶诚恐。中一个标就把他推到一个特殊的位置。他在想,等工程开工到位第一笔工程款,拿出一部分送回机关,让把拖欠干部职工的工资补发了。二处机关干部跟基层一样,太苦了。

  回到楼上,刘天民感觉办事处屋子里有了一种喜庆的气氛,客厅绷了两道彩色的拉花纸,刘天民住的那间屋门上还悬着两只红色的气球。桌子上放着一盘水果和一盘糖块,四周放着几把椅子。

  王雨松说:“这都是小张的杰作,编标书的同志都回东北了,我把她留下来归你刘天民领导了。”

  刘天民不情愿地说:“我们这儿最好不留女同志,张晓丽还是回机关的好。”

  张晓丽说:“你重男轻女,为什么看不起女同志。”

  金峰说:“我们这里就两个男的,来你一个女的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你别瞧不起人!”张晓丽红着脸和金峰顶牛。

  姜同顺说:“工程中标,小张可以直接到工点上管技术,不必留在办事处嘛。”

  刘天民同意了书记的提议,张晓丽才算正式留下来。

  罗前进说:“大家坐下,我们开一个会议,小金记录,张晓丽列席兼顾给大家倒开水服务。”

  几个人落座后,姜同顺宣布“现在我们开会。”

  刘天民觉得姜书记把事情弄得太正规,就这么三、五个人,有事说事,又不是人多。姜同顺翻开随身的笔记本,“我这次到东海来有两大任务,一是和处长沟通几个情况,二是传达上级指示精神。我来之前接到局里一个文件,局领导又打电话催促督办,同志们看到了这次参与竞标的单位,大都冠以集团公司和有限公司名称,说明他们采用的是一种法人治理结构。而我们企业叫局和处还是套用政府职能部门的称呼,上级要我们企业在年底前实行挂牌改制,将中国筑路工程局改为中国筑路工程集团公司,第二工程处改为第二工程有限公司。法人为董事长、执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

  王雨松不理解,“这改来改去有什么不一样?叫什么不都是找活儿挣钱吃饭。”

  姜同顺说:“不一样,改制后职工要参股,企业由国有股和职工股两部分组成,现在企业是国家的,改制之后企业就是国家和职工共同的。”

  罗前进说:“上面怎么说,就怎么办,贯彻落实就可以了,企业改制是大势所趋,不是我们几个人说改就改,说不改就不改的。所以,我们积极参与就行。”

  “老罗,改制后,你就不是罗处长,而是罗董事长,改口叫起来还不太习惯呢。”

  罗前进说:“处长、董事长,那都是个代号,叫什么不重要,这个事先说到这里。下面讲另一件事,鉴于工程处面临改制,上级要求干部要年轻化、专业化、知识化,提升我单位干部整体素质,经与书记研究,与其他各位处领导电话沟通,决定报请局干部部,提升刘天民同志为第二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王雨松补充道:“就是现在的副处长。”

  刘天民第一个反应是持否定态度,“我不行,副处职位我胜任不了。”

  “怎么回事,你凭什么说你胜任不了?”罗前进问。

  刘天民说:“我最了解我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做个中层干部我还勉强应付,进入处领导班子,我绝对不是那块料。”

  “天民。”姜同顺有些语重心长,“工程处党委、处领导班子向上级申报你为副总经理人选,这是组织对你的一种信任。职务的提升,并不是要我们去做官,而是要为企业尽更多的责任和义务。你工作踏实,有开拓精神,在全处年轻干部队伍中表现突出,要求提升的呼声很高。你要勇敢地挑起组织交给你的重担,没干过不要紧,不会可以学。就象你和金峰到东海闯市场,过去没干过,你们可能也没有信心。现在不是也中了标吗?干,你能干好!”

  刘天民说:“我建议你们把这个副总经理名额申报金峰,他很能干,有朝气。”

  金峰说:“哎,你别逗了,你再推三阻四的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王雨松笑起来,道:“金峰说得好,再不同意,就是不识抬举!”

  刘天民白了金峰一眼,不再说什么。

  罗前进说:“我们提升刘天民的目的有一个,你成为副处领导后,我们准备往东海省放二至三个基层公司,这一大片由你统管起来。”

  刘天民一下子明白罗前进、姜同顺、王雨松几个人热衷于要提升他为副总经理的真正意图。这不是提他的职务,而是在往他的脖子上勒套索,他在心里算了一笔帐,三个基层公司,平均以一个公司七十人计算,三个公司就是二百一十人。二百多人要靠他找活干,他刘天民就是这二百多人的爹和娘,他们的吃喝拉撒都得刘天民管,二百多人一人一年工资按人均两万元计算就得四百多万元,外加每个人的养老保险、医保基金、福利待遇乱七八糟加一起,三个公司一年支出在七百万元上下。这是本级消耗一块,三个公司每年上缴利润和各项管理费得超过一千万元。再外加参与投标,上级来人,接待地方政府人员,几百万元又出去了。一年需要将近两千万纯利润,按百分之十的利润率计算,东海片三个公司一年要完成近两个亿的产值才能玩得转,这一算,刘天民的脑袋瓜子一下子就变大了。

  刘天民是胆虚不敢应下这差事。如果信口开河,同意了,将来得真刀真枪地靠数银子检验真本事,绝不象现在投一个海坪高速公路八标那么轻松了。

  “罗处长、姜书记,这事容我好好想一想,再回答你们,事关重大,我一时决定不了。”

  罗前进和姜同顺交换了一个眼神。姜同顺说:“我们等着你做出决定。下面讨论关于搬迁机关总部的问题。”

  罗前进说:“我们企业久居北方,由于观念滞后,不利于参与市场竞争,这件事领导班子曾经例会研究过,现在看来,时机和条件基本成熟,我们准备着手开展这方面的工作。”

  王雨松说:“搬迁到东海是一个大动作,首先得买地、盖办公楼、家属基地,得花很多钱。”

  罗前进说:“搬家肯定要花钱,我们可以用置换的办法,把在东北的基地卖掉,再添些钱,这边的地皮费解决了,至于办公楼可以先盖活动板房,解决办公场所问题。这事刘天民找个机会与东海省府领导沟通。我们可以提前在东海给企业注册,让我们单位成为东海省内施工企业,对参与市场竞争会有许多优惠政策。”

  刘天民没有想到,随着海坪高速公路八标段的中标,一连串的事情会接踵而至。又要提升他为副总经理,又要将机关搬迁到东海。他觉得这些决定做得太草率,太着急,企业现在很穷,首先要解决职工吃饭问题。当企业有了积累,再来谈论这些问题也不迟。

  刘天民对领导班子研究的这些问题虽有自己的看法,而自己现在还没有进入班子,就没有发言权,只有旁听的份儿。

  会议没有结束,张晓丽接了两个电话,小张告诉第一个打来电话的人,“领导们正在开会。”便把电话放下了。第二个电话她神色变了样,只见她拿着听筒说:“对,对,我是中国筑路工程局二处,你要我们领导刘天民听电话,好,好的。”

  刘天民接过电话听筒,里边传出罗永明的声音。“是厅长啊,我是小刘,刘天民。要我现在就过去,好,好的,我和我们处长一块过去。”

  罗前进问:“是哪个厅长,叫我们去做什么?”

  刘天民说:“你们一家子,罗厅长叫这就过去签订合同。”

  姜同顺说:“会就开到这里。”他有些好奇地说:“总听你们说罗厅长,他这个人对我们单位给予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来这几天一直没有机会见他一面。”他似有惋惜之意。

  刘天民说:“姜书记见过罗厅长。”

  “瞎说,我什么时候见过罗厅长了。”

  “大前天下午,在新世纪酒店进电梯前有个人碰了我一下,你对那个人有点印象吗?”

  姜同顺想了想,说:“好象有个人故意碰了你,你让我先上楼。”

  “那个人就是罗厅长,他叫罗永明。”

  姜同顺埋怨道:“你刘天民为啥当时不给我做个介绍?让我跟他打个招呼也好嘛。”

  “你不知道,前天出了乱子,当时罗永明厅长和张春林副厅长正焦头烂额呢,周围都是竞标单位的人,他厅长身份不能暴露。”

  “你说出乱子,到底什么乱子?”罗前进问。

  “这个乱子出得对我们企业非常有利。南方路桥集团的董事长赵合久为了打败我们,想方设法要搞到八标标的,他让公关部长小文子化妆成服务员找专家组成员买标的,没买出来。那天晚上,不知用什么手段将专家组一名教授劫了去,给人家钱,要人家把标的告诉他们。”

  姜同顺着急地问:“那教授把标的卖给了他们吗?”

  “没有,要真卖给了他们,这八标说不定就不是我们中了。”

  “这个教授不为金钱所动,可敬可佩!”

  刘天民接着说:“他们把教授弄走了,害得罗厅长、张厅长紧张了一夜。省城警察都出动了。那位教授从赵合久手里跑掉,第二天上午才出现。省领导指示取消南方路桥竞标资格,我们企业就稳稳当当地中标了。”

  王雨松说:“赵合久这人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活该!”

  姜同顺说:“既然我已经见过了罗厅长,签合同我就不用去了,你们几个赶紧去。”他合上笔记本,这个会就到此为止。

  罗前进、王雨松和刘天民下楼往停车处走,金峰已先一步下来通知司机准备,左长荣已经等在了车里。金峰问刘天民:“我用去吗?”

  罗前进说:“你不用去了,去三个人可以了。”

  车子发动了,罗前进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签合同前别出什么岔子,等正式合同签定后,就稳抓稳拿了。接着,他又为部署施工队伍动起了心思。